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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和亲 ...

  •   天下分为南朝和北朝。

      北朝的国都为梁城,春日的朝阳初升,天边尚有几片淡淡红黄相交的朝霞,明净温和的晨光撒在清扫干净的街道上,街道两边的商铺纷纷开门营业,包子铺,米店,布店,茶楼,典当铺,赌场,路边的各种小摊等等,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喧哗热闹。屋檐下,几个孩童骑着木马你追我赶,大呼小叫。唯有那最繁华处的怡红院的朱红大门紧紧关着,院内静悄悄,想来,昨夜寻欢的人儿此刻大约还沉睡于温柔香中。

      早点铺的孙老板,年约三十,是个白净的弥罗佛般的人。孙老板笑容满面的招呼着前来吃早点的老客们,孙老板的早点铺远近闻名,包子皮薄馅大,入口汁水四溢,价格又公道,还有一味其他包子铺没有的独特鲜味。故而铺子里十张木桌早早的就坐满了人。孙老板从五年前逃难来到梁都,靠着贵人给的银俩开了这一家早点铺。起早贪黑,一年复一年,逐渐在梁都安家落户。时常有好奇心重的食客关心问:“孙老板,年纪不小了,怎么不娶一房媳妇?有了媳妇孩子才是一个家啊。”“孙老板,生意这么好,怎么铺子不开大一点?”孙老板总是咧咧嘴巴,笑而不答。

      今日,包子铺的热门话题是南国的长公主。食客们纷纷小声议论着:

      “听说了吗?南朝的皇帝把自己唯一的长公主献给了我朝陛下。”

      “南朝的皇帝皇后真舍得吗?听说长公主是南朝的第一美人呢?”

      “听说还是南朝有名的才女,精通琴棋书画。”

      “拿唯一的长公主来我朝和亲?”

      “听闻我朝陛下自己不要,又把长公主赐给我们的靖王爷呢”

      “为什么不把长公主赐给太子爷呢?”

      。。。。。。

      孙老板听着这些绵绵不绝的小道消息,摸摸鼻子,仍然如往常,挂着招牌式的笑容,招呼着一波又一波的食客。然而,今日却走神了,还是忍不住看向梁城的北边,心里却是叹气又叹气。

      梁城的北边,有一条碎石子铺的马路,石头路足足有三千米长,两旁杨柳依依,春天里,只要一阵微风吹来,石头路的上空尽是绿色柳絮飘飘,漫天飞舞。路的两旁是一览无余的田野。而路的尽头矗立着一座红墙高瓦,金礕辉煌的大宅院,门前两头威武的石头大狮子镇守着,朱漆大门上方的黑色金丝楠上的匾额写着当亲圣上亲题的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靖王府。

      当今圣上膝下有五男五女,靖王是唯一成年之后没有去封地,留在梁都的王爷。

      北朝人皆知,靖王爷因为三年前黄河治水的功劳,很得圣宠。

      靖王府里,亭台楼阁,九曲回廊,红花绿草,春意盎然,随处可见的红灯笼和红绸缎,每隔几步便是一个红红的龙飞凤舞的喜字。府里的管家,下人,侍卫,近日皆忍不住一脸笑意满满。邻国的长公主人未进府,王爷府里的众人,月银却因之提高了两层,相传,长公主还是南朝的第一美人,且知书达理,才华横溢,是南朝有名的美女兼才女。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钱财确实是个好东西,人未到,长公主的第一批嫁妆银子却先到。众人都对未来的美丽的长公主福晋添加了几分憧憬和好感。

      靖王府里处处花团锦簇。

      唯有静思阁,向来是府里的禁地。

      静思阁的门前矗立着一块黝黑的礁石,上书:禁入。

      区别于其他院的奇花异草,富丽堂皇,静思阁却素净的很,不见一株红花绿草,没有一丢丢的脂粉气,也未见一个喜字。九棵枝繁叶茂的苍天古树,围着一个八卦形的不大不小的水池,池里的水颜色很特别,一半是草绿色的,另一半却是蓝绿色的,池里众多大小鱼儿来来回回摆尾游动,时掩时现。

      蓝空碧如洗,时有时无的鸟鸣,一个消瘦的青衣背影坐在石亭里,一脸平静的在自己跟自己下棋,对,自己跟自己下棋。身为王爷,王府里喜气好似跟自个儿一点也不沾边。

      也许,政治婚姻,谈不上喜或者不喜。

      矮胖又多嘴的石师爷,一边给水池里金鱼喂食,一边小声嘀咕,留?不留?留?不留?留?不留?......

