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轮》残夜落云

2、生死

　　1
　　“嘟——您好，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云以寒放下电话，望向窗外天边悬挂着的一轮朔月，叹了口气。
　　整个小区都停电了，1栋的户主已经在微信群上讨论投诉的问题，云以寒的老妈也参与其中，而老爸则悠哉地在手机上看着谍战剧。这是这个月第五次停电了，住户们都习以为常，于是聚集到微信群里聊天，小孩子们则到楼道间玩着大冒险游戏。
　　但云以寒觉得，这次停电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毕竟，这一次停电，全新的供能装置检查不出任何问题，她隐隐感到不安。但是看着父母淡定悠闲的神情，她决定打电话跟对楼领居凌暮染好好聊聊高考后的假期生活，放松心情。无奈，她不接电话。
　　云以寒走到阳台上，仰头望向对面2栋中，凌暮染家的阳台。但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云以寒只好走回客厅，坐在老妈身边玩着手机里的单机小游戏。余光瞥到老妈手机里的户主微信群中有位高层楼户主发了让人一惊的两个字：快跑！
　　待云以寒回过神来，这两个字已经被聊天的户主们刷没了。而这两个与这其乐融融的温馨氛围格格不入的字，在云以寒心里激起的一点点涟漪，转瞬之间被平复了下去。
　　云妈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思索了一会，转头问云以寒和她老爸：“没电做不了晚饭，不如叫外卖吧。”
　　“好啊。”云爸打开手机APP，点起了外卖。云妈则继续和微信群里的户主们聊天。云以寒注意到，微信里在聊天的户主比刚才少了一些。
　　夏季的夕阳正在落下，天空一片霞红。小区里很安静，是前几次停电所没有的安静。
　　夜幕降临，云妈拿出尘封许久的蜡烛，在客厅和洗手间点了几支。火光摇曳着，云妈隐隐看见阳台有一个黑影。云妈缓缓走近，与黑影隔着一层玻璃。猛然间，黑影睁开了一只眼睛，幽幽地穿过了玻璃，来到云妈眼前。
　　“快跑！”
　　门口凌暮染的嘶喊声与云妈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云爸抄起一根木棍朝黑影挥去，但这根木棍却穿过了黑影的身体，没有击中任何东西。黑影手中凭空多出了一把匕首，转瞬间，那把匕首真真切切地刺入了云爸的体内。
　　“爸！”
　　“别管我，快跑！”
　　云妈抓起云以寒的手，拽着她奔下楼。
　　“暮染，你爸妈呢？”
　　“我妈在公司，我爸……”凌暮染的泪痕还在，眼睛也是红肿的，但她还是拼尽全力奔跑着，想跑过噩运。旁边的云以寒眼神空洞，双腿麻木地跑着，任由云妈抓得手腕通红。
　　“还好小区里黑影不多，跟我走，不要出声。”云妈抹去眼角的泪，带着两个刚刚成年的姑娘，遁入夜色中。

　　2
　　钟楼之上，万籁寂静，一男一女并排站着，被万丈星空包围着，天地之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似乎这城里的屠杀并不存在。
　　“Z的命令是什么？”女人淡淡的问道。月光之下，女人面具上的花体字母‘Q’泛着银光。
　　“留下16-27岁中有‘武器’的人，其余全部屠杀。”男人转过头，手中的法杖发着微微的光。
　　“S，你坦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向Z申请，独自一人负责这座城。”
　　“Q,”男人面具上的花体字母‘S’反射出淡淡的金光，“回去你负责的城吧。”

　　3
　　林园外的天空中，一轮惨白的明月悬挂在正中。
　　洛琮宇带着一行人穿梭在树林中，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出声，生怕飘荡的黑影们发现。
　　本来洛琮宇是带着几个朋友跟随大部队野营，想好好享受难得的假期。没想到黑影突然降临，开始大肆屠杀野营的人。若不是他们几个跑进小森林里玩枪战，估计现在就尸横营地了。
