《逢君》烟渚沙汀

1、第一章

　　绩晅十年秋，天气渐凉。
　　时值中秋，又近秋闱，正是各色达官显贵去寺庙供奉香火祈福许愿的时节。唯独这建昭寺，因为连地处偏僻仍是一派香客寥寥的冷清模样。
　　这一日，寺中的小沙弥照常清扫庙门前的落叶，突然听得一句：“敢问这位小师父，这里可是建昭寺？”小沙弥匆忙抬头，瞧见面前站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忙答道：“此处正是建昭寺。不知施主此来所为何事？”
　　那少年大约十八九岁，一身黑衣，冲着小沙弥微微一笑：“在下奉家父之命，想在贵寺为祖母点一盏长明灯，祈求祖母身体康健。”
　　小沙弥见状便道：“施主一片孝心，实在可嘉，只是点长明灯需得问过住持师父。请施主随小僧来吧。”于是便引着这少年进寺内去寻住持。住持无苔是个面相和蔼的胖和尚，听了少年来意自然答应。无苔让正信在寺内寻了客房方便少年暂住，待两日后点燃长明灯行了礼法再离去。
　　这少年安顿好行李，提出想在寺院观摩参拜一番。正信觉得这少年与自己年纪相仿，又彬彬有礼，心下便有几分亲近，主动揽了带少年游览寺内的活计：“建昭寺虽然偏远了些，但是地方宽敞，后山风景宜人，施主闲暇时可以四处逛逛。”
　　“多谢正信师父。”少年顿了顿，像在思索什么：“家父有一位旧友，数年前在此落发为僧，我此来欲探望父亲这位旧友，只是不知法号，有些为难。”
　　“这倒并不难。我们这些弟子大都是自幼被送入寺中，或是住持捡来的孤儿。令堂的故友入寺时年纪应当不小，建昭寺中如此的只有无烬师叔。无烬师叔是七年前在建昭寺落发的，方丈待他最是亲厚。方丈圆寂后，他就与我们不在一处。施主若要寻师叔，藏经阁转过去便是了。”不知为何，小沙弥对这少年毫无戒心，一股脑将无烬的来历说了个干净。
　　少年听了正信一番话，思索片刻，便说自己有些累了，告辞回房歇息。回到房内，少年收起对着正信那副和善神色，打开之前放在房内的行李，从层叠的衣物中掏出一把短刀，仔细地揣在怀里。而后少年伸手探向腰际，摸了摸一直随身携带的匕首，眼中满是冷冽之色。
　　入夜后，建昭寺四处一片寂静。少年轻手轻脚从后窗翻出，避开巡夜的僧人，直奔正信口中“无烬师叔”的居所。
　　无烬房内一片漆黑，似乎是已经歇息了。少年身形灵动似猫，翻身上了屋顶，掀开瓦片跳了进去，直直落在榻上，短刀抵住榻上人的咽喉，正欲施力之时，少年的手腕突然被人攥住。黑暗中，榻上那人睁开了眼睛。
　　“来杀我的？”无烬言语中带着些特殊的意味，不是害怕，倒像是戏弄：“午间听师兄说寺里来了个香客。原来不是香客，竟是个刺客。”
　　少年一击失手，咬牙切齿道：“我今天就来要你的命！”话音未落另一只手已向无烬咽喉探去，同时脚下用力踏向无烬腰际。无烬向少年面门虚晃一掌，身形一卷避开少年的攻击：“这位少侠就算要杀我，也该先让我知道因何而死吧。连姓名都不报，是想让贫僧做个糊涂鬼？”
　　“十一年前，侍郎府。”无烬听到这句话，似有片刻怔忪。少年抓住这片刻空隙，用尽全力挥起短刀向面前的僧人扑去。刀刃入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少年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可怕，“虞氏灭门之仇！”