      靖王爷却置若罔闻,一刻钟后,方收了棋子。左手捡了一颗黑棋朝着石师爷的一口白牙扔去,右手同时拾起近来新得的青色竹节杯,凑到鼻端,淡淡的竹香味扑鼻而来,轻抿一口,茶齿留香,看着杯底的绿色云雾茶,突而轻笑一声,“留吧”。

      靖王爷拆开桌上的信封,又轻笑一声,信封里只有一张泛黄皱巴巴的纸,可猜想当时的情形,纸虽黄又皱,画者却是一手好画功,丝豪不影响画中的美人图。画中的女子年约十六七岁,鹅蛋脸,眉如远山含黛,双目似嗔似喜,玉葱秀气的鼻,朱唇微启,姿色天然,画中的美人穿着素净白裙,黑发披身,并未梳妆,好似刚起,赤着一双小小玉足,此刻,正在俯身摘一朵窗口探进的红色牡丹花,牡丹花瓣上的小小露水透着清辰朝阳的光。暗卫笔下的公主,果然名不虚传,国色天香。

      靖王爷却想,这水珠画得可够以假乱真,这暗卫,靖王爷闭目在脑中搜索了一会,哦,原来是他,果然是个人才。

      石师爷,探着圆圆的大脑袋,啧啧有声:“不亏是魏国的第一美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倾国倾城。”

      石师爷斜眼瞅瞅自家王爷面瘫般的俊脸,虽然王爷也是相貌堂堂,玉树临风,貌比潘安,可惜脸上的表情永远阴阳不定,人人都敬之畏之,反而忽视了王爷本身的容貌,其实也是年青美男子一枚呢。

      “王爷,南朝这回可是下了大血本了,这最美的美人棋子可是南朝皇后膝下唯一的亲生宗女。这南朝的皇帝,可真,可真真要心痛了。”

      靖王爷皱皱眉,南北朝皆知,南朝的皇帝是个喜文弄墨,醉心歌词诗赋,疏于政事的皇帝,这样的皇帝,这样子才华横溢的黄帝,注定不是一个好皇帝。南国重文轻武,民间靡靡之风盛行,如此三十年,国力渐微。这样的南国,偏偏占了一块得天独厚,土地肥沃的地理位置。怀璧有罪,怀壁有罪,亡国之日不就来日可待了。

      靖王爷手一松,这美人图徐徐飘下来,一阵清风,美人图落入水中,纸张缓缓湿透,沉于水下,石师爷暗叹一口气,微微惋惜。靖王爷淡淡吩咐道:“即然南朝的长公主喜欢牡丹,那么就把花苑收拾出来改成公主住所吧,多种些牡丹之类的花草。”

      “是, 主公.”

      而南朝,南边云上,时有太阳雨,天边可见七色彩虹;南边云下,有一座美丽的花城,花城的气候湿润温和,微风拂面,常年四季如春。

      南朝的国都,花城。是一个被上帝眷顾的地方。

      宫内到宫外,从皇亲国威,高官显贵,到街头巷尾的贩夫走卒,市井小民,都喜爱种植花草树木。于是,城内几步并有一家花店,茶楼,诗社,凡是跟风雅相关的事物,随处可见,花城的空气,让来自各方的文人雅士,如鱼得水,文人雅士们时常在一起进行赏花、品茶、写诗、下棋、作画,谈曲。高山流水,可遇知音。

      皇宫的南苑,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人工湖,取名圣女湖。蓝蓝的湖水很是清澈,时常与天上的蓝天白云相映成趣,圣水湖的东北角,有一处莲花池,荷叶上露珠滚动,莲蓬低头,粉粉的荷花亭亭玉立,荷叶间,水鸟两三只,湖边芳草萋萋,天上人间不过如此。圣女湖的不远处,有一片牡丹园,稀有的牡丹花,如白色的“夜光白”、蓝色的“蓝田玉”、红色的“火炼金丹”、墨紫色的“种生黑”、紫色的“首案红”、绿色的“豆绿”、粉色的“赵粉”、黄色的“姚黄”。花色奇特的“二乔”、“娇容三变”等都收入其中。