　　一旁的宗惊尘打着手势，跟洛琮宇商量接下来的路线。洛琮宇看了看飘荡着穿过树木的黑影，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转头看着他的朋友们，打了一串手势。
　　“我们人太多，在一起容易被发现。我们分开回家，家离得近的一起走。”
　　大家面面相觑，也并无更好的办法，纷纷同意，两个女生虽然不情愿，但也没说什么。
　　这样一来，大家就都自行分开了。伊轩文和宇文幽星这两个别墅区的自然是一起的，木瑾瑜和水玥茵两个女生家住得近也是一起的，剩下的洛琮宇、宗惊尘、路林羽、易雪崖则是学校附近的同一区域，一向外出都是一起回家的。于是三队人一路上躲躲藏藏，往家的方向奔逃。
　　然而，命运却并不能让每个人都如愿以偿。木瑾瑜和水玥茵两人在回家的路上一路小心翼翼，却还是不小心撞倒了一桶的水，发出了声响。黑影迅速聚集，朝她们飞来。水玥茵待在原地不知所措，木瑾瑜首先反应过来，拉起水玥茵就是一路狂奔。她们左拐右拐，窜进巷子的小路，就是为了利用地形躲开那些可以穿墙的黑影，让它们无法确定她们的位置。
　　黑影们确实乱了，分辨不清她们的位置，到处乱窜。而那两人早已找好位置躲着，静静地等待黑影们离开。
　　月亮发出清冷的光，洒在巷子里，缓缓地流到两人的脚边。
　　“这就找不到了？”突然，一个温柔而带有威慑的声音响起，“你们可是无处不在的影子啊。”S边说边缓缓走向两人的所在地，整个世界，只剩下了S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两人渐渐加快的心跳声。
　　云层轻轻地飘来，载着食月的天狗，一点一点地侵蚀皎洁的明月，连哪一丝丝清冷的月光也消失殆尽。
　　脚步声停在了离两人不远的地方，但似乎并没有看到两人。两人刚刚松了一口气，谁知S突然笑了笑，声音突然由远及近：“我看到你们了。”
　　城，在这一瞬间热闹了一下，随即平静如黑夜。
　　另外两小队都比较顺利。虽然对他们这些玩惯真人枪战的男生来说，躲人不算什么，但是这些无影无形的黑影都让他们都费了些力气。然而好不容易到家后，迎接他们的不是香喷喷的饭菜和温暖的问候，而是具具冰冷的尸体和一地的血水。
　　看着曾经的家，他们都没出声，只是在家里染红的地板沙发上，静静地坐了一个晚上，悄悄地抹掉泪水，向家人道别后，不声不响地离开。

　　4
　　市中心的一家饭店里，上官秋溪和宁千离正在躲避黑影的攻击。宁千离拉着上官秋溪想向饭店外跑，却总是被黑影挡住去路。而这黑影无影无形，什么东西都伤不到它，让空手道黑带初段的宁千离毫无施展之处。
　　突然，一只黑影从宁千离头顶的天花板窜出来，对宁千离迎头一击。千钧一发之际，上官秋溪随手抓了个手电筒，挡下了这一击。手电筒被击穿，灯却亮了。被手电筒照到的黑影无一例外地发出痛苦的嚎叫，消失了。其它的黑影面面相觑，纷纷退后了一些。
　　上官秋溪和宁千离相视一笑，拿起周围散落的手电筒，对着黑影乱扫，黑影纷纷消失，不见踪影。两人松一口气，坐在了地上。
　　“刚刚谢谢了。”宁千离道。
　　“我两还需要道谢吗。”上官秋溪脸色苍白地笑了笑。
　　“走吧，看看叔叔阿姨，我们就要走了。”宁千离叹了口气，扶起上官秋溪，向上官父母的尸体挪去。
　　看着惨死在自己面前的叔叔阿姨，宁千离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知道，她只是叔叔阿姨从孤儿院抱出来，一直培养，用来保护上官秋溪的护卫。可是19年来，叔叔阿姨对她已经不再是一开始的护卫，而是真真实实的女儿。她似乎成了上官秋溪那个失踪十几年的亲生姐姐的替身。可即便是替身，也比从小就在孤儿院，无父无母无人关心的好。宁千离闭上眼，不去看上官秋溪那苍白的脸，晶莹的泪。
　　上官秋溪跪在父母身边，双手撑着地，泣不成声。宁千离手中的手电筒发散着金色的光辉，给上官秋溪垂下的银白秀发勾勒出金色的边。
　　餐馆的时钟还在走动，那钟声每一声都敲打在两人心上。也不知过了多久，上官秋溪也不在哭泣，只是跪坐着，望着父母老去的脸，目光呆滞。
　　宁千离看了看时间和手电筒的电量，来到上官秋溪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上官秋溪转过头，与宁千离对视的一瞬间，眼神中有了些许光芒。两人搀扶着起身，带上所有手电筒，在黑暗中摸索着，去寻找活下来的同伴。
