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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抉择 ...

  •   1
      海上的阳光透过只用来摆设的窗户,折进了被窝。门外渐渐喧闹的洗漱做饭声纷纷入耳,让想要赖床的人睡意全无,不得不爬起来,迎接新的一天。
      离那一天已经过去了一月,轮船上的食物淡水供应还算充足。在上船后的第一天早晨,就分工好的各类事务,也都各自打理的井井有条。而这一月的相处,也让心有余悸的大家渐渐放下悬着的心,开始轻松悠闲的日常生活。
      比如互相不服气的宁千离和冷墨影斗智斗勇、互损互整;比如洛琮宇对上官秋溪无微不至的悉心照顾,以及身旁一直被无视,但还是寸步不离跟着的木瑾瑜那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再比如面对廖子涵的不冷不热,大少爷宇文幽星不屈不挠但又总是帮倒忙的热情。
      这些看不完的热闹,或多或少也驱散了他们心中对亲人被杀,逃离故土的那份悲愤。悲,在独自己苟活;愤,在手无缚鸡之力。
      然而这些快乐,只能驱散一部分的寒意。
      每次云以寒夜不能寐时,总是无声地走到甲板上,望着码头所在的方向出神。时不时会在那里碰到上官秋溪,两人无声地安慰着对方,自己却偷偷抹眼泪。回去时都能透过虚掩的门瞥见睡去的苏逸飞和冷墨影,他们的床下全是空的酒瓶。还有偶尔碰到廖子涵起来上厕所时,红肿的眼睛和勉强的笑容。同房的凌暮染,总会在云以寒悄悄回到房间时,急忙盖上被子装睡,明明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每个人都有一些悲伤,不能言说,只能自己排解消化。
      而对云以寒来说,那座城,有她心中最信任最依赖的父母,有生她养她的一方水土,有她那十八年的青春回忆。她怎么舍得离开?何况这一离开,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她很迷茫,不知道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父母的教给她的都是适合在社会上生存的知识技能,如何在危险野外生存,她一点概念都没有。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到这十八年来学会的除了课本知识,无外乎人际交往、随机应变、社会的黯和……放下……
      放下幼时班里嚷着要娶自己的跟屁虫;放下童年她被排挤欺负时毅然向她伸出手,在她冰冷黑暗的内心中打出一道光的可遥和海洛;放下因为喜欢而成全,帮他追求自己闺蜜的那段初心;放下同窗三年交往两年却最终背叛她的男朋友;放下十年来从未记得她的生日,却理所应当地享受她的付出消磨她的信任的闺蜜。
      荀薇雅,十年的友情,脆弱到一张照片就能够毁灭。
      她给的那一刀,比她那个前男友给的一刀重得多。疼得她几近窒息,心灰意冷。直到今日想起来,心口都隐隐作痛。她不明白薇雅为什么要这么对她,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但是,她并不想荀薇雅死,她做过的事情不至于用命来偿还。她没有阻拦荀薇雅留下,只是她对荀薇雅仅存的一点尊重。
      “以寒,发什么呆呢?”
      半饷,凌暮染的声音闯入,打断了她纷飞的思绪。
      云以寒一愣,随即笑笑:“没事,没睡醒而已。”
      “还没睡够?你什么时候化身为猪了?”正在擀面的同班同学洛琮宇调侃道。
      云以寒白了他一眼,不予理会,继续包着手中的饺子,却没有注意到,身旁的苏逸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继续低头和面团。
      轮船根据定好的航线离他们所生活的那座城——一座离极地雪原最近的海中小岛越来越远。可是目的地的位置很奇怪,是云海靠近哈尔雨林的一个海平面。没错,就是海平面。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海平面。所以大家商讨决定,在路途经过的那座小岛下船,如果适合生存,那就不回船上了。
      “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太平洋啊……”
      大小姐廖子涵一向不爱吃海产品,觉得海产品的腥味太重。虽然这艘船的保鲜技术捕鱼工具非常发达,可是轮船上开始就备有的鸡鸭鹅猪牛羊肉如今已经被消灭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大部分都是蔬菜水果这些吃不饱的东西。这让她想想就郁闷。
      “离唯一经过的那座岛还有至少一星期,过了那座岛才到云海。”宗惊尘一脸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包着手中的荷叶饺,“而且啊大小姐,‘太平洋’是远古时期的称呼,那片海早就叫云海好不。”
      “是是是,偶尔反一下古有什么不好嘛……”廖子涵不满地哼哼,揉搓着手中的面粉团。廖子涵母亲是著名考古学家,受母亲熏陶,她也对考古产生的浓厚的兴趣,协助母亲考古远古时期的世界。
      那时的世界还没有用魔晶供能,但是资源丰富,储存着各类的珍稀矿物;那时的世界科技没有那么发达,但拥有许多种文明,有很多人;那时的世界也有硝烟战争,但也终会回归和平。
      而现在,本就稀少的人口分布在各个小岛草原雨林里,互不联系,只紧紧地藏着越来越少的魔晶,用来维持整座城的运作。
      一月前发生的这场全球性的大屠杀,想必也是为了魔晶。
      微凉的海风吹进船舱里,回旋着,迟迟不愿离去。小窗外,天空阴沉沉地向下压,黑幽幽深不见底的海水不停地向上翻滚,远处的那座小岛被天和海压迫着,快喘不过气来了。
      屋里欢笑声不断,暖黄的灯光照在身上,各自忙碌着手中的事,没有人去看看窗外发生了什么。
      风平浪静了一个月,都忘记了自己正在阴晴不定的海上。
      “开锅咯!”
      随着一声欢呼,大厨凌暮染端出了一锅热气腾腾的饺子,身后紧跟着的“贤妻良母”洛琮宇端出了一锅自己亲手煮的面。
      佐料碗筷齐全,开饭!
      饺子造型各异:月牙、玫瑰、梅花、荷叶、柳叶、锁边、折兜、草帽……饺子馅也各种各样:韭菜猪肉牛肉羊肉蘑菇玉米花生,随机搭配。
      无论是什么饺子,反正搭配自创的佐料和手制拉面,好吃就是了。
      两个锅转瞬间清空。于是某些人吃饱喝足开始唠嗑——
      “听说前阵大火的那个明星和体育界的一个球星在一起了。”
      “还有考古学家在极地雪原发现了一些未知生物的残骸。”
      “最新的能源飞船发明出来了,通过了审核可以使用了。”
      ……
      这些跨娱乐圈考古界科技界的消息,都是从大少爷宇文幽星和消息通路林羽的嘴里说出来的,其他人要么插不上话听着,要么专注吃碗里的拉面不想听。
      木瑾瑜看两人叽叽喳喳讲些有的没的,其他人又插不进嘴,实在不耐烦,直接抓着路林羽问流行的口红号色。正好缺口红的廖子涵也感兴趣地凑过去听着。这话题一出来,原本沉默的姑娘们都讨论了起来。像宇文幽星、洛琮宇、冷墨影这种桃花不断的男生自然也能参与其中。其他的像宁千离、苏逸飞这种直男直女就只能听着了。
      讨论出来的结果,就是宇文幽星手上仅存的那支限量版。这可把他乐的,屁颠屁颠就把口红献给了廖子涵,还说是专门为她买的。
      可惜人家不领情,觉得是桃花运超好的宇文幽星买来备用,顺手送给她的罢了。
      被戳中心事的宇文幽星有点心虚,但还是厚脸皮地否认了。并且对天发誓——他宇文幽星买这支口红是为了献给心爱的廖子涵,若有违誓言,五雷轰顶。
      话音刚落,一道惊雷在天空中炸响。
      众人愣了一下,随即哄堂大笑,笑宇文幽星就这么被打脸了。
      笑着笑着,船身猛得一晃,楼梯口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所有人的笑容瞬间凝固。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宗惊尘,他无暇顾及那个可疑的黑影,直接一个箭步冲向控制室,入眼的是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天空和翻腾的大海。
      这艘单薄的黑船在一层比一层高的海浪面前,摇摇欲翻。
      这幅场景,让先后踏入控制室的苏逸飞、冷墨影、云以寒震了一震,楞在了原地。
      “怎么……”
      跟来的易雪崖话还没说完,船身猛的一震,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赶紧抓住了控制室的门把手。
      “滴嘟——”刺耳的警报声划破了沉默,惊醒了愣住的几个人——吃水线到临界值了!
