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锁檀郎》宫晴初

17、玻璃泣

　　“李世民......”万俟断狠狠张牙舞爪抓住李世民的枯干的散发，口中不停歇飞出唾沫往李世民的脸上洒下去，腿上加重力道狠命往李世民的要害跺下去。李世民喉咙中浓重的血腥味，从上到下，鲜红的血奔流而出，手青筋腾起，□□的双脚发麻冰冷，鲜血横溢。“那个臭女人在哪？"
　　“我不会告诉你的，你杀了我罢了，何需向弱女子动手！”李世民重重咳了几声，血液蜿蜒而下，透过苍白如纸的脸颊，条条节节的猩红疮疤暴露得狰狞可怜。
　　“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你！”鲜血淋漓，万俟断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惨烈口子，令人难睹，他仿佛断线的人偶一般，看上去颇为诡谲，虚弱地倚墙而息，亦怪异地角弓反张，他脸上拼命保持镇定冷静的表情。万俟断冷笑几声，执着刚磨好锋利的尖刀，在空气中晃悠几下，倏地，不及迅耳之势，尖刀已刺入李世民的身体。李世民身体猛然一震，眼眶斑红肿裂，浓稠的血水四处蔓延，晚风吹过，阵阵腥味扑鼻而来，使人几欲作呕。万俟断舞着刀于他的身体划出数道血色线条，宛如红色蔷薇，刀锋利索，一处处骇人的刀迹。李世民稍一挣扎，俯眸一望，他的胸前的白衫是几个刺目沉痛的大字“无候良人”。
　　“你四分五裂活的行尸走肉，你想要□□焚身死的干净利落，我偏偏要让你生不如死，痛彻心扉，永世不得超生！”万俟断撕着他的伤口在心脏最深处敲击，那肉与血的黏稠被他含化在嘴里，深深咀嚼。李世民夺命般的悲伤于万俟断狰狞的狂笑中淹没，只有一截臂的万俟断逼近李世民，阴笑吞噬了他的一丝幻想，一直鞭挞期待他的毁灭。残留的血腥味如辛辣调料混入滚烫沸水之中，痛不欲心。
　　李世民被绑在木桩上，眼神无光，唇角嚅动似在□□，突地，门声“吱吱”，缓缓扩大的微光，一干人匆匆跟上，阴冷如刀的笑意。
　　万俟断扔掉了手中的刀，扬起凶煞的笑，寸寸如剑，他挥手狠道:“给我打！”
　　四五个腰圆肥大的健壮汉子站于李世民周围，挥着长鞭，摔在李世民早已重疮的身上，皮开肉绽。李世民眼眸破碎，遍体鳞伤，他身体剧烈颤抖，不住滴血。

　　“二哥......”长孙无忧突被惊醒，她的瞳孔惊觫凄狂，身体不住颤抖，心中无名的恐惧猛然揪住了她的心，“二哥！”
　　“无忧！”萧城惊恐望着，拉住长孙无忧欲上前的身体，猛然抱住无忧，撕心裂肺喊道，“无忧，别走！”
　　“放开我！二哥，我要去救二哥！”无忧拼尽全力推开萧城，痛苦心裂呐喊，身体反复拉扯，心痛似绞，挣扎脱身，口里喃喃不绝。
　　萧城从未知道无忧力气如此大，他的手硬硬生疼，倒吸一口气，可还是被无忧掰掉。无忧只有一线薄弱的希望自心底慢慢升起来，如惊雷破月迅猛地在心间撕裂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
　　二哥，幸我有生之年识你豆蔻年华，笑我有生之世离你海角天涯。遇见你，成了我左手字字锥心的一念执着，失去你，作了我右手句句伤情的丹青笔墨。