　　黑夜已经过去了一半。正中的月亮尽力地发出微弱的光，好似要照亮着寂静浓黑的大地。可这昏暗的月光冲破了层层乌云，却冲不破涓涓鲜血。黑夜终究是黑夜。
　　黑暗之中，突然传来若影若现的脚步声。宁千离皱了皱眉，拉过浑然不觉的上官秋溪隐入墙角的黑暗中。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两人所在的墙角前。
　　两人缩着身体，感受到有两个人影躲在了前面离她们有段距离的地方，似乎并没有发现她们的存在。两人对视一眼，刚想伸手拍前面那两个人，就瞥见黑影成群结队地围在墙角所在的巷子外。
　　两人握住手中的手电筒，悄悄地挪动位置，把手电筒口对准正在飘过来的黑影。就在黑影停下，举起手中的刀的那一瞬间，打开手电筒。黑影们嚎叫着消失了。前面两个人也吓得跟着尖叫。
　　宁千离和上官秋溪捂着耳朵，用手电筒照了照前面两人的脸，再照了照自己的脸，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是我们，上官秋溪，宁千离。”
　　听到这两个名字，并确定不是鬼以后，两人终于不叫了，松了一口气。
　　“廖子涵，荀薇雅，怎么就你们两个？云以寒和凌暮染呢？”宁千离关掉手电筒，和上官秋溪一起扶起两人。
　　“都回家了，我们是刚刚才遇到的。”廖子涵惊魂未定，四处张望。
　　“好吧。”宁千离默默祈祷那两人能化险为夷，“我们先去找足够的手电筒，才能去救其他人。”随即带着三人转身遁入黑暗中。

　　5
　　水滴落的声音。不知是外面下雨了，还是屠杀范围太大，血流到这里来了。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天开始泛白了，夜晚快要结束了……
　　“啊！”
　　云妈回头，抓起两人的手就往外跑。地下停车场已在不知不觉之间，被黑影包围了。出口就在前面，可是已经被围住了。
　　天快亮了。
　　突然，黑影一拥而上，云妈回身抱住早已绝望地愣在原地的两人，将她们护下。仅仅是一瞬间，天亮了。阳光打在了大地上，黑影们都嚎叫着消失了。
　　匕首消失了，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在地上，染红了云以寒的衣服。
　　“妈！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寒儿……”云妈伸手抚摸着女儿的脸，落下一行清泪，“活下去……找到异龙族……”
　　“妈……”
　　云妈再也没有力气多说一句话，她闭上双眼，再也不会醒来。云以寒只能握住母亲的手，泣不成声。她什么都做不了，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她除了逃跑和哭泣，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双亲死在自己面前。如果……她再变强一点……哪怕是一点点，或许，就会不一样。
　　“以寒……”凌暮染一时语塞，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云以寒，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只能陪着她，在一片血迹之中，痛哭自己的无用。
　　“凌暮染，云以寒？”闻声赶来的洛琮宇等人见状，叹了口气，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只是他不能继续悲伤，只有活下来，才能找到凶手，替父母报仇。
　　木瑾瑜也在一旁悄悄抽泣。她的父母死了，水玥茵也为了护她死了。如今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她的琮宇哥哥了。
　　“别哭了。”云以寒起身，擦了擦眼泪，“走吧。”
　　“去哪？”
　　“暮染妈生死未卜，我们去公司看看，顺便找找有没有什么大功率的可移动日光灯，黑影怕日光。”
　　“嗯，”宗惊尘表示赞同地点点头，“在路上顺便找找有没有幸存下来的人。”
　　彼此并不熟悉的一行人就这么出发了，在这充满血腥味的城里，寻找活下来的方法。