      花城虽美,长公主的南苑便是美中之美。

      南苑虽美,却不及长公主南阳的国色天香。

      冷月如往常一样打开书院的一扇扇木窗,木窗上雕刻着古朴有趣的图案。清风带着淡淡的牡丹花香扑面而来。南山书院是长公主独有的私人书院。书院内有五十个木制陈列架,架上摆着天南地北收罗来的几万本书籍,上至天文地理,下至民间的奇文趣事,包罗万象。有些海外游记,实在天方夜谈,有趣的很,冷月有时会腹诽,长公主会对这些感兴趣?冷月自己爱惜的很,时常会把那些冷门无人问津的书籍放在太阳底下晒一晒潮气。

      不知什么时候,长公主一袭红色长裙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书院门口。举国皆之,长公主是南朝的第一美人,同时精通琴棋书画,是有名的才女。国人却不知,长公主还是习武之人,擅长轻功,用毒。

      冷月略有诧异,长公主的近身侍女皆知,长公主夜间喜睡,素来晚起,这还是第一次大清晨来书院,仔细一打量,公主眉目间略有疲色,应是一宵未眠。冷月上前向长公主弯腰行礼:“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抿着娇俏的红唇,并未出声,透过冷月,一双美目默默望着书架上的书籍出神,眼里目无焦距,显然神游天外。半响,浓密的长睫毛微微一动,收回目光,想起三年前偷跑出云玩,无意中在黄河下游捡回来的这个来历不明的侍女。

      清晨的光从打开的木窗斜照而进,室内光影斑驳。晨光照在侍女的光洁的侧脸上,光线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她脸上细细的小绒毛,稍黄的肤色,不大不小的眼睛,没什么血色的嘴唇,相比于自己,她实在不能算美,也不能说丑,只不过是最普通的那种姿色,泯然于众生。

      长公主从小便知,自己身为南朝的长公主,锦衣玉食的同时,意味着家国的责任,不管父皇母后如何宠爱自己,将来的婚事难逃政治联姻。当这一天来临时,长公主欣然接受,那个深夜长谈后,父皇让长公主挑选两个可靠的陪嫁侍女时。不知道为什么,长公主就想到了这张普通的脸,也许泯然于众生,所以最适合不过。

      况且,南山书院虽大不大,虽小也不小,单就她对书院内五十个陈列架上的书籍了如指掌。长公主南阳总觉得她并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普通。

      长公主看着门外晒着那些冷门的书,那都是少年时的太子爷,太子爷还不是太子爷时游历四方带回来送给她的书。事实上,长公主翻过几页,实在是兴趣泛泛。没想到,这偌大的皇宫里,她会是他的知音。

      南朝表面的风光霁月,天下祥和,皇帝仁慈,百姓富足。背地里,暗流涌现,危机重重。

      长公主此时需要一个特别的侍女,忠诚,不起眼,聪明,冷静。她看着冷月,不动声色的问: “你愿意跟我去北朝吗?”

      冷月整理书籍的手一顿,随后对着南阳长公主微微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这一笑,使平凡的容貌生动许多,冷月毫不犹豫的说:“冷月愿意跟随长公主殿下”。

      愿意,自然是愿意的,冷月低下眼睑,心里默默开始盘算。

      至从三年前北朝黄河之特大洪灾,灾民遍野。并打破了南北两朝各自安好的局面,北朝不断找事挑衅攻打南朝边境,而南朝虽然国富民安,却历来重文轻武,实在找不出能挑大梁的将军,于是屡战屡败,屡战屡败。

      长公主看着一身青衣的冷月,满意的点点头,温声道:“随我来”。

      踏出书院的大门,冷月回头看了看,“南山书院”,四个隶书在阳光下龙飞凤舞。

      冷月目不斜视,亦步亦趋的跟在长公主身后。今日的长公主穿着牡丹花色的宫廷裙子,淡淡的牡丹花香,裙摆翩翩,仪态万千。

      走过千娇百媚的牡丹花园,走过清澈蓝色的圣女湖,走出如画的南苑,又穿过几多庭院,穿过几座假山,走过拱形小桥,走过九曲长廊。这一走,像一生,便无法回头。

      长廊的尽头,隐隐约约悦耳的琴声入耳,不知过了多久,长公主收住脚步,轻唤道:“太子殿下。”