　　突然，一只大毒蛇窜出，万俟断惊恐，瞳孔增大，他吓得放下刀，奔出屋去。这条蛇直接攀上了李世民的身体，他惊惶万分，蛇咬住了他的脖颈，毒液喷出。李世民挣扎着挪动下身竭尽全力推开它，可是无济于事，反而大蛇如肌似渴，疯狂吮吸着李世民的血液。绳索被咬破，李世民全肢麻木，剧痛袭来，肝胆俱碎。大蛇盘着他，他全身上下，蛇身不断蠕动，不懈噬吮，李世民痛苦万分，使尽平生力气移动身体，蛇与人一并滚出屋门，以一级级台阶摔下！
　　然而一位柳青色的女子伫立于卧地的李世民之前，她勾起阴冷释怀的笑，扬起手臂，正欲将凌空悬着的利剑，轰然砍向李世民。
　　蓦然地，阴纾而分明看见，李世民与毒蛇相缚时被扯破衣袍下的左臂。不，怎么会这样？他左臂上有一道狰狞可怖的长而深的伤疤。从肘至腕，纵横生在李世民凝白的臂上，阴纾而不可置信摇首。为什么，她千辛万苦要杀的人却是她的恩人？阴纾而依稀记得，曾经她于芜湖前浣纱，一只巨蛇出没，越在她的视线，剑拔弩张之际，一个男孩搬起大石头，朝着蛇头猛地扔下，血水迸溅。倏地，蛇身突然翻动，男孩被重重甩开，不小心被枝桠划破肩膀。最后蛇死了，可男孩左臂上尽是血。男孩笑意盈盈望着她，她扯下纱衣为他包扎伤口，细细打量那道伤痕，她记下了，永久记下了。
　　男孩要离开她了，她舍不得他走，交给他一封信笺，告诉他长到十五岁才能拆开看，她唤他，“浣郎！”男孩浣郎如今已长成了李世民。
　　浮世若不扰攘，恩恩怨怨就荡不开了。然而江湖终究是一场华丽泡影，生灭荣枯转眼即为他人遗忘。
　　阴纾而焦急惶恐恽动长剑砍向毒蛇，李世民脸色铁青，胳膊上，颈上，背部皆有蛇噬过的伤口，蛇的尾部被砍上一刀，挪动着庞大的身体，带伤惊惧而去。
　　“姐姐，你杀了李世民为什么不通报我一声？”是玳儿，她疑惑挺剑而前。
　　“玳儿，别上前，今天我们不能伤害他！”阴纾而拦下她，斩钉截铁道。
　　“姐姐，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玳儿上前道，“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马上公主便会嫁给李世民，他一旦做了驸马都尉，我们已无其它报仇之日了。”
　　阴纾而眸心珠光晶莹:“不！我绝不能伤害他！玳儿，你忘了吗？之前我一直向你们提起过‘浣郎’，李世民就是浣郎，他是我的恩人！”
　　玳儿瞪大双眼，继而稳步向前，往昔她对阴纾而的忠心荡然无存，变得凶厉:“姐姐，你是不是，从未想过要杀他？”
　　“不，不是的，”阴纾而颤颤回望李世民，眼眸丝丝缕缕的痛楚，“我当初的确想杀他，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李世民他救过我，倘若那时他不出现，又岂会有今日的我？况且，罪恶的，是他的亲人，上辈的恩怨，他又何辜？”
　　“姐姐，为了报仇，我们盟誓，不顾生死。当时也是你放了毒蛇进大理寺，对我百般承诺要杀了李世民，而现在呢，你反悔了，你背叛了我，背叛了你的阿爹，背叛了阴府的冤魂！”
　　阴纾而疯狂摇首:“不！阿爹会放弃仇恨的！”
　　玳儿鄙夷望着她，再也忍受不了，摄剑上前，眼中犀利:“可我不会如你这般，杀了李世民就干脆些！”
　　“既然如此......今日不论如何，也要救下李世民！”阴纾而心中巨浪翻涌。
　　双人相搏，身姿如鹰，刀剑相击，电光火石。终于阴纾而呼吸一滞，眼目只是一眯，跪下身去，“求妹妹成全！”
　　玳儿后退一步，眉心紧蹙:“妹妹？阴纾而，从今往后，你与我不再是姐妹！阴纾而，你会明白，救下那男人你会后悔的！而我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你！”说罢，拂袖阔步而去。
　　阴纾而箭步走向李世民，勉力扶起李世民，抬眸望他，滴滴清泪，如同一颗颗含血珠玉，破碎于眼眸中。
　　“李世民，你醒醒，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吗？李世民，醒醒，浣郎！”阴纾而痛心疾首，她反复按压着李世民的环身，而李世民紧闭双眸，禁不住痉挛酥麻，额间尽是汗液，浑身上下血红色与苍白色交加，不省人事，“浣郎，你身上怎么那么冷啊，你怎么样了？浣郎，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浣郎！”
　　蓦然，杨若惜带着随从推门而出，看到眼前阴纾而伏在李世民身上端详他的脸的这一幕，眼中悲伤渐浓，她的心，翻起惊涛骇浪。随从们正欲转身离去，杨若惜自他们身后响起凌厉的声音:“站住！你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惶恐道:“小人眼拙，什么也看不到。”
　　她的脸霎白，失去了先前的艳丽变得空乏，一颗泪，堕落心湖，泛起阵阵涟漪，她极力压住怒火:“那就让本宫告诉你们看见了什么，一个宫廷司仪女史，素来贤淑敏锐，却勾引了驸马，此罪几何？”
　　阴纾而艰难起身，杨若惜的话宛如深深利箭刺穿了她的心:“将这个无耻的女人拖进大理寺！扣除她的官衔，她的存在简直是本宫的噩梦！”
　　当阴纾而被送走后，一个太监匆匆跑来，往杨若惜面前深鞠一躬，慌忙道:“启禀殿下，陛下有要事要议，宣升平公主即刻进殿！”
　　父皇？杨若惜怔怔，黯然神伤道:“把李世民抬回殿中立即征召太医，还有，此事，绝不能透露给任何人，违者斩！”
　　待杨若惜踏步离去时，她的部分随从突然变乱，原来，长孙无忧等人穿着暗卫服扮成宫人，听闻杨若惜得知李世民遇难，匆忙编伍换道，一路上，历数波折。
　　长孙无忧抱住昏厥的李世民，颤颤出手，撩开他如墨的凌乱发丝，暴露出惨白如雪的脸，唇际的血妖冶如花蜿蜒流过，气息微弱，长孙无忧沉痛出声:“二哥......”
　　相思这枚苦果，伤了自己，毒了他人。二哥，能否给我一时温暖，别让我一人孤独与你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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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嗨，姐妹们，等久了吧，我回来了，最近我在军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