　　街上尸横遍野，根本无法驾车，只能步行前往。所以路过一具又一具死状各异的尸体，需要莫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凌暮染和云以寒一声不吭，含泪走了一路；木瑾瑜和路林羽则停下来吐了好几次；其他人则专注认路看路，尽量不看地上。所幸这段路不是很长，他们很快到了公司。
　　整个公司寂静得似乎没有人来过，像是做梦一般。可这走廊大厅满地的尸体残酷地说明了，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
　　凌暮染领着路，一步一步的走着，渴望见到却又害怕见到。终于，办公室里，凌妈趴倒在桌面上，如果不是背后刺穿胸膛的刀伤，真像睡着了的样子。
　　“妈……”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还是抑制不住泪水。她很想哭出声来，但是心口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让她透不过气，发不出声。她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母了。
　　云以寒默默地拭去眼角的泪水，抱着凌暮染，让她在自己怀里放声地哭。悲伤都是一样的，安慰都是苍白的。
　　“桌面上有一行字。”易雪崖的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纷纷看向桌面，凌妈手指接触的地方。那是一行已经干了的血迹，是凌妈临死前留给凌暮染的话：找到黑王同伴。
　　“黑王？那是什么？能吃吗？”路林羽对着这一行字完全摸不着头发。
　　“黑王……异龙族……”云以寒想起了妈临死前的话，但没有丝毫头绪，转头问其他人，“你们有听过吗？”
　　众人纷纷摇摇头。
　　“这些事情现在先不用纠结了，等到要明白的时候自然会明白的。”易雪崖笑了笑，搬来了一箱的手电筒，“这手电筒对黑影有效，一人带一支，然后分头找找有没有日光灯。”
　　“找完日光灯以后，就去超市找找吃的，天黑前回去地下停车场，那里联通了几个小区，比较大，方便跑。”宗惊尘接着说道。
　　大家点点头，收拾收拾心情，便分头寻找日光灯。偌大一个公司，他们也费了些功夫才找到大型的可移动日光灯。宇文幽星和伊轩文找出遥控器，将日光灯带上了。众人来到超市，一人拿一点，把超市和面包店的面包、水、水果、纸巾全都用手推车运走了，还顺走了几瓶酒。
　　一路无话，一切工作都在沉默中默契完成。
　　这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活着的人，全是满街的尸体。这让所有人心中都被不安萦绕着。
　　不知道秋溪她们有没有事。云以寒叹了一口气，她知道，洛琮宇一定也在担心她们。而他们能做的，也只能是祈祷。

　　6
　　“天快黑了。”打头的宁千离拿着一袋子牛奶豆浆，淡定地避开地上的手脚，转头问后面三只，“今晚去哪露宿？”
　　“要不，我们去停车场吧。那里空旷，跑起来方便点。”上官秋溪知道，地下停车场是联通的，在那里说不定会遇到想见的人。
　　“嗯，我也赞同，”宁千离点了点头，“你们两有没有什么想法？”
　　两人摇了摇头，表示赞同宁千离的提议。于是四人向停车场走去。
　　一路沉默，都在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心中百感交集。
　　在一片黑暗的停车场中，她们看到了一点点光亮。于是她们本能地朝光点走去，无论是敌是友，至少，还有幸存者。
　　“秋溪！”眼尖的洛琮宇一眼就看到了宁千离身后的上官秋溪，带着手电筒便起身迎了上去，“你没事吧？”
　　“嗯。”上官秋溪淡淡地应了一句，就绕开他径直向云以寒走来，“以寒，暮染，你们没事吧？”
　　“没事。”看到好友平安，两人由衷地开心。
