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曈曚》猹戚戚

3、永生（二）

　　2018年9月14日小雨
　　陶冼从档案室回到办公室，李队和赵渊已经回来了，隔着队长办公室厚重的门也能听到李队暴躁的声音。
　　“讨喜你去哪了？脑门儿怎么了被蚊子咬了吗怎么红红的？有死者身份的线索了吗？唉我烦死了追着限量球鞋的销路这一通调查，然后断在几个代购身上了，唉我真的服了，这球鞋这么稀有咋购买还不来个实名制完善一下重视程度呢？这么说起来妹子的包也是名牌啊，真的有钱，也就我们Y市，都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这么多值钱的东西放在地上居然没有人偷拿，诶你说这个妹子到底谁家的……那个公园也是惨啊，Y市就没有几个好的景点，也就这个公园，夏天的时候，不管是偶像剧里经常出现的薰衣草还是我妈最喜欢的国花，我小时候最爱去了，虽然二渊有点花粉过敏去不了，但是我会给他带一些公园卖的花味儿的糖果和花茶回去，每次我给他带东西回去的时候二渊就知道我是他哥了！……”赵博坐在椅子上就着办公椅的滚轮滑了过来，嘴上一直没停地说着话。陶冼还在思考怎么回答自己去哪了的问题赵博已经不知道说到哪里去了。
　　“博三岁，你还记得渊哥走之前给你下达的任务吗。”陶冼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赵博跑到天边还说的津津有味的话题。“啊…不就是让咱俩想办法弄清妹子身份吗，我这边球鞋线索已经断了，你呢？”终于让他想起正事儿了，陶冼不可闻的松了口气，气馁地说道：“我这边线索也断了，卅哥给的几个信息都不符合。”
　　“唉，这可真是个难题啊，刚刚检视科的过来了说死因也还没有查明，要继续查只能解剖，但是解剖需要家属同意，让咱们赶紧找出妹子的真实身份。”赵博把脑袋搁到陶冼的桌子上，屁股撅着坐在办公椅上，修长健壮的身体把过道堵了个满满当当。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陶冼拍了拍自己的脸，打起精神站了起来，往检视科走去。
　　女孩的遗体还安放在验尸台上，仍旧是一副熟睡的模样。陶冼找检视科的同事要来了物证袋，开始一件一件的审查。名牌包里装着2支同样价值不菲的新款限量口红，和名牌包同款的钱包，里面放着两千多的现金和各式会员卡，没有银行卡和信用卡，同样没有身份证。一款全新的面部识别智能手机和一枚非常精致的胸针。
　　“会员卡和手机查过了吗？”陶冼问。“都查过了，但是会员信息只登记了手机号码和姓氏，我们打印出了她这几张会员卡的留底资料都在这里。手机因为是面部识别，并且需要本人和手机对视启动扫描，只能通过别的技术手段来获取信息，但是这款手机明显是找过专业人士设置了防盗功能，如果强行读取资料可能会自我销毁，技术员正在联系相关的专业机构想办法破解。这里还有这个手机号的近期通话记录。”检视科的同事翻开手里的资料递给了陶冼。
　　会员卡上留的名字非常的随意，有些写的烂大街的英文名，有些写了单独一个汉字，还有些干脆就留下了一个卖萌的颜文字。手机号倒是统一留下的这个号码，但是近期通话记录居然一个都没有，只有一些订阅的消息会发送短信过来。
　　“手机号不是实名登记的吗？”陶冼翻了翻手里的资料，没有发现别的有用的线索了。
　　“这个号码是使用的是临时买卡点的手机号。一般都是出国旅游买来用用回来就扔的。优点是可以进行国际通话和数据传输，缺点是计费非常的贵，并且没有实名信息。”
　　“小陶，李队回来了，准备开会。”王叔敲了敲门进来说，“把证物也拿过去。”
　　陶冼带着证物，跟着王叔回到了侦查3科。
　　“人齐了，开始吧。赵博，陶冼，查明死者身份了吗？”李队看见陶冼进来就开口直接进入了正题。
　　“没有，限量球鞋在流入国内市场是依靠的代购，而代购那边并没有登记买主的详细信息，陶冼那边也对符合条件的失踪女生的信息进行了比对，没有吻合的对象。”陶冼一边走到赵博旁边的位置一边听着赵博言简意赅的总结，觉得自己非常不适应赵博这样信息量充足的说话方式。
　　“王余晟，张建。汇报。”
　　“因为死因无法确定，所以没法推测死亡时间，死者身上也没有能显示出现场以外的地方的线索，无法确定尸体发现的地方是不是第一现场。”王叔也简单的两句话汇报完了。
　　刘队紧皱着眉头，声音开始变得烦躁。“赵渊。你呢。”
　　“监控调查结束了，公园周边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公园内部的监控没有处于正常工作状态，而且死者尸体被发现的地方因为周边树木茂盛，是盲区。能查到的只有最近的地铁站监控，死者是一个人独自搭乘地铁抵达的公园附近。起点站是百货公司。”
　　“真是特么绝了，活生生一个人，有钱、貌美，还不知道姓甚名谁了？”刘队把手上的资料摔在了桌上。“检视科呢，有进展了没？”
　　“手机还没有破解成功，专业的人员正在尝试，别的物品都筛查过了，没有被其他人动过的痕迹。”
　　“速度给我快点儿的！距离发现尸体已经过去超过24小时，我们竟然一点儿进展都没有！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都给我动起来！今天不给我找出个123来都特么给我加班！散会！”李队甩下这句话怒气冲冲的回了队长办公室。
　　赵渊收起了手上的资料向大家说了句“都去吧。”面色如常的回到座位上继续起了监控的调查。王叔和老张默契十足的一起跟着检视科离开了办公室。赵博转过头看着陶冼，正准备开口说话，陶冼抢先一步说“那我也去了。”然后赶在赵博没开口之前，离开了办公室。
　　陶冼决定还是去档案室，也许是李卅根据李队的要求排除的时候，把一些可能正确的选项排除了，限量球鞋不一定每天会穿，失踪案父母一般描述的都是离家当天的着装，很多细节都可能导致漏掉一些信息，就算是电脑筛选也不能保障一定不会错失重要的线索。案子过了24小时，还是没有突破口的情况下，只能把会出错的可能性都再次排除一次了。
　　陶冼走到档案室门口，看到的却是正在锁门的李卅。
　　“！”
　　“.......”
　　“卅哥！你不是请假了吗？”
　　“事儿办完了。”李卅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麻利的锁上了档案室的门，然后挂上了【值班时间9:00-5：00】的牌子。
　　“卅哥，能让我自己找一遍失踪报案的记录吗。”陶冼连忙上前一步按住了一副“下班了溜了溜了”的李卅。
　　“纸条没收到？”
　　“收到了，但是我觉得有遗漏的嫌疑，能给我点时间让我自己再查一遍吗？”
　　李卅听到这句话挑了挑眉，然后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笑。“行~~”然后把钥匙直接丢给了陶冼，转身下楼去了。
　　陶冼感觉脸上烧了起来。李卅这是在嘲笑我吗？还是觉得我怀疑他的工作能力很可笑？钥匙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这样丢给我了？第一次看见李卅笑，居然是嘲笑吗？
　　…………
　　陶冼泄愤般的摘下了值班时间的牌子，用钥匙打开了档案室的门。
　　房间里还是那样，充斥着牛皮纸和油墨的味道，陶冼打开了灯，存放重大事件案卷的房间上着电子锁，只有胡叔的桌上有一台电脑。陶冼有点头疼，自己是没有单独查询资料的权限的，需要队长或者副队授权，或者在档案管理员的授权和陪同下才能借阅案卷。李卅就把钥匙丢下，并没有告诉陶冼应该在哪里查询，权限又到哪里，这么会有这样不负责的管理员！陶冼腹诽着李卅，掏出手机拨打了李卅的电话。
　　嗡————
　　嗡————
　　老式手机震动的音效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明显。
　　“不会吧……”陶冼顺着震动的声音走到了李卅的桌子旁边，翻开堆在上层的各式废纸和资料，看到了一个在杂物中间嘚瑟抖动的诺基亚。
　　陶冼忍不住捂着脸叹了一口气，拿起了这个基本没有任何通讯意义的诺基亚，桌上的东西本来就堆得满满当当，陶冼这个动作直接就导致了各式书籍和资料“滑坡”，噼噼啪啪带着各种杂物掉到了地上。
　　陶冼认命的蹲下，收拾起残局。一些不知道哪年的表格，放到泛黄也没往上写字的稿纸、被撕得惨不忍睹的线圈记事本、鲁迅文集、西游记、蝙蝠侠的漫画、甚至还有一本翻开的故事会……还有一本陈旧的笔记本，由于这个笔记本实在是太有年代感，陶冼忍不住翻开了它。第一页上写着“恭喜江酩同学获得区三好学生的荣誉，再接再厉”还盖着XX学校的公章，里面却是一页都没写，整个本子都是空白的。
　　陶冼翻着翻着，发现本子里夹着一张卡片。
　　【Y市警察局 档案管理科 档案助理 李卅……】
　　“……工作证……也不带着吗……”陶冼把东西捡起来摞在了桌上，拿起了这张工作证，“既然我说想查案子的时候，他说了行。那就算是取得许可了吧……”陶冼这么想着，用工作证登陆了胡叔桌上的电脑。