      “快去底下的仓库!把储存的十几桶海鲜扔进入海口!”苏逸飞急忙回头大喊。
      除了在控制室控制船速方向和船内照明的宗惊尘、冷墨影、苏逸飞三人,其余人全部扶着爬着踉跄着到了仓库,把辛苦几天才打上来的海鲜一桶一桶地搬起,倒回海里。
      他们没空惋惜,也没空交流,小命要紧,一切都在高度紧张当中进行。
      控制室内,漫长的沉默后,警报声解除。吃水线上升,达到了安全水位,三人高度紧张的神经稍稍放松了点,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控制船躲避巨浪,或者用全船各方位的激光击散巨浪上。
      仓库里的警报声也停止了,众人看着剩下的几桶鱼,松了一口气。为防水位再次上涨,易雪崖、路林羽、洛琮宇、宇文幽星留下看着出水口,看情况处置这几桶鱼。
      伊轩文、宁千离、云以寒切断除了控制室以外的电器电源,打开魔晶供能系统。剩余的人将甲板上能收东西收起;蔬菜水果箱、酒窖、淡水库里没打翻的固定好,打翻的清理并捡起还能用的。
      当该做的都做完的时候,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这场大风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后,开始渐渐减小。当翻腾的海浪再也掀不翻船的时候,所有人终于松口气摊坐在地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不是累的,是怕的。
      但很快,他们面临着新的问题——食物不够了。
      因为那场大风暴,船稍微偏离了原来的航线,离那座岛远了一些。而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阴风阵阵,细雨绵绵,时不时打个雷闪个电,再断断续续来个小风暴,根本没法打渔。储存的食物越来越少,连之前带上船的面包也所剩无几了。
      众人开始省吃俭用轮流值班休息,尽量躺着坐着不动,以减轻体力的消耗。
      于是守夜的人经常能在电闪雷鸣的夜晚中,看到窗外的甲板上有一闪而过的黑影。甚至到后来,都有人看到船舱后面的几间空房间里有黑影出现。
      所有人的精神状态,瞬间回到了屠杀开始的那几个夜晚。
      始终清醒的,如宗惊尘、苏逸飞等人,一如往常但是提高警惕。但大部分人都选择和同房间的人合床睡,但也时不时会有人半夜惊醒。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几天,大家都被折磨得精疲力尽。除了吃饭时间,基本都在房间里待着不出来。
      而一星期后的一天晚上,恰好轮到同房间的路林羽和宗惊尘守夜,两人商讨决定在控制室守着比较好,方便应对突如其来的风暴。
      “要不要吃点瓜子?”
      宗惊尘打开桌子上的瓜子盒,倒出了一些瓜子,头也不抬开始嗑瓜子,顺便递给了路林羽一些。
      “你哪来的心情啊?”坐立不安的路林羽气不打一处,“先不说海上风暴,还有那个身份不明的黑影呢,哪有心情嗑瓜子?”
      宗惊尘不语,只是收回瓜子,默默地嗑着。
      他心里很清楚,同样是威胁生命,但不同的是,海上风暴是自然灾害,反而能让所有人团结起来。但可疑的黑影却只会让融洽的气氛再次恢复恐慌紧张,让所有人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再次悬起。
      可是屠杀全城的那个黑影怕光怕水,而且他们离开码头的时候还是白天,它们断不可能到船上来。那么他们所见到的那个黑影,是什么东西?
      在桌前不停来回走动的路林羽见宗惊尘一声不吭,对他的话完全无动于衷。气急之下直接走掉,回房间的厕所解决内急。
      但气归气,半夜三更的,楼上都在睡觉,他也不想吵醒同样疲惫害怕的其他人,于是便蹑手蹑脚走过去,火速解决内急以后,到楼梯口正准备下楼,却余光看到楼梯口左手边那一排的空房间中,最里面的一间开了,门缝里闪烁着微光。
      那是一种磷火一般微蓝的光。
      路林羽深吸一口气,急忙捂住嘴不敢出声,转头就想跑。可刚一迈开脚,就停住了。
      就这么跑回去,太没志气了,会被不信鬼神的宗惊尘嘲笑死的。更何况,那一闪而过的黑影是不是海上雷雨天特有的幻觉,他也很想一探究竟。如果能证明是幻觉,当然是好的,这样大家又能好好地嬉笑打闹了;如果是真的……
      路林羽颤抖了一下,赶紧打消这个念头,硬着头皮慢慢地向房间靠近,通过门缝看了看房间内的情况,可惜除了那盏发着幽蓝光的灯以外,什么都没看到。
      他吞了口水,做好了回头就跑的准备,才轻轻推开门。
      门吱呀一声应声而开,屋内空无一物,除了一个人影和一双盯着他的眼睛。
      他震惊地睁大了双眼。随即,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2
      控制室内,已经磕掉一大包瓜子的宗惊尘突然转头看了看门外。船舱大厅,自那天集体包饺子以后,一如往常地安静。他回头,看了看没有月亮的夜空,再看了看黑压压一片的大海。
      今天的海异常地宁静,宁静得他有些许不安。他寻思着抬手看了下手表,心想路林羽这家伙上个厕所上了这么久,不会是半路跑去睡觉了吧。
      宗惊尘收拾干净桌面,将瓜子壳送进垃圾桶后,起身拍了拍衣服,悄无声息地上楼。他径直走向二楼右手边拐角的房间,推门,开灯,掀被子,动作一气呵成。
      但是被子下没有人。
      他愣了一下,随即转身,去房间里的厕所探了探头,发现厕所里也没有路林羽的身影。
      他皱了皱眉,不安开始在心中蔓延。
      宗惊尘走回楼梯口,扫了一眼楼梯口左手边的那一排关着的空房间,倚着楼梯口的扶手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四点半。
      这个时间点,路林羽不在厕所不在房间,会在哪里?整个船舱就这一个楼梯,他两断然不会错开,难道路林羽去了别的地方?但他并未看到有人到大厅里来啊。
      除了甲板和房间,去其他地方必定会经过船舱大厅,而高达四层的控制室位于船头中层,周围的‘墙壁’都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从外看什么都看不到,但在里面,能将通往大厅、仓库、锁死的密室的道路,以及船外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宗惊尘一拍脑袋,决定先上甲板看看。
      甲板在顶层四楼,旋转楼梯的尽头。那里这几天几乎天天都被暴风雨袭击,早已凌乱不堪,不然会是一个看夜景吹海风的绝佳地方。
      今晚的风不大,也没有雨。宗惊尘将甲板搜了个遍,也没有看到半个人影。他忧心忡忡地回到控制室,发现控制室一如走时的样子。于是他回到二楼,敲开了苏逸飞和冷墨影的房间门。
      自从那天共同在控制室控制这艘船以后,他开始发现这两个人的可靠之处。
      “怎么了?”
      门开得很快,两人似乎并没有睡,但眼角有掩饰不了的疲惫。
      “路林羽失踪了。”
      苏逸飞和冷墨影同时一愣,随即快速对视一眼,同时开口:“找过了么?”
      “除了三楼女生的房间和二楼的房间,都找过了。”宗惊尘叹了口气,“但他不可能会在女生房间。”
      对面的两人点点头。虽说只相处了半个多月,但他们也清楚路林羽的为人。于是三人敲开了其余所有男生的房间门,说明了情况,走向二楼那几间空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宗惊尘隐隐感觉,路林羽就在这几间房间里。
      一行人一间一间地开门开灯查看,一直到最里面的一间。
      开门,一个黑影倒下。
      开灯,黑影倒在了血泊中。
      幽蓝的灯光下,一把短刀直入胸口,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衬衫。他瞪着双眼,张大着嘴,似乎看见了什么令他难以置信的事。
      所有人楞在原地,脸色惨白。只有宗惊尘呆了呆,走上前,伸出颤抖的手,想摇醒他。但在手碰到他尚温的肩膀时,撞到了他毫无生气的瞳孔。宗惊尘跌坐在地上,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人,眼神空洞。
      他最重要的人,路林羽,死了。

      3
      阴沉的天地间弥漫着雨雾,雨如同剪不断理还乱的长线,一阵接着一阵地落着。大滴大滴的砸落海甲板,溅起朵朵浪花,落入深沉的海中,湮灭。
      死一般的沉寂。
      大厅里,已经没有了开始的抽泣声,所有的动作对话都是无声的。易雪崖安慰着红肿着眼,已经无力哭泣的表妹木瑾瑜。宇文幽星则陪在颤抖着的廖子涵身边,让她抱着自己。
      上官秋溪和凌暮染坐在一起,握着手默默地看着窗外的雨不说话;云以寒和宁千离在控制室门口,用手指蘸着番茄酱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分析着目前的利弊和今后她们几个的生存形势。
      而剩余的人都在无声地处理路林羽的尸体。他们一边处理尸体和凶器,一边观察着其他人的神情,想从中找出凶手,确保自己的安全。
      怀疑,在他们之间滋长。
      除了已经哭累睡着的木瑾瑜,所有人看别人的眼神都带着几分猜忌几分警惕。无论杀人的是谁,他们都清楚,凶手也好黑影也好,其实就在他们所有人中间。这艘船从一开始就只有他们在,这是所有人都反复确认过的。而在风暴不断、食物紧缺的现在,杀别人来减少食物消耗,保证自己存活,是存在的。
      生死面前,什么十年八年的友情,都是虚无。
      可上官秋溪不愿这样。虚情假意也好,另有图谋也罢,她唯独不想怀疑的,是一起长大的宁千离,是知根知底的云以寒和凌暮染。她的朋友,一定不会做这种事。
      “快中午了,我去做饭吧。”
      没有人回应。
      凌暮染最先反应过来,立马起身回应:“我来帮你”。顺便戳了一下陷入沉思不明状况的两人。
      “啊,我也来帮忙吧。”
      “啊好的。”才反应过来的云以寒屁颠屁颠地跟上,满脸歉意地挠了挠头,“抱歉,刚刚没听到。”
      上官秋溪温柔地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脸上浮起了些许红晕,眸眼清澈明亮,充满温和柔情。
      在这眼神的包裹中,云以寒愣了一下,她看着在厨房忙前忙后的上官秋溪,笑了笑。明明是个大小姐,上官秋溪却出乎意料地平易近人。
      “死因是这把匕首吧。这花纹还挺精致的。”苏逸飞把玩着手中的精致匕首,从楼梯缓缓走来。
      在没有人烟的海上,没有侦查设备,所有犯罪侦查手段都失去了作用,这让找出凶手的难度难上加难。
      更何况,在这艘海上的轮船上,找出凶手并不能意味着安全了。万一凶手急了同归于尽怎么办?万一不止这一个凶手怎么办?所以,他们都选择了无视凶手的存在,只保证自身安全。
      只有一个人除外——宗惊尘。他不能让路林羽死得不明不白,至少要知道是谁做的。
      其实他已经有了头绪。路林羽死前那一脸震惊的表情凝固着,仿佛难以置信自己会被下杀手。凶手很大概率是他熟知的人。以他对路林羽的了解,他很清楚路林羽不是那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人,尤其是在逃亡的特殊情况下。
      在这艘船上,路林羽认识许久的熟人,不过是他、易雪崖、洛琮宇、宇文幽星、伊轩文、廖子涵和木瑾瑜。除了码头认识的冷墨影、苏逸飞,其他人他们先前都并不认识,只有与她们同班并且人缘最广的洛琮宇认识。那么,这样一来,范围就会大大缩小。
      “我才不吃你做的饭!我看到你在汤里面下了什么粉末,万一你下毒了怎么办!”