　　十五年前，年轻的皇帝初登基为帝，国号永平。名为天子，实为丞相姜恽手中的傀儡。这一年春闱的举子中，探花虞诚元深得圣意。虞诚元并无背景，又对皇帝一片忠心，就此成为皇帝的心腹之臣。此后四年，皇帝为摆脱丞相控制，一直与虞诚元暗中谋划，意图除去丞相，重揽大权。

　　永平五年，丞相府。
　　姜恽靠在太师椅上，手中拿着一串玛瑙念珠，在他脚边跪着两个青年，一个一身灰色侍卫装束，另一个则黑巾覆面，浑身纯黑。
　　“鹰四，暗卫训练如何了？”
　　被唤作“鹰四”的黑衣青年答道：主子，再过月余便可。”
　　“我从先帝病重之时开始筹谋，至今已十四年。臣子豢养私兵是重罪，不过如今小皇帝羽翼未丰，不能奈何我什么。”姜恽冷笑着捻着手中的念珠：“户部侍郎这些年倒是一直备受皇帝扶持。皇帝以为暗中支持虞诚元便能瞒过所有人，真是幼稚。鹰四，这虞侍郎……”
　　“属下明白。”
　　“明白就好，你们两个下去吧。”说罢，姜恽便挥退了二人。
　　二人退下后，灰衣侍卫拉住了鹰四：“鹰四，主子这是要下手了？”
　　鹰四一哂：“玄三，你是普通侍卫，不该你管的事情，还是不要插手了。”话音未落，他便丢下讪讪的玄三，闪身跳上了屋顶，消失在黑暗中。

　　鹰四回到暗卫居所时，已近丑时，几个年轻暗卫都还在训练。他盯着暗卫训练了半个时辰，便让其他人解散休息，只留下鹰九：“再过月余，你们这些人便要去执行任务了。你年纪最小，记得别伤得太重。”
　　鹰九锤了鹰四一记：“你是盼着我死了，没人能抢你的位子。”鹰四故作严肃，在鹰九头上拍了一记：“混小子瞎说什么？”见鹰九面上嬉笑，便不提了，却没看见转过头鹰九的阴翳神色。

　　同年冬天，虞侍郎在朝堂上与丞相因政见不合发生冲突，虞侍郎暗讽姜恽私受贿赂，着实戳了姜恽的痛脚。
　　退朝后，虞侍郎回到家中，唤来妻儿：“我今日在朝堂上与姜恽发生了口角，如今只怕要不好了。承蒙皇上爱重我才能有今日，即使为皇上而死也无妨。”妻子听了这话不住流泪。而后虞侍郎又对幼子说：“沧儿，若有一日为父遭遇不测，你就从书房多宝阁后的暗门逃出去，往南江寻我的老师曾翰先生去。”只有八岁的虞沧并不十分明白父亲的意思，只觉得父亲这话十分悲凉，不由得拉紧了父亲的手。
　　当夜，虞诚元派人将自己多年收集的姜恽的罪证暗中送予皇上。随着证据一同奉上的还有这虞侍郎的托孤信。虞侍郎自知无法助皇帝铲除姜恽，竟是以全家性命换取扳倒姜恽的机会。他在信中写道：“臣知皇帝殚精竭虑筹谋多年，奈何丞相老奸巨猾，始终难以对付。以臣收集的证据，不足以置丞相于死地。而今臣知丞相私养亲兵，却无证据，为今之计只有以身饲虎，引丞相用私兵，望陛下抓住机会，将丞相连根拔起。臣将身死，只余幼子无辜，若无人照拂，必将夭折。望皇上保幼子一命，臣当不胜感激，今番赴死也可瞑目了。”
　　永平五年冬至夜，虞侍郎府不幸深夜走水，满门仆妇十七人全部丧命于大火中，无一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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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第一章写的干巴巴的。（其实不写什么都干巴巴的）索性是自己写着玩的，逻辑什么的就随缘了，反正也没人看。很萌这种武力值高的（和尚）受，冲鸭小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