　　李卅在楼下的兰州拉面吃了个简单的晚餐，把手踹在兜里慢腾腾的走回档案室的时候，陶冼还在埋头一件一件的浏览年轻女性的失踪案。这个人坐着都是端正笔直，打字的手也是标准的放在键盘上，陶冼听见动静头也没回的说：“卅哥，回来啦，这案子怎么这么多，你们档案室有什么排查技巧吗能教教我吗。”
　　李卅踱步过去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全国范围内今年就有八万起报案，看得出来陶冼已经试过很多种筛选方式，但是都没能让自己满意。“呵…”李卅忍不住又从鼻子里哼出了一个带着嗤笑意味的气音。
　　陶冼默默地停下了手，把手放回膝盖上，乖巧的转了过来面对李卅。李卅看着他迷茫又带着不知所措的样子，打了个哈欠，然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陶冼就像个追着太阳的向日葵，坐在办公椅上人跟着李卅的方向转，目光一直盯着李卅。
　　李卅瞟了一眼自己的桌子上摞着的这一堆整齐的书，随手翻开了那本西游记，这才慢腾腾的开了口“失踪案，我已经找给你了。”
　　陶冼听到这么一句话，表情变得更茫然了。李卅小纸条上的失踪案没有一条是匹配的，假设李卅真的很确定除了他给出的几条，其余的失踪案就更不沾边的话，那么李卅的意思是……
　　“这女孩儿不是失踪的？”陶冼恍然地说道。李卅抬了一下眼皮，没有否认，接着看着手里的西游记。如果不是失踪的，就证明女孩儿没有紧张她去向的家人和朋友，或者说，就算失去了行踪也没有人会在乎？手机确实没有和其他人接触的通话记录，可以说是很不自然的事情，不排除女孩儿是故意换的手机号切断了联系。
　　等等……但是这女孩也太有钱了，这样的购买力而且没有留下什么身份线索。极具技巧性的指纹处理……
　　陶冼脑子里闪过了2个月前的那张皱巴巴的纸条，连忙从钱包里拿了出来，输入了第一条编号。大型组织作案，涉嫌诱拐已经绑架小女孩儿贩卖……每次露出马脚成员都会毁掉手里的资料然后自杀。
　　李卅看着他居然从钱包里掏出了那张烂纸条，有点啼笑皆非。但是，思路至少打开了，李卅低头继续看起了书。
　　陶冼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象……这女孩难道是小时候被有钱人买过去的？但是这样就说得通了，不管是这个一般平民承受不了的消费，还是指纹的破坏和精心治疗……诶，也就是说……
　　“卅哥，我现在有个大胆的想法……”陶冼突然站起来走到李卅面前，抽走了西游记，盯着李卅的眼睛兴奋的说：“卅哥，咱们这能联系到Y市的高级住宅区的管理处吗。”
　　李卅看着陶冼闪着光的眼睛，忍不住低下头轻笑了一下，然后又懒洋洋的抬起头，看着年轻的陶警官，轻轻的点了点头。