      餐桌前木瑾瑜的嘶喊声打乱了宗惊尘的思绪,也将所有人的目光拉了过来。
      “木瑾瑜!你不要太过分了!”
      忍了这个娇气做作、傲慢无礼的大小姐很久的宁千离直接爆发。夹杂着怒火的杀气,直接把木瑾瑜吓了回去,泪眼汪汪地躲在易雪崖身后,狠狠地瞪着宁千离,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若不是上官秋溪牵住她的手拦住她,宁千离早就冲上去扒了她的皮。
      所有人都非常清楚,这个月以来,木瑾瑜处处针对上官秋溪。什么故意摔倒把汤洒在秋溪身上;挑剔秋溪做的饭;摔坏了东西嫁祸给秋溪;什么活都不干专门“监督”秋溪干活等等。
      如果不是秋溪不计较这些,她已经被云以寒和宁千离折磨了千百回了。
      但唯独有一次,秋溪爆发了。
      那次,木瑾瑜骂到了秋溪亲生母亲头上。说她母亲只是个卖艺贱人,靠床上功夫才勾引到了她父亲,当了别人的小三还生下来孩子。还说她同父异母的姐之所以失踪,是因为她的亲生母亲为了让她成为继承人,才动手处理掉了她那优秀的姐姐。所幸那种女人最后病死了,也算除了一个祸害……
      上官家除了家主夫妇和家中长辈以外,没有人知道上官秋溪是家主的私生子。秋溪本人也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直到十年前14岁的姐姐上官秋枫无故失踪,9岁的秋溪无意之中听到了自己的身世以及亲生母亲病危的消息……
      可是秋溪的身世,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宁千离都不知道,木瑾瑜竟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众人都惊呆了,纷纷转头看着上官秋溪,只有冷墨影饶有兴趣地猜测她会怎么做。
      但上官秋溪很冷静,依旧是微笑着的。只是拿着剪刀的纤纤玉手,狠狠地把剪刀刺入厨房门口的墙里,抬头对木瑾瑜笑了一笑,只说了句:“你再说一遍。”
      那笑,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暴露无遗的杀气。连护卫了上官一家这么多年,打退过多少打手的宁千离也颤了一颤。
      木瑾瑜更是吓得一句话不敢说,杵在原地脸色发白。最后还是易雪崖出来解围,让冒着冷汗的木瑾瑜道了歉,上官秋溪才恢复往日的温和笑容。
      但那把剪刀再也拔不出来了。自那以后,木瑾瑜一见到那把插在墙上的剪刀,便乖乖的,再也不敢造次。
      “那就别吃。”云以寒喝了口汤,放下碗,直勾勾地看着木瑾瑜,慢慢地说道,“饿着。”
      一股久违的寒意爬上木瑾瑜的肩头,她缩在沙发上,再不敢讲半句话。
      “这汤不是挺好喝的嘛。”宗惊尘打破寂静,淡定地坐下喝起了汤。
      见状,苏逸飞笑了笑,也跟着坐下吃饭,并伸手招呼冷墨影一起吃。
      于是大家纷纷入座吃饭。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只有筷子和碗的碰撞声。
      但是,怀疑,并没有消退。
      早早就吃饱饭,不想待在浑身难受的餐桌上,于是走到控制室值班的伊轩文,看了一眼屏幕之后,愣了一下,随即惊喜地跑回来指着控制室的屏幕。
      “快看!”
      闻声望去,一座郁郁葱葱的岛屹立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那座航线里会经过的岛,就在眼前。
      “哦耶!”宇文幽星欢呼着,率先奔上楼跑到甲板上,对着远处的乌托邦尽情呼喊。
      接着,一个两个都到甲板上对着岛欢呼,这几天压抑着的心情一扫而空,所以人都看到了希望。
      这一刻,没有生死,没有猜疑,无论是敌是友,都互相拥抱庆祝,庆祝他们走过了最煎熬的一周。
      站在最后面的伊轩文看着大家相互拥抱庆祝,于是拿起水管,玩起了抽上来的海水,溅了身边的宇文幽星和洛琮宇一身水。被湿了一身的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即大笑着拿起其它的水管,到处乱扫。
      中招的男生纷纷加入“战场”,闹得甲板上鸡犬不宁。女生尖叫着躲开,笑着嗔怪这些幼稚鬼。消失了一周的欢声笑语,又回到了这艘船上。
      淋成落汤鸡的伊轩文很开心,大家终于回到了一周之前,能够一起欢笑打闹。一向反应迟钝的他到了第三天才发现大家的异常。他把疑惑告诉了同房间的宇文幽星,幽星告诉他,大家都在接受一场考验。一场生死与友情间的考验,如果没有通过考验,那么这艘轮船,会变成最可怕的地狱。
      “自相残杀,不死不休。”
      宇文幽星是这么告诉他的。只是他不懂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只要团结起来,凶手就不敢下手。但他还是相信了幽星。幽星很聪明,他能看懂这些复杂的东西。
      不过还好,这艘船没有变成幽星说的那样。这座岛,出现得很及时。
      狂欢过后,大家冷静了下来,算了一下轮船到小岛的距离和到达时间,商讨决定休息一晚,第二天才登岛。
      那天夜晚,很宁静。

      4
      海风在耳边呼呼作响,柔顺的秀发飞扬着,挠得嫩白的小脸有点痒。
      凌暮染奔跑着,向着沙滩与草地的分界线。不顾身后云以寒的呼喊,也不管茂盛的草丛里是否有危险。她只是跑着,甩开那片阴气沉沉的大海,甩开笼罩了她几天的恐惧,甩开那些纠缠不休的选择。
      呼喊声远去,耳边呼呼作响的风声渐渐消失。
      一江溪水湍急地流淌于脚边青葱的草地,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散落在五颜六色的小花上。偶尔有几声鸟的啁啾,轻轻地穿过树林,伴着花香,跌落在发间。
      这是那座岛,那座世外桃源。
      凌暮染感到从所未有的放松,似乎之前经历的只是一场噩梦。而现在,梦醒了。
      “害怕吗?”
      云以寒的声音不知何时从耳边飘来,钻进凌暮染的脑海中。
      “以……以寒!”
      吓了一跳的凌暮染差点一脚踏进溪水里被冲走,幸好云以寒及时把她拉了回来。
      “我只是怕这座世外桃源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才跟过来的。”
      待凌暮染站定,云以寒两三步跳上最近的一块岩石,将周围的状况都眺望了一遍。
      “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东西。”云以寒跳了下来,通过石板小桥,向溪水的另一边走去,“他们还没这么快到,我们先去逛逛。”
      凌暮染紧随其后,一声不吭但却依旧欣喜。她四处张望,似乎想要把这出生以来就没见过的风景补回来,印在脑海里。
      只是有一点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云以寒不害怕。未知的小岛,未知的朋友,未知的未来,面对这些东西,为什么她不害怕呢?甚至在那艘船上,那一周最可怕的时候,她也一如往常地冷静。
      这让她有一点羡慕,也有一点担心:羡慕她的坚强,担心她会逞强。
      但其实云以寒心里清楚,她怕。从发现路林羽的尸体开始,幕后的那个凶手就是在告诉他们:只要他们还在船上,他们就会一个接着一个死去,直到只剩下凶手活着。但是谁先死呢?不知道。
      在朋友中间的凶手,告知了他们的死期,提着刀等着他们被恐惧逼疯,然后在黑暗中一个一个杀死。
      如果所有人都在害怕,那么很有可能,会自相残杀。所以她不能害怕。她不想让她的害怕加剧恐惧,加速信任崩塌的时间。
      不过还好,明白这些的也不止她一个。
      “以寒。”
      云以寒回头,撞上了一双清澈的杏眼。凌暮染看着她,用前所未有的认真。
      “其实比起死,我更害怕信任渐渐崩塌。”她恳切地说着,上前一步,“以寒,你……还有心吗……”
      她的眼神,带着担忧,直直地看入云以寒的心里。
      云以寒愣住了,这个平时只忧心成绩的小姑娘,什么时候能够看到别人的心了。
      “云以寒,凌暮染,”不远处,苏逸飞的声音闯了进来,“快过来帮忙。”
      凌暮染死死地盯着云以寒暗红色的瞳,发现再也看不出什么以后,叹了口气,回应了一句,跑向人群。
      云以寒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看了看湛蓝的天,跟了上去。两人一到营地,就被宗惊尘安排着去采果子。
      这时云以寒才发现,这座岛上有各种各样的果子。常见的有樱桃、蓝莓、桑葚等,少见的像百叶果、参果都有。
      虽说自从远古时期以魔晶作为能源以后,什么果子都能种得出来,但是魔晶毕竟有限,只能分配好,按时间表种。这种什么果子都有的小岛,她也是第一次知道。
      “这座岛下面,应该有很丰富的魔晶吧。”
      凌暮染一边感叹着,一边穿梭在樱桃树间,小心翼翼地摘下晶莹剔透的樱桃。她的嘴,竟是樱桃般小巧透红。
      “是啊,这样就可以在这座岛上好好生活了。”
      云以寒话音一落,凌暮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勾勾地盯着云以寒。清澈的冰蓝瞳中,带着足以穿透人心的力量。
      “怎么了……”
      “以寒。”
      凌暮染突然寒冷的声音镇住了云以寒,她愣住了,直勾勾地看着杏眼中泛起朦胧水汽的凌暮染,听完她接下来的话。
      “魔晶再多也会用完的,到时候又会互相猜忌提防,我不想……你们互相怀疑……”她努力地控制着蓄满的泪水,仰头不让它们溢出来,“你们都是我的朋友。”
      云以寒伸出手,放在她的肩上,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她们,也相信她们不会怀疑我。”
      “以后呢?你已经变得没有心了不是吗?你还能再相信别人吗?”