      白衣太子南风背手而立,闻声转过身来,太子朝长公主点点头。低沉的声音响起:

      “你是冷月。”

      “是。”

      “抬起头来”

      “是”

      冷月看向太子,微微一征。这是三年来,冷月第一次面见太子。这容貌,太子和长公主的容貌极像。若有什么不同,大约太子的五官更加立体和精明英气。

      太子用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冷月。末了,右手一抬,唤来身边的侍卫,耳语几句,侍卫并便带冷月下去。

      冷月再一次默默跟在侍卫后面。走着走着冷月发现身边的景色逐渐萧条起来。暗自心惊,一抬头,带路的侍卫长容然就不见了。

      “咯吱”,一声响。冷月飞快回头,大门被人从门外锁上。

      冷月有些惶恐不安,又有些哭笑不笑,这是什么意思。然而很快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不远处的前方,假山旁边放着一个铁笼子,铁笼子里关着一只打盹的东北虎。很明显,笼子的锁被谁撬开了。而老虎随时会醒。

      王八蛋!冷月在心里狠狠咒骂。

      冷月快速的四处张望,水池边有几株曼陀罗,曼陀罗只有吃下去才有剧毒。难道虎口喂食,想到此,又暗骂一声,王八蛋。

      跳水里?王八蛋,老虎是游泳的健将。

      东北虎似乎闻到人味,睁开了眼睛。撞出了铁宠子,眯着眼睛一步一步靠近。

      牲畜浓烈刺鼻的气息越来越浓。

      没有时间思考,冷月一咬牙,从怀里掏出点火器,幸好有挑灯夜读的习惯,快速脱下裙子,把裙子点着。这个季节没有枯木,不管三七二十一,凡是手能捞到的树折都通通折来丢进火堆里。

      火不够大,东北虎离火五步之遥,一动不动站着,它在等火熄灭。

      火越来越小,冷月想都不想,伸手开始解里衣的扣子。

      “别脱了。”一声娇俏的呵斥响起。

      白衣的太子和红裙的长公主从假山暗门走出来。

      侍从一声口哨,东北虎瞪了一眼眼前的猎物,不情不愿走向笼子。

      冷月苍白着脸,全身发软无力的靠着城墙,此刻突然觉得黏糊糊的,想来里衣里面全是冷汉。

      白衣太子似笑非笑的瞟了冷月一眼。

      长公主不悦的瞪着太子,恨恨的说:“都怪你。”

      长公主红着眼,取过侍女手上的披风,盖在冷月身上。小声道歉: “ 对不起。”

      冷月把脸深深埋进披风里,闷声回道:“没事。”

      计较又如何,一个是当今的太子,一个是有恩于她的长公主。而她,只是一个失了忆,甚至不知道自己来历,寄人篱下的侍女。

      那天之后,冷月被带到东苑太子的书房,当了太子书房的贴身侍女。

      冷月的工作很轻松,只是给太子研磨,端茶。于她而言,这些做得很顺手,似乎天生就会。冷月很守规柜,不多言,不多做,不多看,总是尽量降低她自己的存在感。

      日子渐久,出乎冷月的意料,太子并不是个喜好风花雪月的太子,跟南朝附庸风雅的国风格格不入。相反太子很勤奋,特别勤奋,时常看折子到深夜,第二天又早早的来书房继续看折子。时常召见宫里的大臣,自己的谋士来谈政事,从不避讳冷月。冷月想,将来,太子应该是个为民为国的好皇帝。

      刚开始,冷月不明白,后来渐渐明白,太子一方面在考察她,一方面也在培养她。冷月想不通的是,他就不怕她到了北朝后背叛他冷月开始留心自己的饮食,可是很快就放弃,因为她自己并不懂药理。她懂的那点皮毛,来自于南山书院角落里的几本书,可惜只有理论上的,从未实践。

      这一天,太子沉着脸在东苑写奏折,冷月摒着呼吸在旁边低头研磨。太子奏折写到一半,放下笔,揉揉眉峰,突然漫不经心的问道:“如果长公主不出现,脱了里衣,你还会继续脱吗?”

      冷月研磨的手一抖,一滴墨汁溅在奏章的“武”字上。冷月快速的低头跪在一旁。太子侧目看着冷月的耳垂,脖子,手皆通红如煮熟的虾米。半响,听到底下传来一个不吭不卑的声音:

      “回太子殿下,冷月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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