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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将翱将翔,弋凫与雁(十一) ...

  •   “愿不愿意加入猎人呀?”

      女人笑着坐在精致的小圆桌一端,明明身处战场上却无时不刻像个在后院喝下午茶的悠闲贵妇人,她搅动着杯里加了块糖的浓咖啡,慕斯的香气萦绕在房间里。

      对面坐着个面若冰霜的军士,一只手放在膝上一只手放松地架在桌面上,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气氛剑拔弩张。而偌大一个房间空空荡荡,只有这两个人。

      一小时前郊狼的分队遭受了巨大的损失,因为内部间谍提供的假情报,队伍作出了错误的判断,最终他的部队在撤退的半途遭到了猎人的伏击。半个部队被歼灭,剩余的人全部被对方控制住,而猎人的头领,对郊狼的领队发出了死亡的邀请。

      而这只队伍的领队,是当时仍是长官的沈青苹。

      沈青苹还记得两军对垒,长枪短炮之间那女人突然穿着一身黑色拖地长裙,踩着足有□□厘米的高跟鞋款款步入猎人的队伍中间,那模样不疾不徐,像是参加名流的派对而不是你死我活的火拼。这女人也不知是无所畏惧还是无所谓,对什么都一派云淡风轻,似乎看好戏就是她的唯一乐趣。

      然后他眼见那女人伸出一只涂了深色兰蔻的指甲的手,柔荑似的玉臂就横在他面前,像是发出了死神的预告:“加入猎人吧,长官?好处一定比那些处处给你使绊子的老家伙们多。”

      “正规军部队与私贩军火的恐怖组织没什么好说的。”他想起自己是这样说的。可笑至极的官方背书,他分明自己也是个泥里爬出来的烂人,怎么套上层白衣服再为那些大人物们卖个几年命,就天真的以为自己也离开了那个泥潭呢?

      韩巧见他还是那副硬邦邦不松口的死板样子,掩唇笑到:“长官心里可不是那么想的。我们来谈谈如何?您一定不会拒绝我的。”

      “毕竟您曾有在逃犯的案底啊,要我告诉那些敬你为神的部下你曾经是沈家的弃子么?”

      就算他挣扎着要爬出来,也多的是人要把他拉下去。

      再然后,就是他一脸麻木地和韩巧并肩出了那个所有仪器都探测不出端倪的神秘密室后,面对的是昔日所有队友的质疑和鄙视。

      没人愿意问他在里面和韩巧说了什么,直到他被按着跪在军事法庭上断罪,直到他被钉在耻辱柱上接受人们的嘲笑,他也没辩解过一句话。

      当真是没什么好辩解的。他确实动了那个心。

      韩巧也没和他多说什么,更没有传言里说的他拿到了钱和足以控制猎人的秘密情报。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句话:

      “你想杀了你的父亲么?”

      想,当然想。他是从知道制造自己童年阴影的罪魁祸首是那位独断专行的老不死开始,就一直妄想着杀死他,把刀或者枪架在他的脖子上或是抵在他的太阳穴上,然后观察这个家其他人惊恐又愤怒的表情,最后狞笑着问他当年不杀了他后不后悔,是不是恨他恨到应该从他一出生,就剥夺他的一切,包括逃走的机会,包括他的命。

      可他既然逃出来了,命就是他自己的,除了他自己断了自己的退路,谁也别想拿走。

      他的父亲亲手制造了一个恨他至此的怪物,终有一天就该受到怪物的反噬。

      沈青苹是很久没有这样睡过一个安稳觉了。睁开眼睛的时候甚至有些怔松,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非要想起那些陈年旧事来。

      那是在他刚刚逃出郊狼,万念俱灰的时候对父亲的恨意达到了极点,然而现在在外面晃了两年多,却奇迹般地看得开了。父亲他是一定要杀的,除此之外那些下人大可以放过,毕竟他杀人只杀仇,该饶人还是要饶的。当初恨极了的时候想的是要血洗那个家族,现在只挑那一个,也不知是不是该称一声长足进步。

      毕竟杀人是原罪。杀了仇人以外的人,他沈青苹自认几年牢饭还是要吃的。干脆等林中鹿的罪名翻篇了,就带他回去,然后自首。大不了功过相抵,再被那群老的差不多的高官们磨牙吮血吐噜掉一层皮,最后混个不入流的小职做做。