      云以寒这次真的愣住了。凌暮染抛出的这三个问题,也是她这一个多月来一直问自己的问题。
      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有没有心,不知道还能不能相信谁。只知道,她似乎短暂性地失去了一些感情,变成了另一个人。
      “以寒,”凌暮染擦干眼泪,坚定地看着她迷茫的双眼,“无论如何,我都在这。”
      不等云以寒回复,凌暮染提着一篮子的果子,转身回营地。留下的云以寒静静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那样地娇小柔弱,却又那样地坚定不移。
      她笑了,夹杂着泪,跟了上去。却没有注意到,在很远的山顶上,有一道视线注视着他们。

      晚餐很丰盛。除了船上的库存,苏逸飞还带了一小队的人去打猎,猎到了几只野兔,顺便割了一堆野菜回来。其他人一半去捕鱼,一半去采果子。但是没有人采蘑菇,因为有些有毒的蘑菇长得和能吃的蘑菇差不多,大家都分不清。
      那艘船的动力引擎被冷墨影关掉了,所以它不会跑掉,只静静地靠在岸边,无怨无悔地提供厨房、淡水和保鲜库。
      “终于……吃了一顿……像样的……晚餐。”
      狼吞虎咽地宇文幽星口齿不清地说着,换来廖子涵嫌弃的眼神。深受打击的宇文幽星拎着自己的碗,默默地退到一边吃。
      “这座岛的资源真的好丰富,什么都有,景色也不错,”伊轩文一脸幸福地喝完碗里的鱼汤,“以前应该没有国家发现它吧。”
      在这个资源匮乏、战争不断的世界,一个岛就是一个国。
      即便国家建立地如此容易,但国家的数量还是不断减少。灭国的灭国,叛逃的叛逃。若还不被别国接纳,就只能硬着头皮在海上生活,生死全由命。
      幸存下来的国家,都是魔晶充足,能源利用率高,科技发达,有贸易往来的国家。
      他们所在的那座岛,就是这样一个国家。但依旧没能逃离噩运。那股灭了一国的神秘力量,让人不能理解。
      “是啊,连狼都有。不过那只狼挺奇怪的。”
      易雪崖笑眯眯地,本是随口一说,见大家兴致勃勃地都看向他,也只好继续下去。
      “通身雪白,特别漂亮,若不是看到了它又尖又直的耳朵和发达的犬齿裂齿,我还以为是只狐狸。”
      “应该是北极狼,不过也只看了它一眼,它就发现我们,放弃猎物跑上山了。”吃饱喝足的苏逸飞接着说道。
      “北极狼?不是灭绝了上万年了吗?为什么会在这?”
      “不知道,所以才奇怪。”
      苏逸飞把“奇怪”两字咬得很重,大部分人都听出来了。他是在警告他们,这座岛里里外外都透露着危险的气息,跟着他和冷墨影上船前往目的地才是明确的选择。
      这点云以寒当然明白,但是黑影和凶手的身份不明,回到船上并不意味着安全了。
      “那我们今晚睡哪?”
      这一周再也没有主动和冷墨影说过话的宁千离,似乎认同苏逸飞的话,难得地转头问冷墨影。
      冷墨影深邃的瞳仁中的喜色稍纵即逝,还是那副淡淡的笑容,像没有温度的月光。
      “在这搭帐篷吧,每个房间都有一顶。”
      傲娇。这个念头在云以寒脑海里一闪而过,然后在看到那似笑非笑的笑容以后,心虚地低头吃饭。
      对于这个提议,大家并没有异议,都组团去拿帐篷,然后回来一顶一顶地搭。
      不过这些帐篷一半都是野营老手洛琮宇和伊轩文搭的。像木瑾瑜这种大小姐当然不会自己动手,只在旁边乘凉赏月。上官秋溪和廖子涵则是完全不会,只能在旁边端茶倒水。而接过了廖子涵倒的水后,宇文幽星幸福得冒泡,难得没有帮倒忙。全能大佬冷墨影就手把手地教剩下的人,教的‘老泪纵横’,总算教会了。
      帐篷搭完,洗漱完毕,朔月也早早地悬挂在正中间,催促着大家回帐篷休息。
      帐篷宽敞舒适,刚好能够容纳2-3个人。于是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找好同帐篷的人,睡去了。
      上半夜是伊轩文守夜,他坐在火堆旁边。身后的帐篷围绕着火堆分布,外圈基本都是男的。没过多久,他就被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环绕。他分辨着这些呼噜声,想着每个人的笑颜,拿起石头在沙地上,把他们都画了下来,还补上了已经不在的两人。
      从小他就喜欢画画,作为黑手党的父母也并不阻止,更不打算让他接任黑手党首领,只想他作为一个普通人,好好活着。而他也确实不在意这些,只一心画画。
      后来,他因画技出名,父母也将黑手党交给左膀右臂以后金盆洗手,隐藏身份在宇文幽星父亲手下工作,凭能力成为公司的中流砥柱。
      他们也因此相识,成为好兄弟。而这些年他的画,都是宇文幽星张罗着卖出去,然后平分价钱的。于是宇文幽星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了他唯一的经纪人。
      他的好兄弟是个放荡不羁但却聪明伶俐的富二代。比起他,宇文幽星看着更像是黑手党首领的儿子。
      想着这些,伊轩文画中的宇文幽星更加风流潇洒、帅气逼人。
      接下来,是他心中的人——宁千离。
      第一次见她,是在他跟着通过幽星认识的朋友——洛琮宇去找上官秋溪的时候。她就在上官秋溪旁边,迎着阳光,调侃洛琮宇情根深种。
      不知为何,他却无法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干练的黑色短发,小麦色的皮肤,似睡非睡的睡凤眼,略有起伏的身材,在他的眼中是一副最美的画,远超旁边的公认美人上官秋溪。
      这是他画得最认真的一幅画,一直画到忘记换班。还是宗惊尘自己起来,拍醒了沉浸在画中的伊轩文。但他还是觉得没有画出该有的神韵,有些不舍得回帐篷。
      宗惊尘看了一眼画,无奈地劝说他明天再接着画,把他赶回去了。
      呼噜声依旧,伴着微风和月光,散落在海边。没有人半夜起来解手,打扰这份宁静。
      宗惊尘也安静地坐着,像往常一样,回想着过去最美好的时光,与夜色融为一体。
      黑色的大海闪着嶙峋的光,回应着头顶的星空。融入到海天一色当中的朔月,在波光粼粼的浪花中,一点一点地放大。似乎有一叶扁舟,从远方驶来。
      宗惊尘盯着那扁舟,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岸边,看着它缓缓地向自己驶来。
      舟上划船的那个人越来越近,已经能够看见他那与意境不符的白衬衫牛仔裤。
      近了,是那人发丝淡淡的清香,顺着风吹来,拂过脸颊。
      近了,是那人的眼神,随水波荡漾,轻柔地包裹着他。
      那人笑了,把船停在了岸边,却并不上岸,只是向宗惊尘伸出手。
      那手,有一些茧,看着挺粗糙。那是宗惊尘在熟悉不过的手。
      突然寒光一闪,胸口一阵剧痛——一把尖刀穿过自己的胸口,泛着冷冷的月光。
      那把刀的主人,他知道是谁。只是他无法拒绝那只伸出的手,更无法拒绝那平静却又汹涌的双眸。他想紧紧握住路林羽的手,一同前往彼岸。
      于是他伸出了手,握住了虚幻的月光,满足地闭上双眼,跪倒在岸边。
      他的身后,那把刀的主人,带着得意的笑容,走向营地。
      若不是宗惊尘已经开始怀疑她了,她也不会第一个杀他。毕竟杀他需要更多布局,太费力气。不过已经成功杀了,接下来就是下一个了。
      她笑容扭曲地向上官秋溪所在的帐篷走去。今夜所有人都不会醒来,因为他们,都喝了含有致幻药和催眠药的汤。那汤,是上官秋溪做的;但是那药,是她下的。
      今夜是那个名为S的男人,给她的最后期限。除了她,所有人都必须死。
      木瑾瑜一步一步地走向上官秋溪的帐篷,把顶部的拉链拉开,让清冷的月光照进帐篷里,倾泻在上官秋溪青黛眉间。
      如果不是时间不够,她真的想一刀一刀地把这张倾倒众生的脸划烂,再把她□□着绑在火堆旁边,割烂她吹弹可破的肌肤。然后让洛琮宇好好看看,她到底有多贱多丑。
      同样是青梅竹马,可洛琮宇的视线永远都停留在上官秋溪的身上,没有半分是分给她的。她恨不得上官秋溪突然消失,这样洛琮宇迟早会发现她的好。
      可是这么多年了,上官秋溪一直没有消失,他们两的感情反而越来越好,当初渺茫的希望早已不复存在。她对洛琮宇的感情,也慢慢地变成了彻骨的恨。
      她想把他们两都杀了,这样上官秋溪可以任由她处置,洛琮宇也永远是她的。
      多好。
      只是可惜,一击致命太委屈她心中的恨了。
      她举起手中带血的刀,对准上官秋溪的心口,看着睡梦中的美人,得意地笑了。
      接着,她听到了金属和石头碰撞的声音。