　　“来，坐吧。”凌暮染招呼着，让出了个空位。荀薇雅见状立即坐在了她和云以寒之间，带着标准笑粘着云以寒，直接无视凌暮染投来的冷冷的目光。注意到异样的廖子涵则挨着凌暮染坐下，虽然不明情况，但还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荀薇雅后，转头跟旁边似乎知情的宁千离聊了起来。宁千离旁边就是上官秋溪了，洛琮宇只默默地递给她食物和水，然后在一旁静静地吃晚餐。被晾在一边的木瑾瑜十分不爽，手中喝水的纸杯都被捏皱了。路林羽见状便知道是大好机会，连忙讨好木瑾瑜，不料却被嫌弃，狠狠地被瞪了回来，于是只好乖乖地边吃面包边给她拿纸杯倒水。在角落里的宇文幽星只顾着吃着来之不易的晚饭，时不时偷偷瞄一眼廖子涵。旁边的伊轩文见宁千离绽放出往日的笑容，松了一口气，也恢复往日的傻笑。宗惊尘扫了一圈，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吃晚餐。易雪崖则笑眯眯地端详着他们的各异的表情，静静地喝着手上的瓶装茶。
　　这个宁静的夜晚，最终成为了他们永远回不去的过去。让后来的他们想起时，都充满了感慨和遗憾。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团聚的短暂欢乐后，宗惊尘还是问出了最为沉重的一句话。
　　灯光下的夜晚突然寂静，只能听到手表机械的滴答声。
　　云以寒放下水杯，缓缓说道:“我们去码头、飞机场、高铁站和火车站看看吧。看看有多少幸存者，看看城外能不能联系上。”
　　“如果联系不上外界而且只有我们活下来了呢？”宇文幽星嘴欠地问了一句。
　　“那就看看食物还剩多少，商讨要不要弃城。”
　　“弃城……”
　　这次的沉默很长很长，长到他们都忘记了，夜幕已经降临，黑影都围在光圈外，蠢蠢欲动。
　　“累了一天了，大家先休息吧。”上官秋溪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是啊，你们睡吧，我们轮流守夜。”随即，洛琮宇应和道。
　　于是大家点点头，排好守夜的人，纷纷躺下休息。
　　停车场入口处，S站在黑夜中，看着里面透出来的淡淡的光，笑了笑:“你们究竟能活到什么时候呢？”
　　7
　　阳光穿破重重黑暗，透了进来，照到了熟睡的上官秋溪身上。守夜的洛琮宇借着阳光，细细地端详着她的脸，细腻白皙的皮肤，娇艳欲滴的小嘴还在梦呓；细长的眉毛下，长长的睫毛微微卷起，轻轻地抖动着；一缕柔顺的银发搭在她的肩膀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泛起淡淡的金边。不知何时，这个精致美人的一颦一笑，已开始左右他的心情。
　　“咳咳。”对面看了许久的宗惊尘干咳了几声，表示自己的存在。“差不多了，该起床了。”
　　回音久久的在地下停车场回响着，众人纷纷醒过来，寂静的停车场又开始热闹起来。平安度过一夜，让他们心中的恐惧稍稍缓解了一些，对未来多了一丝希望。
　　“这样吧，我们各自去自己熟悉的地方看看，两人一组，留下几个看着这里，看看有没有幸存者会来这。”见大家基本收拾好了，宗惊尘指挥道，“我和易雪崖去最远的机场。”
　　“那，”上官秋溪像昨晚与宁千离约好的那样，抢先洛琮宇一步开口道，“我和千离去码头。”
　　“我和凌……”云以寒感受到了来自荀薇雅炽热的眼神，意味深长地看了荀薇雅一眼，淡淡改口道，“我和薇雅去高铁站和火车站，那两个地方离得近。”
　　“好，剩下的人留下看着这里或者去找找食物和手电筒，你们自己安排一下吧。中午前回来这里汇合。”宗惊尘说着，与其他几人一同起身，前往目的地查看。
　　一路上，从高铁站到火车站，荀薇雅走在云以寒身后一声不吭，但云以寒知道，她一定有话要跟她说。
　　“以寒。”她终于开口了，“我们俩逃走吧。”
　　“……”
　　“没有我们他们也可以过的很好不是嘛？”荀薇雅牵着云以寒的手，凑近了一些，“我们逃走吧，好不好？”
　　“可是人多活下来的几率才大，而且，”云以寒向后退了一步，和荀薇雅保持距离，“若我们不告而别，他们一定会以为我们出事了，到处寻找我们的。”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
　　“他们是我的朋友！与我有关！”云以寒深吸一口气，缓和了些语气，“荀薇雅，这十年来你还不明白吗？为什么你被所有人排挤不屑，你的假笑一眼就能识破，你的真面目谁都看得清清楚楚！”
　　空无一人的火车站回荡着她的愤怒声，积攒了十年的矛盾，埋葬了十年的怒火，在一瞬间爆发。
　　“以寒……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我从来都没有欺骗过你……”