　　晚上10点，刑侦3科的会议室里开始了第二轮的会议。
　　检视科终于成功的破解了女孩的手机。手机里基本没有通讯用的APP，备忘录里写着每周要上交固定开支的时间和预算金额，比如话费是每月1号、水电是5号之类的信息。仔细看看就会发现，这个女孩儿应该是长住在某处，水电的花费如果是按照一个人算，比正常人的开销都大，但是按照两个人的量，又远远不够，那么应该就是女孩生活一向比较富裕，没有什么节约的概念。话费更是十分高昂，开通了许多服务，但是貌似一个都没有用过。相册里都是花的照片，公园里的、路边的…各式各样的花，拍的很随意，甚至有些还有些糊。
　　李队还是很有威严地坐在位置上，看着检视科的同时展示了手机内的资料，陶冼发现李队的眼底除了烦躁，还有深深的疲惫。
　　“李队，我有个新的思路。”陶冼举起手。
　　“说。”
　　“死者的着装和身上的物品我们很容易就能发现她的经济状况非常的良好，但是手机缺没有任何社交软件和通话记录，应该是故意切断的联系，并且也没有什么来往密切的对象，没有银行卡，手机上也没有支付宝，身上有着不少的现金。那么这个女孩的钱都只能是存放在家里。”陶冼思索着检视科展示的新线索，慢慢的陈述道。
　　“如果我是这样的富裕的女孩儿，对生活的各个方面都有追求，那么在Y市我一定会选择高档的住宅区买房，并且配备有完备的安保系统，既能保护自己身为独居女性的安全，又能为自己家里存放的财产上一道保障。”
　　“噢？有意思，Y市的高档住宅区也只有安居苑了。查到了吗？”
　　“下午我联系了安居苑的管理人员，拿到了一份售楼名单。安居苑的一位叫做夏荔的业主的手机号和各个特征都与死者吻合。”陶冼把手中的关于夏荔的资料递给了李对。“并且也对安居苑的监控进行了调查。夏荔在9月5日的早晨9:30去物业交了管理费和水电后，就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回来过。”
　　“陶冼，明天跟着我去这位小姑娘家拜访。其他人手头没进展的都给我想办法，2个月不做事都忘了自己是专业的刑警了是吗？还不如个新来的！赵博明天去帮赵渊，散会。”李队说完后拿起自己的摩托车头盔走出了会议室。

　　夏荔，女。21岁，身份证号546**********0328X，穿着讲究，长相甜美，生活中经常购买奢侈品，独居，没有亲戚、没有朋友、没有恋人，喜欢养花。9月5日早晨按照备忘录准时缴费，离开家里再也没回来。指纹曾经被损毁，所以无法使用指纹识别智能手机，购买了面部识别手机，请专业人士强化了手机的保密性。
　　终于，死者的身份开始渐渐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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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号7107 记录人：李卅
　　Y市夏荔，介入痕迹确认，已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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