      刀从手中掉落,帐篷里伸出来一只手,稳稳的握住了刀柄。随即,肩膀一疼,膝盖一软,木瑾瑜跪倒在帐篷前。脖子一凉,一把长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们……”
      木瑾瑜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拿着长剑的云以寒,还有从帐篷里出来,拎着那把染着血刀的宁千离。
      云以寒抑制着颤抖的手,不停地后怕:如果不是她半夜被噩梦惊醒,出帐篷透气,带上了从船上仓库里拿出来的长剑,又碰巧宁千离醒来打掉了木瑾瑜手中的刀。或许,再也见不到秋溪了。
      同样后怕的还有宁千离。她是听到金属和石头碰撞的声音惊醒了,才能接住掉下来的刀,回过神来就看到云以寒制服了木瑾瑜。看来她教出来的徒弟已经可以灵活地运用石头打下对方的凶器了。
      宁千离收回欣慰的笑容,转头,冷冷地瞪着木瑾瑜。
      “木瑾瑜,路林羽是你杀的吧。”
      她质问的声音惊醒了所有人。除了苏逸飞和冷墨影,他们俩根本没有睡,一直伏在大开的帐篷里看着,看到木瑾瑜准备下手的时候,飞了一颗石子打下了凶器。至于那碗汤——他们趁别人不注意,把他们两的和宁千离云以寒的都倒草丛里了。
      在看到阴影处一脸坦然的苏逸飞和似笑非笑的冷墨影时,木瑾瑜笑了,仰天大笑。
      原来怀疑她的不只是宗惊尘,还有那两个才认识一个多月的人。
      她败了,彻底地。
      所有人爬出帐篷,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画面:云以寒手持长剑,架在木瑾瑜的脖子上,眼神中充满着杀意。旁边打开的帐篷里,坐着的宁千离抱着怀中昏迷的上官秋溪,死死地盯着木瑾瑜,一副要把她生吞活剥的样子。
      被杀气包围的木瑾瑜却发狂似得大笑,毫无惧色地对两人说了一句:“你们的杀气还不够纯粹。”
      比起S的杀气,这点程度的杀气根本不算什么。
      “木瑾瑜,为什么要这么做?”
      洛琮宇从帐篷里出来,看到了昏迷的上官秋溪以后,面色凝重地走向木瑾瑜。这一周他过得很煎熬,他谁都不想怀疑,因为有可能是凶手的人,都是他的朋友。
      “呵,为什么?我不像她,有你护着。”木瑾瑜冷笑着,却流着泪,“没有人保护我,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保护自己!”
      “路林羽是我杀的,因为他发现了我的秘密。宗惊尘也是我杀的,因为他知道我是凶手。”
      木瑾瑜泪眼婆娑,头发乱糟糟的,粉色的纱短裙上沾满了鲜血。但她却狂笑着说完了所有事情,承认了自己所做的一切。
      “也顺便告诉你们吧,我的秘密。”木瑾瑜冷冷地大笑着,“他看到了那位大人跟我通讯,听到了那位大人说,水玥茵是我亲手杀的,为了活下去,只能接着杀……”
      可在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木瑾瑜的笑容突然凝固了。她低头看着自己浑身的血迹,突然惊恐、悲痛地跌坐在地上,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眼神空洞。
      她意识到,会保护她的朋友,都被她亲手了结了。
      月光在云层后若隐若现。冷风扫过岸边,火花随着风跳跃,忽明忽暗,似乎想要逃离,却被困在柴堆里。
      黑暗之中,谁的脸都看不清。
      僵持之间,洛琮宇捡起宁千离放下的那把沾满朋友鲜血的刀,缓缓地走向木瑾瑜。
      刀上宗惊尘的鲜血顺着刀刃滑下,滴落,渗入到泥土里,染红了草地的根。
      提刀,刺入。
      木瑾瑜无声地倒在洛琮宇怀里,眼角的那滴泪颤了颤,落在了那一块血色的泥土里。
      “木瑾瑜,这三条人命,还了吧。”
      “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妹妹来保护,只希望你终有一天能够放下对我的执念,我不值得你为我付出一切。”
      “是我的错,你想要的,我给不了。”
      “我不该给你希望,让你误以为我们有可能……”
      “对不起……”
      洛琮宇自言自语着,可是回应他的,只有不断晕开的沉默。
      在天的那边,太阳在云层中撕开了一道口子,淡化了浓墨一般漆黑,却能照亮岛上那欲灭的火苗。

      5
      天已经透亮,朦胧的阳光透过帐篷,铺洒在云以寒脸上。
      她睁开眼,睡眼惺忪地看了看挡不住的阳光和身旁睡得正熟的凌暮染,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溜出了帐篷。
      昨晚下过一阵小雨,洗净了空气中的灰尘,让今早空气闻起来特别清新。
      她不住地面对着大海,伸了个懒腰,阳光描着边,勾勒出了她的身体曲线。
      “早。”
      身后冷不丁地传来一声问好,一转头就看见冷墨影那张似笑非笑、十分暧昧的脸。
      “早啊。就你……一个?”
      云以寒看了看冷墨影身后,惊奇地发现居然没有苏逸飞的身影——这两个男人,从认识他们的那天起,就是形影不离、一唱一和的。所以姑娘们就开始各种脑补两人的关系,甚至编出了同人文。
      但是对于姑娘们暗地里脑补的两人之间的断袖之情,苏逸飞淡定地否认并无视;冷墨影却依旧保持那张笑眯眯的脸,不否认也不承认,于是给了姑娘们更多的想象空间。比如,苏逸飞可能是害羞,不好意思承认等等猜测。
      “逸飞去树林里打猎了。”
      此时,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桃花眼微闭,笑容荡漾到眼角。眼神富有情韵,柔情之中,带着赤裸裸的诱惑。
      “那,我也去看看吧。”
      被冷墨影那张美得神魂颠倒的脸放电的云以寒,急忙开溜。
      男女通吃的美男人,太可怕了。
      看着云以寒仓皇而逃的背影,冷墨影看着远方的树林,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清晨的树叶上有不少露水,草地也是湿漉漉的。一路狂奔的云以寒自然沾满了露水,衣服生生地湿了一大半。于是她放慢脚步,穿梭在树林间,漫无目的地晃荡。
      离那个夜晚已经过去了两星期。他们最终决定把那三个人的尸体埋在这座富饶的岛上,希望他们能在彼岸过得好一些。
      那晚大家都很清楚,木瑾瑜是必须要死的,她已经连续杀了三个人,她不死的话,其他人的安全难以保证。可是谁去杀她?
      那晚云以寒思考了很久,手中的长剑就架在木瑾瑜的脖子上,只要她动一动手,就能杀她。但她始终没有。
      木瑾瑜杀掉的,都是人缘最广的洛琮宇从小到大的朋友。伤害最大的是他,但最需要也最有话语权做出决断的,也是他。而他也的确做出了决定,亲手解决了木瑾瑜。
      不敢说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但至少对威胁的杀伐果断,是现在这个世界,唯一且重要的生存方法。
      神游着的云以寒没有注意脚下,一脚踩到了一个像地毯一样的东西。随即她听到了一声低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扑倒在地。
      这时她才看清了,扑倒自己的,是一只龇牙咧嘴的白狐狸。一身雪白无杂质,眉心还有一朵五瓣红花。若不是尖耳直立,鼻颚略长,眼神犀利,还有一嘴锋利的犬齿裂齿,还真以为是只狐狸。
      看着眼前雪白的动物,云以寒心中暗叫不好:这只不会就是那天易雪崖他们遇到的,灭绝了上万年的北极狼吧……
      小命休矣!
      “对不起我不该踩你的尾巴,放过我吧……”
      白狼依旧无动于衷,恶狠狠地瞪着她。
      “呜呜呜……”
      她已经不自觉地开始哀嚎了。
      没想到,白狼愣了一下,稍微后退了一些,但依旧警惕地盯着云以寒。
      云以寒见状灵机一动,开始接着哀嚎:“呜呜呜……”
      哀嚎声荡气回肠,低沉悲伤,令人肝肠寸断;转而又高亢悲壮,扣人心弦;而后婉转低沉,似乎在嚎出命运的呐喊,留下长长的余音。
      虽然云以寒也不知道自己在嚎什么,但是白狼似乎被打动了,收起了牙齿,退开来柔和地看着云以寒。
      云以寒松了一口气,起身拍拍身子。她之前有听说过,母狼会用低沉的“呜呜”声呼唤幼崽,只好赌一把,没想到真的灵验了。
      等她起身她才发现,这只狼是真的大,比她还高。此时正炯炯有神地盯着她。她很想伸出手摸摸它,却没有这么做——狼是很高傲自尊的动物,绝不会允许被摸头。
      就在这一瞬间,一支箭擦着白狼的后腿飞过。白狼嘶嚎着,转头死死地盯着箭飞来的方向。
      那边的灌木间,苏逸飞手持弓箭,指着白狼,准备射出第二箭。
      “等一下!”