　　“呵，没有？”云以寒冷笑一声，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两人亲密无间，像一对情侣。
　　“这……这张照片……你怎么……”
　　“背着我，和我男友交往一年，你可真是厉害啊荀薇雅。”
　　“十年来我像对待亲妹妹一样照顾你的生活，鼓励你的学习；苦我自己吞，甜我分给你；你难受我陪你难受，你开心我替你开心；甚至，连我最初喜欢的那个人，我也帮他追你。可你呢？你把我当成什么？陪衬？棋子？”
　　“你真的有在乎过我吗？真的有把我当成你的闺蜜吗？”云以寒冷笑一声，“从我发现这件事开始，我仔仔细细地想了想十年间我经历的所有事情，原来都有你。”
　　“从最初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他，还专门拉着我出去看着你们秀恩爱；到后来班里那些针对我的流言蜚语突然兴起，导致我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全班孤立；现在你还绿了我，背着我跟他交往。”
　　“以寒……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云以寒步步紧逼，荀薇雅泪眼汪汪，一脸委屈地摇头否认，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是哪样？我一直在等着你亲口告诉我，是那个渣男撩的你。可惜啊，有一天你的手机没锁，我翻了翻聊天记录，是你，一步一步引诱他，背叛我。”云以寒转身，最后看了一眼照片，苦笑着撕碎它，任它随风飞散，“是我自欺欺人，心瞎了十年。”
　　“荀薇雅，我始终不明白，我到底有什么能让你嫉妒？你家境好，漂亮有气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有宠你的男朋友，活脱脱一朵温室里的花朵。”云以寒面无表情，只是往前走，走回停车场，那个有她的朋友的地方，任由身后的荀薇雅楚楚可怜地跟着。
　　“该嫉妒的分明是我……”云以寒用微弱的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喃喃说道。
　　没想到，在一生仅有一次的十八岁生日那天，居然收到这样一份‘惊喜’。只不过荀薇雅肯定不记得她的生日，不然怎么会被外出找渣男的她撞到在约会的两人。真是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停车场。淡淡掠过一圈，都到了，却独独少了上官秋溪和宁千离。
　　“以寒，有看到她俩吗？”知道内情的洛琮宇直接忽略了云以寒身后双眼红肿的荀薇雅，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云以寒。
　　云以寒摇了摇头，众人开始陷入沉默。
　　“走吧，去码头。带上手电筒一起去。”云以寒带上方便携带的手电筒和面包食物，缓缓说道，“说不定是发现了什么，高兴过头，没来得及通知我们。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一起行动还是安全些。”
　　“嗯，也是，走吧。”洛琮宇率先动身，收拾东西。
　　大家见状，仔细的想了想云以寒的话，也觉得有点道理，纷纷按她的话收拾起东西，准备离开去寻找失踪的两人。
　　当时的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个一分钟不到就做出的决定，改变了他们今后所有人的人生，导向了早已注定的结局。
　　“那么问题来了，走哪边？”
　　眼前是一个分叉口，两条路都通向码头，左边那条应该是大路，右边的是阴森的小路。这让走在最前面带路的路林羽着实烦恼。
　　“按直觉来，”云以寒看了看右边的路，再看了看左边的路，伸手一指，“右边。”
　　话音一落，大家纷纷跟着走向右边的小路。
　　“这就决定了？”只留下路林羽一脸懵逼，“这么随意？”
　　“跟上吧，”凌暮染回头笑道，“以寒的直觉可是出了名的准。”
　　“好吧。”路林羽见状也只好放弃挣扎，乖乖跟上断后。