      而且他这两年来除了恐怖组织成员什么人都没有动过,也算是为国尽绵薄之力了。沈青苹那脑袋里百八十个念头转来转去,最后被自己的思想觉悟都要感动了。

      于是他晃了晃脑袋,起身开了瓶水喝,才看见驾驶座上林中鹿聚精会神地握着方向盘盯着前方路况,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平白显出一股阳光少年的温暖。这人虽然平日里直男审美和宅男思想有那么一点low,但认真起来却意外地靠得住,不是个简单角色,。

      忽略他那只有零点五的战斗力的话,还是很能给人安全感的。

      早上林中鹿起床,两人休整过后沈青苹便把车交给林中鹿开,自己换了班休息去了。两人这会儿日夜兼程,估摸着至少横跨了两个扁一些的省份,关口盘查和路况不太紧张,两人通过的很顺利。

      过了关隘再有一小时车程,两人便停在了a城歇息。一直在逃总不是办法,除非他俩要上演美国西部公路片,不然人总是要住在城里的。

      不过城里信息驳杂,总归是要比光秃秃没人烟的公路上来的安全,轮飙车他们可飙不过专业的军用车和打了鸡血的小伙子们。

      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

      如果他们这周也不被人发现,那么总部估计会先压下来备案,把大部分兵力调回去,只留下小部分,到时候躲开他们就简单了而且这一周猎人应该也会前来搜寻他们的踪迹,要是两股势力恰好碰上,那就更好玩了,在两支队伍互相争斗之时浑水摸鱼溜的更远也不是什么难事。

      最怕的就是两支队伍突然达成了什么共识,势要先抓到他们再互相针对,那可就不好玩了。他要做的是在隐蔽自己的时候,尽量挑拨离间,增大两方之间的摩擦,不让他们凑到一块去。

      最好是能够把自己和这两方人马都摆在一张谈判桌上,只要他们认定林中鹿无罪,自己也会自首。

      沈青苹在小巷里兀自穿梭,脑袋里却一刻不停地转着,生怕一旦停下来,自己就会出什么纰漏似的。这是他的老习惯了,从前分析案卷的时候也这样聚精会神废寝忘食,不作出个完备的计划是不罢休的。

      林中鹿却见他只是长时间一句话不说,此刻也是脑子里搜根究底才憋出一句语死早一样的话来:“我们就待在这里?”

      “你想待在哪儿?”沈青苹头也不回地说,“你家那条件算不错了,少爷。我大桥洞都睡过,毯子席子外套一裹就能沾地就睡,怕这偌大个城里找不到睡觉的地儿?”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林中鹿问。

      沈青苹站住了,良久他叹了口气:“你想怎么办?”

      林中鹿还真就认真想了起来,歪着脑袋思考了好一阵,最后两个人逛了半个城,找了家如家,开了一套房。

      天知道当前台的小姑娘看他们的眼神都带着诧异的时候沈青苹有多想一拳杵死个满脑子不装好玩意儿的垃圾货。

      他们的房间倒在一楼,104。看着这牌子林中鹿就忽然想起自己呆过的那1604的破烂宿舍,和这里比当然是差的多,可他现在是真的想要回到那里去,躺着硌人的硬板床上做升职加薪的千秋大梦。

      房里只有一张床,看来他俩要是不打地铺就只能凑合几天了。沈青苹坐在门边的换鞋凳上脱他那长的令人发指的长靴,林中鹿眼睁睁看着他从大腿根部开始脱那靴子,顺着长腿的线条一路往下,明明里面还包裹着一层白色的长裤,放在林中鹿眼里却和脱光了没什么两样,偏偏那动作在他眼里就像是满了几十拍,他看沈青苹的双手沿着腿根慢慢往下直到脚尖,无端色气,无端让人感到浑身血液都冲到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那长靴从脚尖落下被沈青苹叠好放在一边,然后他穿着白色的袜子踩在棕灰色的地毯上,裤脚耷拉在他的脚背上,林中鹿一瞬间不知所措起来,直挺挺地杵在门口不动了。

      “怎么不进来?”沈青苹起身笑到,他往床上一坐,林中鹿狠狠一个激灵。

      天知道他刚才脑海里涌出了多少黄色废料,能把整个房间都给淹没的那种。

      他也自知理亏,和人没话讲,只好进门脱了鞋,却不坐在床上,只搬了一边的椅子坐下。

      屋子里陷入静默。

      好半天沈青苹才抬脚踢了踢他的小腿:“哎你说你来这儿干嘛呢,就算不用身份证也能进来,你身上有那么多钱么?”

      林中鹿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椅子,远离色气发散中心,弱弱道:“我包里有银行卡......”

      沈青苹笑道:“你就不怕你母亲冻结银行账户呀?”

      林中鹿顿时把头埋的更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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