      云以寒一呼,同时白狼低吼一声,回身钻进灌木里,不见了身影。只留下那支深入泥土的箭,和面前血迹斑斑的草地。
      “没事吧?”
      苏逸飞收起弓箭,顺着云以寒的目光看了看草地上斑驳的血迹,心中一惊。他本不打算伤害它,只想把它吓跑而已。没想到他这破准头,还是伤到它了。
      云以寒拔出插入泥土里的那支箭,仔细地端详了一下箭头的血迹,确认它的伤口不深以后松了一口气。
      “它没打算伤害我。”
      “那你哀嚎什么?”
      “我那是在跟它交流,用狼的语言交流,懂不?”
      苏逸飞哭笑不得,不得不说还真有点像在交流——那哀嚎叫得真是抑扬顿挫,富有感情色彩。
      “有带医药箱不?”
      一脸无奈的苏逸飞点点头,打开了腰间的小型医药箱,看着云以寒确认药品齐全以后,转身跑进树林里采了一些草药,小心翼翼地放好,再把那支箭埋在土里,最后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走吧。”
      “去哪?”
      “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当然要去当面道歉啊。”
      苏逸飞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事。于是他被拉着,找了大半个树林,背了一路她采的一堆果子和草药。然后终于,在山峰找到了一个隐蔽的洞穴。
      “直觉告诉我,这里就是了。”
      云以寒看着一脸懵逼的苏逸飞笑了笑,站在洞口,对着洞穴大声哀嚎——“呜呜呜呜呜呜呜”
      寂静了一会以后,里面有了些许动静。只见,那只白狼英姿飒爽地走出来,柔和地看了一眼云以寒后,跟目瞪口呆的苏逸飞大眼瞪小眼。
      “你去跟它好好道歉,我去帮它疗伤。”
      云以寒提着医药箱,嬉笑着走到白狼身后。白狼很配合地趴下,露出受伤的右后腿给云以寒处理——虽然它已经自己处理过了。然后转头盯着苏逸飞,一动不动。
      苏逸飞被盯得心里发毛,云以寒又不管他,只好轻轻地放下背上一箩筐的果子,恭恭敬敬地给它鞠躬道歉,当然,是用“狼语”道歉的。
      苏逸飞那一声真诚稚嫩的“呜呜呜”让云以寒笑了整整一路,白狼似乎也原谅他了,走之前蹭了蹭他的脸。等两人走远,白狼回洞穴休息时,发现了一窝的鸡蛋——那是云以寒留下来给它养伤的。
      于是晚上的“餐桌会议”前就有了如下场景:
      “你两不是说去打猎的吗?怎么只采了果子?”上官秋溪看着一箩筐的果子,目瞪口呆。
      “苏逸飞做了很过分的事,错过了最佳的捕猎时期。”
      云以寒面不改色、一脸淡定地说道。见状,上官秋溪笑了笑,没有再追问。
      “噢?什么过分的事情啊?”嗅到了八卦气息的宇文幽星突然出现,抓着苏逸飞笑嘻嘻地问。
      “幽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别人的隐私怎么能问呢?”跟着出现的洛琮宇带着姨母笑,静静地把宇文幽星拉开,拖去煮饭。
      路过的易雪崖无奈地笑了笑,把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的伊轩文带走。
      冷墨影则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苏逸飞的肩膀,使了个眼色以后,回头继续忙活去了。
      于是一脸懵逼的苏逸飞,不知为何就背了一个大锅。
      于是餐桌会议上,除了不知情的廖子涵、宁千离、凌暮染,其他人都各自带着意味不明的微笑,观察着脑补的那一对。
      而所谓的餐桌会议,是有由来的。
      自木瑾瑜那件事过后,苏逸飞和冷墨影商量,觉得大家应该坦诚相待。告诉对方自己的想法和真实感受,大家一起解决,才能互相信任,避免自相残杀。
      于是他们找来了洛琮宇和云以寒商量这件事,两人觉得在理。就在三天后的一天晚餐上说了这件事。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没有人反对。
      从此以后,晚上的这顿饭,就被称为“餐桌会议”,用来说说心里感受和探讨未来打算的。
      今晚的餐桌会议,与前两天的坦白不一样,这次是正儿八经的讨论以后的问题:是留在这座岛上生活,还是上船去那个未知的目的地。
      “真的要走吗?留在这座岛上不是挺好的吗?”廖子涵怯怯的抱紧了怀中的抱枕,“海上很危险的吧。”
      “海上是挺危险,但这座岛,并不一定安全。”上官秋溪拍了拍廖子涵的肩膀,温和地劝说着。
      “还记得木瑾瑜死前说的‘那位大人’吗?”宁千离接着说道,“这场屠杀可能真的是一个阴谋。”
      “能同时切断全世界的联系,屠杀所有人,如果是她口中的‘那位大人’做的,那么我们暴露在这座富饶的岛上,反而会很容易被找到,然后杀掉。”洛琮宇淡淡地说着,提出了一种可能性。
      “其实最可怕的,还是我们所知道的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苏逸飞端着一碗汤,眉头紧锁。
      “不管有什么阴谋,终会有揭晓的一天,我们要做的,就是活到那一天。”云以寒淡淡地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满足地吃了起来。
      “啊!我的三杯鸡丁!”凌暮染眼睁睁地看着仅剩的一块鸡丁被抢走,心情十分复杂。但同时,她也有点庆幸,云以寒还是原来的样子。
      “所以是决定走了?”冷墨影依旧执着地看着苏逸飞和云以寒,似笑非笑。
      两人无视了他的目光,点了点头。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赌一把,离开这座暗藏危险的岛。
      而一开始不同意的廖子涵虽然不舍得这里,但她相信,大佬们的会议结果是不会有错的,于是也跟着点了点头。
      “那好,接下来的几天就拜托大家多收集点食材,放进仓库里存着。这里离目的地还要半个月左右。”
      于是接下来的这几天,大家都按照冷墨影的话,忙着把岛上能带走的食材,都带了一部分走了。
      然而,除了收集食材以外,苏逸飞还时常被云以寒拉去慰问白狼。白狼的伤好得挺快,等到他们要走的时候,白狼已经全好了。
      告别很简短,只有两句“呜呜呜”。但云以寒觉得,他们应该还会再见面。
      在阳光明媚,天气大好的一天,那艘黑船终于从停靠了半个月的岸边离开。远远地,似乎还能看见白狼在山峰上目送他们离开。

      6
      云海之上,阳光洒在海面上,泛起粼粼波光。时不时会有几只海鸥从头顶飞过,远远地传来一声两声的叫唤。白色的海豚藏在黑船后面的浪花里,捕食着被惊动跳起来的小鱼。
      远处那座小岛的山峰上,一个人影看着这叶小船,在万里晴空下,不知不觉中被大海吞没。
      那个人影静静地等了一会,确定黑船没有浮起来以后,转身离开。
      时间倒回到半小时前——
      他们刚吃完午饭。自从离开那座岛以后,一连几天的晴空万里,山珍海味。每一餐都有养生汤、嫩蔬菜、真海鲜、鲜野味、饭后甜点和水果沙拉。简直比富二代官二代的三餐标准还高级。
      美好的一天就是从美食开始的。
      “来来来,石头剪刀布,决定一下谁洗碗谁收拾。”
      除了今天做饭的上官秋溪、洛琮宇、凌暮染、易雪崖不用以外,其余人都参与了宇文幽星提出的猜拳。
      不出意料的,宁千离和冷墨影又什么都不用干,坐在沙发上躺着看电视。
      “为什么这两只每次都能赢?”
      廖子涵不满地嘟嘴,抹着桌子上的汤汁,顺手把垃圾丢在垃圾桶里。
      “千离这两天包了不少活,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墨影一直到昨天都还在研究控制室的激活系统,让他稍微享受一天吧。”
      云以寒开口为好友解释的同时,听到了苏逸飞的声音响起。她转头与他相视一笑,随即低头接过苏逸飞递来的碗筷,和伊轩文分工洗碗。然后听着苏逸飞特别耐心地教宇文大少爷如何扫地。
      虽然大少爷特别擅长经商,但是对于家务什么的,还是一窍不通。亏得苏逸飞被气得哭笑不得,还耐心地教。
      听到两位大佬的解释,廖子涵也不再说什么,乖乖地擦桌子。自从宗惊尘走了以后,控制室就交由冷墨影、苏逸飞、云以寒三人负责了。当然,对电脑一脸懵逼的云以寒是冷墨影教出来的。
      在沙发上葛优躺的洛琮宇在窸窣的收拾声中睡着了,嘴里还念着上官秋溪的名字。
      然而上官秋溪却很淡漠,只和凌暮染、宁千离打了个招呼就上楼午睡了。
      目送上官秋溪离开并确认她关上了房门以后,凌暮染凑到宁千离身边,悄咪咪地问道:“洛琮宇追了秋溪这么多年,为什么秋溪完全没有在乎过呢?”