　　小路阴森可怖，时不时会拌到一些尸首，但云以寒竟然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这多变强势的世界，这满地的鲜血残骸。
　　“不行！再来！”
　　远远地，宁千离的声音传来，众人一阵欣喜，加快速度跑过去。没跑多久，就看到码头停靠着一艘不起眼的黑色游轮，巨大的身躯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影子下站着四个人，宁千离正与褐发少年一问一答不知说些什么，另外一名墨蓝发少年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不知所云的两人，上官秋溪则无奈地摇了摇头，向不明所以的众人走来。
　　“没事吧？”洛琮宇率先开口，“这是在干嘛？”
　　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上官秋溪才慢慢说道她们来这码头与那两位相遇的事情。
　　原来，褐发的叫冷墨影，墨蓝发的叫苏逸飞，两人同样是这座城的幸存者，与大家是同届不同校的毕业生。屠杀开始时，他们正在码头附近，误打误撞之间发现黑影怕光怕水，于是逃到这里发现了这艘船。他们检查了一遍这艘船以后，发现这船设备食物齐全，可供十几人生活一两月。而且这船被设置好了航线，只要启动这船，就会沿着路线自动导航到太平洋的一座小岛上，中途还经过许多小岛，可以在限定好的时间里下岛休息并储备食物。所以两人打算在船上等待其它幸存者，一起离开这座城。
　　“还有这种好事？”路林羽一脸难以置信。
　　“确定不是阴谋？”宗惊尘半信半疑，“还是小心为妙。”
　　“所以我和千离在这里等着你们过来，一起看看。”上官秋溪赞同地点点头。
　　“我又赢了。”不远处，两人似乎已经分出了什么胜负。
　　“我就不信我会全输！你耍诈！”输了的宁千离气得跳脚，要求重新比试。冷墨影不理她，直接向众人走来。
　　“缘由她应该已经告诉你们了，是时候该走了。”
　　“我们该如何相信你，这不是阴谋？”云以寒边问边死盯着冷墨影钴蓝色的双瞳，想从其中看出点什么，却始终看不透。
　　“我们已经在这船上过了两天，并没有什么事。况且，”不远处的苏逸飞缓缓走来，“况且城里的食物总有用尽的一天，与其在城里等死，不如赌一把，先行离开另谋出路。”
　　仔细想想，苏逸飞说的不无道理，即便洛琮宇、宗惊尘这几只都有疑虑，但也无话可说。毕竟性命任人摆布的滋味，这两天可是深切地体会过了。
　　“快到傍晚了，再不走可来不及。”见众人沉默，冷墨影淡淡地追加了一句。
　　“走吧，上船。”云以寒率先做出决定，跟着苏逸飞上船。大家面面相觑，也都跟上。只有一路一声不吭的荀薇雅停留在原地，无人回头问津。
　　“以寒！”荀薇雅带着哭腔的这一声喊住了所有人，她抽泣着，缓缓地靠近云以寒，“你要信我，跟我走吧，我有办法让我们活下来……”
　　“荀薇雅，你还想说什么？”刚从上官秋溪口中得知全部真相的宁千离瞬间爆炸，正想上前教训她，却被云以寒拦下了。
　　“你若不想走，那就留下吧。”云以寒只淡淡地留下这句话，径直离开，始终没有回头。
　　整个码头，最终只剩下荀薇雅一个人，摊坐在地上，流着泪，望着轮船远去。
　　甲板上，苏逸飞看了看越来越远的码头，转头问身边正在望天神游的云以寒。
　　“这样做没事吗？”
　　“我从未想过要她死，即便她可恨……”云以寒看着码头那一动不动的人，叹了口气，“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自己选的路……”苏逸飞重复着云以寒说的话，似乎想起了什么，失了神。
　　码头上，荀薇雅目送着黑色轮船越来越远，像一只黑色的海鸥，拍拍翅膀，消失在天水一线之间。她起身，看了最后一眼如画般绚烂的夕阳，拭去眼角尚未滴落的泪水，转身对身后悄无声息接近的人鞠躬行礼。
　　“我愿追随大人。”
　　“好，”那人面具上的字母‘S’，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记住，荀薇雅已死，你名为恨玉。”
　　“是，恨玉听令。”

　　8
　　一片青葱的草地当中，一条曲折的小路通向远方，各色的野花星星点点地分布在小路的两边，一排排凤凰木绽放着成群的凤凰花，在风中飞扬，轻轻地落在云以寒的手心。
　　“寒儿。”