      宁千离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上官秋溪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
      “追秋溪追到现在的也不止洛琮宇一个。而且他们究竟是爱她的颜值呢,还是爱她家的钱呢,还是两者都爱呢,比较难说。”
      “再说了,以寒也好,秋溪也好,她们都早已不相信爱情。”
      凌暮染望着云以寒和上官秋溪忙碌的背影,想起以寒不经意间露出的苦笑;想起秋溪在看见成双成对的情侣时,流露出的羡慕。
      她叹了口气。有多少人羡慕云以寒的气质与才华,嫉妒上官秋溪的能力和家世。殊不知云以寒承受了多少冷眼排挤,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能稍微有一些能力。她们更加不知道,上官秋溪经受了多少白眼和质疑,经过了多少历练和考验,才能成为全球最大盐商的继承人。
      更可笑的是,她们羡慕的人,其实在羡慕她们。梦幻快乐的童年,平凡幸福地成长。这对秋溪、千离、以寒她们三个来说,其实都是奢望。
      小时候家境不好的云以寒,看尽亲戚的势力嘴脸,有着那个年龄本不该有的懂事沉稳,不敢轻易相信别人。可信任的朋友却要么伤害背叛她,要么一声不吭离她而去,生生地让她变了一个人。
      无父无母的宁千离,在孤儿院吃不饱穿不暖地长大。后来孤儿院院长携款逃走,年幼的她沦落到街上乞讨。被上官家收养时,她正在生吃地上的虫子,身体瘦弱苍白……
      幼时的上官秋溪胆小懦弱,自从姐姐上官秋枫失踪以后,上官家便再没有合适的继承人了。亲生母亲不久去世,她受尽了本家的白眼欺凌,被外家不断刁难质疑。多年来,姐姐毫无音讯,父母沉浸在姐姐的死当中,一直忽视了秋溪,忘记了有这么个女儿。直到她终于变得跟她姐姐一样,美丽而强大。
      非凡的人,总要有非凡的经历才能配得上。
      像荀薇雅、木瑾瑜这种养在温室里的花朵,是永远都不会懂的。
      还好她懂,廖子涵也懂。虽然家境普通,经历平顺,按部就班地过完了十八年。但她听着那三个人轻描淡写地讲着她们的故事,她就知道,她们一定经历过绝望,才能这么坦然地面对。
      “活下来,朋友都在,就好了。”
      不知何时,洗完碗的云以寒走过来拍了拍凌暮染的肩膀。她一直都知道,凌暮染的担忧与心疼。
      三个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只有廖子涵一脸懵逼,不知道这几个傻女人在笑啥。
      就在这一瞬间,船身突然剧烈颠簸。刚刚坐下准备小憩一下的苏逸飞立刻弹起来,与同样跳起来的冷墨影左摇右晃地冲向控制室。云以寒随后扶着椅子和墙跟上。
      控制室内,巨大的屏幕里,是湛蓝的天空,与深蓝的大海连成一线。唯一刺眼的,是前方海中心那个巨大的漩涡。而他们所在的那艘沙粒般大小的黑船,正在不受控制地驶向漩涡。
      “不行!船已经不受我们控制了!”
      冷墨影的惊呼,似一道晴天霹雳,劈开了所有人的内心,深藏着的恐惧不自觉地流露了出来。
      “这是在做梦吧……”
      连在暴风雨天镇定地指挥过他们的苏逸飞,也都惊呆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所有人都在焦急地思索着所有能逃的方案:跳海,在海中间跳海等于自杀。熄灭动力系统,反而死的更惨。逃生艇,对!这么大的船一定有!
      云以寒脑海中灵光一闪,按下按钮,启动控制室的紧急系统。随即警报响起,屏幕上显示出逃生艇的所在。
      “去仓库旁边的密室!坐逃生艇走!快!”
      与暴风雨那次一样,留下三人在控制室争取时间,其他人互相搀扶着,走到那个密室门前。之前一直打不开的密室,被紧急系统打开了。正中央是比仓库更大的入海口,围着三艘逃生潜水艇,每艘只能容纳四人。
      话不多说,小时候就学过开逃生艇的洛琮宇和宇文幽星,很有默契地分开坐进逃生艇。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宁千离拉着上官秋溪和易雪崖一起坐在洛琮宇那艘里,廖子涵和凌暮染跟着伊轩文坐在另一艘。
      “放心,我们走得越快,他们能逃的时间越多。”洛琮宇安慰着大家,关上舱门,率先下海。
      宇文幽星紧随其后,一下海他就发现,逃生艇系统里有预定的逃跑路线。他信任这艘庇佑了他们两个月的黑船,于是乖乖按照路线走。抬头发现前面那艘洛琮宇的潜艇不见了。他急忙地在雷达显示器里搜寻,发现那艘逃生艇正向漩涡驶去——要么洛琮宇疯了,要么那艘船不受控制了。很显然是后者。
      “该死!”
      宇文幽星正想向漩涡底驶去,却听到了廖子涵的一声惊呼。
      “你们快看!黑船解体了!”
      他们身后那艘坚不可摧,战胜过暴风雨的黑船,在他们离开以后,被漩涡冲击,轰然解体。一片片碎片在他们面前飞过,卷入漩涡。他们趴在窗边和雷达显示器前盯了一会儿,没有看到第三艘逃生艇出现。
      “他们不会……”廖子涵突然哽住了,握住了凌暮染的手,看着窗外泪光闪动。凌暮染呆滞地张着嘴,死死地盯着从眼前掠过的一片片残骸,渐渐模糊了视线。
      这时的伊轩文看见了雷达显示器里突然消失的另一艘逃生艇,看见了宇文幽星阴沉的侧脸,沉默地低下了头。他知道,他们再无能为力。
      他们呆呆地看着漩涡肆虐着,一动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漩涡一点一点地变小,慢慢地化成一个点,消失在海洋里。
      突然宇文幽星像打了鸡血一般,驾驶逃生艇冲向原本漩涡眼所在的地方。可是那里是万丈海渊,连黑船残骸都不知所踪。
      短短的十分钟里,他们失去了仅有的一切。
      不,不会的,他们命大地活到了现在,怎么会那么快就死。他们都是各界的天才,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死。
      可是天才,也是普通人。
      两个姑娘没有哭,只是望着黑漆漆的海渊,祈祷着那里能出现几个人游上来,向他们求助。
      可是,连条鱼都没有。希望落空的两人互相依靠着,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湛蓝平静的海,无声地落泪。
      冷色的海挣扎着透入了一丝阳光,却最终被更深的海渊吞噬。海渊之上,只有一艘孤独的黑色潜艇静默着。

      7
      眼前一片黑暗,没有一丝丝光亮,手脚没有知觉,眼睛也没有力气睁开。
      她这是快死了还是成植物人了?云以寒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大脑一片混沌,只记得解体的黑船,被冲散的他们,然后……她好像被卷进漩涡里了。
      挣扎了几分钟后,知觉渐渐恢复,身体开始暖和起来,记忆也渐渐清晰。她记得,两艘潜艇一离开,黑船就开始解体了。他们三个还是没赶上,在黑船崩坏时被冲散了。在那么大的漩涡里,不知道他们是否平安无事。
      正想着,云以寒突然觉得自己的脸湿湿的痒痒的,还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心跳声,身下是一团毛茸茸、暖烘烘的像厚毯子一样的生物。
      等她的手脚能动了以后,才撑开眼皮看清眼前的未知生物——正在瞪着犀利的双眼盯着自己的白狼,就是眉心有朵漂亮的朱红五瓣花的那只。
      “是你救了我?”
      白狼应了好几声,但与之前不同,似乎在说着什么话。云以寒听不懂,但却觉得莫名熟悉,大概知道它是承认了的意思。
      见她醒了能动了,白狼兴高采烈地看向另一边的树林,似乎想带她去。
      虽然云以寒是真的想去看看,但是不得不说白狼毛茸茸的实在是太舒服了,她挣扎了好几次都没起得来。
      于是白狼很无语地把她背在背上,然后默默地移动。她就在白狼的背上看看蓝天白云,听听风声鸟鸣,感受着温暖的空气,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死里逃生。
      这两个多月来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她竟然已经习惯了。有那艘突然出现在码头,救了他们很多次的黑船;那座物质丰富,却空无一人死气沉沉的荒岛;那只正在背着她,本已灭绝了上万年的传说生物……还有刚刚在晴空万里之下毫无预兆出现的漩涡,以及现在这座凭空出现的小岛。
      这一切,都是在那场不可思议的屠杀之后开始的。她隐隐觉得,这个世界,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白狼停下了,云以寒正想起身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某只白眼狼丢在了地上。她正想起身谴责它,却突然愣住了——地上怎么会有心跳声……
      身下那人的体温渐渐恢复正常,云以寒已经可以感受到那人的鼻息穿梭在她的发丝间。她内心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那只狼扔她扔得很有水平,她根本找不到着力点起来——总不能踩着别人爬起来吧……
      那人的手指动了动,云以寒此时正趴在别人身上,看不到白狼,只能在心里狠狠地瞪了它一眼。那只白眼狼再不拎她起来,那人估计就要醒了。
      正这么想着,白狼就把她拎起来了,还是用嘴叼着她的衣服,把她轻轻地放到了旁边的地上。
      落地的云以寒这才知道,那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是苏逸飞。估计是那只白眼狼不想自己捂热昏迷的苏逸飞,于是把云以寒扔过去了……
      云以寒叹口气,看了一眼大概率是只母狼的小白眼狼,转头仔细地端详此刻的苏逸飞。落水后湿透的衣服已经干了大半,但还是勾勒出了他的身材。墨蓝短发上的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渗入他的衣领里。
      如果说冷墨影的帅是风流邪魅的,那么苏逸飞的帅就是英气潇洒的。但是不知为何,落水的苏逸飞却莫名地平添了几分魅惑。
      也是从那场屠杀开始,云以寒就发现自己身边出现了各色的俊男美女。
      云以寒摸了摸微烫的脸,顺手采了一株毛茸茸的狗尾巴草扫苏逸飞的脸,一边仔细端详了一下他微闭的双眼。
      其实她看得出来苏逸飞的瞳色做过手术,用常见的琥珀色掩盖了原来的颜色。她不知道苏逸飞原本的瞳色是什么,但也大概猜到是跟她的血瞳一样稀有的颜色。小时候她的父母也确实想让她做这个手术,但她不愿意而且家里穷,才最终没有做。
      见他有醒来的征兆,云以寒赶紧给白狼眼神示意,让它忘记刚刚它干的事。白狼转头就看远处的风景,表示它刚刚什么都没干。云以寒也就当它明白了,但是忘记把手上的狗尾巴草从他脸上拿开了……
      于是苏逸飞一醒来就看到一根狗尾巴草正在摧残自己的脸,而罪魁祸首就是云以寒。
      “你……”
      “啊,看你没醒就想测试一下这草的柔软程度。”云以寒迅速地把狗尾巴草藏到身后,不慌不忙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见状苏逸飞笑了笑,没打算追究那根狗尾巴草,也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并不讨厌这个女孩,相反他觉得她很有趣。而且熟悉感告诉他,似乎很久以前也有一个这么有趣的女孩出现过。
      “你救了我?”