　　身后，云妈温柔地笑着，朝云以寒招手，身旁的云爸难得一见地也笑了，向她伸出了手。
　　“爸！妈！”
　　云以寒转身就向父母跑去，伸手想够到云爸的手。就在她即将碰到云爸的手时，两人突然向后远去，无论她怎么跑，距离却没有缩减，反而越来越远。
　　“我的寒儿，活下去。”云妈眼中带泪，声音越飘越远，“爸妈先走一步了……”
　　话音刚落，云爸云妈瞬间消失了，只留下这漫天的凤凰花。
　　“别走……”云以寒跪坐在小路上，伸出的手什么也抓不到，连凤凰花也在碰到指尖的瞬间消失。只有泪水，在划过脸颊之后，滴落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温柔地扶起瘫倒的云以寒。她抬头，却撞见一双温柔的眸。异色之瞳，是他的专属，她的童年好友——楚海洛的专属。
　　“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温柔的眼神，让楚海洛湖蓝色的左瞳更清澈，金黄色的右瞳更温暖。多年未见，竟然让云以寒一时间看入迷了。
　　“以寒！走啦！”
　　转头，只见前面金发碧眼的女子正兴高采烈地蹦跶着，时不时朝云以寒挥挥手，让她快跟上。那是她的另一个童年好友——叶赫那拉•可遥。
　　“好。”云以寒点点头，擦干眼泪，追了上去。又想着丢下身后的楚海洛不太好，于是想牵他的手，却抓了个空。一回头才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只有飞舞的凤凰花。
　　“海洛……”云以寒愣了一下，立即回头想问可遥，却发现，她也早已不知所踪。
　　“你们……在哪……”留在原地的云以寒不知所措，焦急地四处张望，寻找他们的身影，泪水也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以寒……”楚海洛和叶赫那拉•可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却始终看不到身影。
　　“你们在哪……快出来……”
　　“以寒，”楚海洛突然出现在云以寒面前，满脸的不舍和哀愁，“照顾好自己。”
　　“海洛！”云以寒伸手想抓住渐渐远去的楚海洛，却发现自己手穿过了楚海洛的身体，什么都抓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眼前。
　　“以寒，”身后响起了可遥的声音，“保护好自己。”
　　云以寒循声回头，却只能看到可遥的一点残影。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梦醒。
　　月光透过窗户，倾泻了一地，像极了泪水，源源不断；却又不像泪水，明亮梦幻。
　　云以寒望着这床前的月光，眼神空洞。她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连月光这种梦幻之物都无法修补。
　　她的两个童年好友，是在结识荀薇雅之前的朋友。从出生起，他们三个便是邻居，三个人一起玩耍读书，都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
　　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不成想，可遥有一天毫无征兆地失踪了。寻人启事没发几天，叶赫那拉一家便连夜悄无声息地搬走了。一年后，楚海洛也跟着家人搬到其他城市里生活，从此再没见过他，只与他有过几次视频通话。
　　而今这场屠杀，一定不是只有这一座城这么简单了，怕是全国甚至整个世界都遭遇了。
　　这个梦，是他们对她的告别吧。
　　窗外，一轮明月悬在海上，群星点缀，深沉的海闪着点点光，承载着这艘黑色的船，驶向未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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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啦！之前实在太忙，才拖更半年。不好意思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