      “不是,白狼救的我们。”
      白狼很自豪地享受两人感激的目光,雪白的绒毛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我们现在在哪?”
      “不知道,看样子似乎在岛上……”突然间,云以寒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热切地看向白狼,“你应该知道我们在哪的吧?其他人呢?”
      白狼点了点头,在两人惊喜的目光下,慢悠悠地向森林深处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示意他们跟上。
      “这一定是一头成精的狼!”
      两人心里都闪过了这句激动的感叹,但苏逸飞表面上还是很淡定地跟着。两人的身体都已经恢复往常,岛上的温度也刚刚好,微风拂面特别舒适。
      两人心里稍有些许安慰——既然他们能从空无一岛的海平面上,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一座岛上,还见到了白狼,说明这座岛另有玄机,其他人可能也在这座岛上。
      只希望大家都还好好的。

      8
      洛琮宇猛然惊醒,急忙转头,确认身旁的上官秋溪安好以后,松开了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
      他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活下来了。
      “琮宇!”
      正当洛琮宇坐起来,准备观察一下四周环境的时候,一只不明飞行物扑到他的身上,差点没把他砸晕过去。
      “幽星你冷静点,你要是把他砸晕了怎么办?”
      闻声赶来的伊轩文赶紧把宇文幽星从洛琮宇身上拉开。后面还跟着好几个人。
      “怎么了……这么吵……”
      两人这么一闹,上官秋溪和宁千离也被吵醒了。
      “醒了!”
      欣喜若狂的凌暮染和廖子涵抱住刚醒来的两人,压抑了许久的担心,化作泪水爆发出来。
      刚醒的宁千离和上官秋溪明白的状况,相视一笑,安慰着痛哭的两只,庆幸着自己居然还能活着。
      他们的船确实失控了。刚下入海口没多久,他们的船就出了故障,不受控制地被卷进漩涡里。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逃生艇就解体了。他们三个因为一直抱着,所以没有散开。但是易雪崖却没来得及抓住他们,被冲走了。
      “你们刚被带回来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你们已经死了。”廖子涵抽搭地说着,抓着上官秋溪的手臂死活不肯放手。
      “已经没事了。”上官秋溪笑着擦干廖子涵眼角的泪,看了看四周,“我们现在在哪?”
      “海底深渊里。”终于冷静下来的宇文幽星放开洛琮宇,嬉笑着说道。
      他们四个不知道在那个海渊之上呆了多久,等到宇文幽星终于想起来要开潜艇的时候,他惊奇地发现,潜艇上的线路其实就是绕开漩涡,进入这个海渊。
      按照黑船的指引,海渊之下一定有什么,所以失散的他们很有可能还活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在这悲伤个什么劲啊!赶紧下去啊!
      然后他们就火急火燎地下去了,在黑漆漆的海渊里经过了一堆隐藏漩涡,彻底地翻天覆地,在内心开始怀疑他们能不能活下来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明亮——一座一望无际的城池出现了。
      正当他们感叹这个海底奇景时,他们惊悚地看见一只长着翅膀的鱼向他们飞速飞来。直到那只鱼近了才发现,那是一个人!一个背后长着白色翅膀的萝莉!
      那个金发碧眼的萝莉只告诉他们其他人暂时没事,把他们领到了这休息,就不见了。于是他们只好一边在室内观望这座城,一边等待那几只失踪的人。
      在这过程中,他们发现了很多奇妙的事,比如海底居然有座跟陆地差不多的城!而且这座城大到可能贯穿整个云海!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居然能在水里自由呼吸!比起这些,那艘令他们惊叹了一个多月的黑船上的科技,也不过是皮毛而已。
      “没事就好。”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不知何时,门口站了一个金发碧眼的萝莉,身后跟着一名白发男子。
      众人看呆了。
      两人那凝脂一般的肌肤,端正精巧的五官,恰到好处的身材,配上相应的深蓝色军装。一个温和地笑着,一个冷漠地看向窗外。像是从电脑里走出来的3D动漫人物,连上官秋溪都禁不住感叹。
      “他们到了。”白发男子淡淡地说着,银灰色的瞳仁泛着冷冷的光。
      “走吧,我们一起去迎接你们的同伴吧。”萝莉一蹦一跳地出去,金色的高双马尾拂过玉颈,在海里飞扬。等金发萝莉走过去,白发男子这才淡淡地扫了一眼众人,目光轻飘飘而过,漠然中带着点懒惰。
      然后被迷得神魂颠倒的众人就傻傻地跟着了。

      而在另一边,云以寒和苏逸飞正站在一棵树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冷墨影正以一种奇异的姿势挂在树上——他的皮带被树枝勾住了。
      “要不,你就等着那根树枝断了吧。”
      说着,苏逸飞无奈地叹口气,无视冷墨影锐利的目光,直接在原地坐下,等着树枝自己断。
      旁边的云以寒已经可以感受到冷墨影散发出来的寒气了,虽然他是微笑着的。
      “或者你直接脱裤子吧。”
      冷墨影的微笑更冷了。
      “让我多看会儿,能看到这种时候的你太不容易了。”
      云以寒已经感受到了杀气……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一个飞来的石子打断了树枝,挂着的冷墨影还没反应过来,直接掉到了苏逸飞身上。
      随后赶来的众人就看见了这样的一幕:冷墨影以一种不可描述的姿势,带着邪魅的笑趴在害羞地别过脸的苏逸飞身上。
      其实苏逸飞别过脸只是因为不想被突然掉下来的冷墨影亲上而已。而冷墨影那邪魅的笑容,也只是吊在树上时那个充满杀气的微笑而已。毕竟事出突然,他们都没反应过来。
      但是已经被误会了。众人的表情不外乎震惊和姨母笑两种而已。只有那个导致了这一误会的白发美男子一脸冷漠。
      不过,笑着的姑娘,笑着笑着就哭了,抱在一起。震惊的小伙子们,也都大笑着上前扶起两人,拍了拍各自的肩膀。
      朋友们都在,就好了。
      “不管怎样,都活着就好。”不再姨母笑的萝莉看着他们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欣慰地说道。
      这时,才注意到那个萝莉的三人同时一愣。
      那个金发碧眼的萝莉是真人?旁边那个白发男子也是?不是立体投影出来的动漫人物吗……
      “这个反应就对了,说明脑子没被冲坏。”宇文幽星笑着调侃道。
      “可遥……”
      那个标志性的金色双马尾,灵动明亮的柳叶眼,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
      “以寒,好久不见。”
      叶赫那拉可遥温和地笑着看向云以寒。差不多十年了,那个孤独的小女孩,如今也拥有了这么多朋友,连白狼也认可了她。真好。
      一直被忽略的白狼蹭了蹭云以寒的脸,悄悄地蹭掉了她脸上未干的泪水。
      “你两认识?而且这是北极狼吗?毛色不错啊。”才看到白狼的宇文幽星飘了过去,想摸摸它的毛,被白狼龇牙拒绝了。
      “我们回去吧,你们应该有很多想问的。”可遥只是笑了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等等,”伊轩文满脸担忧疑惑,“易雪崖呢?”
      沉默了几秒以后,洛琮宇开口了:“逃生艇解体时,他被漩涡冲走,和我们分散了。”
      面色突然凝重的可遥和白发男子询问式地对视一眼,却也只得到否定的答案。
      那个笑眯眯地照顾他们一路的大男孩,最终还是离开了他们,独自留在了苍茫的海洋里。
      死里逃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运气。
      “我还没好好地谢谢他帮我找到护身符……”廖子涵攥着父母送给她的护身符,泣不成声。
      这种突然的离别,太过沉重。
      “听着,你们能做的,就是代替他们,活下去。”
      可遥背对着他们,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的声音响亮有力,直击灵魂。
      风从耳边吹过,带走了树叶,却什么也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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