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啊柴

1、第一章

　　一、
　　“你真的要走吗？”张为将手放在我扶住行李拉手的手上，不顾机场人来人往。
　　我将他的手轻轻弹开，忍不住笑道，“你这都问了好几遍了，难道你多问几遍我就会改变我的注意么？”
　　“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到了同一个地方，就可以在一起了啊！”张唯还在试图做最后的努力。“不是我们好不容易，是我好不容易，”我拍拍他的肩，“你走吧，谢谢你送我来机场，跟你在重庆工作的这两年很不错，赚了不少钱。”
　　“陈翊，你别走好不好……”张为小声嚅嚅，哀求道。
　　我上前礼貌地抱了抱他，然后拖着行李箱快速地往安检口走去。我没有回头，并不是因为我怕舍不得，也不是我心里还爱着他，我曾经为他回过太多次头，这一次我不想了。张为曾经是我幻想中的爱情，但毕竟是幻想，终究要清醒过来。
　　上了飞机，找到座位坐了下来，发现张为给我买了商务舱的票。正当我出神地望着窗外时，微信提示铃响了起来，张为发来了一条讯息，“翊，一路顺风，我希望你知道，我一直会在这里等你。爱你的，为。”看完之后，我删除了聊天记录，然后扣好安全带，戴上张为提前给我买好的蒸汽眼罩，盖上毛毯，将耳机里的音乐声调大。A Great Big World的《say something》里的歌词听得一清二楚，“Say something I\'m giving up on you/ I\'ll be the one if you want me to/ Anywhere I would\'ve followed you……”然后我昏昏地睡了过去。
　　记忆在梦里像白色丝线疯狂抽长，将我紧紧裹住，我像一个作茧自缚的茧，将自己裹在这记忆里，动弹不得。所以的记忆片段像锋利的刀片在我四周来回穿梭，划伤我的皮肤，渗出雪珠，我明明感觉到疼痛。但是梦里的我又是笑得那么开心。
　　我曾经想过会使回去的可能，比如张为突然出现在飞机上，比如他买了下一班航班来追回我……但都没有。我回到了香港，将几乎全部的精力都投放在我的学业上，在“几乎全部”以外的精力，还有在隐隐期待张为会不会做些什么。
　　都不会有的，一切总是风平浪静。在朋友圈里时常看到他发的和朋友吃饭的照片，或者又出去哪里玩了，看样子一切都过得很好，没有我也照样过得很好。我曾经以为我的离开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但最后发现都没有让他造成任何一丁点的伤害。我说的“曾经”不是一次，而是三次。加上这一次，就是四次了。之前每次，我都还会十分犯贱地又主动找他说话，可能是为了显得自己很大度，显得自己已经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但每次又都会让自己卷入这个漩涡。
　　我不知道自己想要证明些什么。Lily不止一次告诉我张为其实爱我爱得不够，让我早点放手，到现在她已经不再劝我了，她知道她劝不动我，然后留下一句，“两个男的谈恋爱也不比男女之间谈恋爱清醒嘛，该蠢的时候一样蠢。果然无论男女都是一个物种。”这个时候我喜欢顶回她一句，“老姐姐你这么聪明，你怎么不给我谈个恋爱给我做个示范？”
　　Lily是我的发小，也是我最好的朋友，神奇的是，我们从小学一直到大学，都念的是一个学校。Lily是漂亮的，虽然不是校花级别的，但也远远超出平均水平，只是她太御姐范儿，嘴巴太厉害。能跟上她步伐的男人少之又少，更别说能降得住她的人，更是凤毛麟角。虽然Lily是母胎单身25年，但是她能从她身边朋友的身上总结出最精华的恋爱经验供自己享用，也用来警告别人。我就是她汲取恋爱经验的源泉之一。虽然我这个经验可能有点偏，“老姐姐，你别老是从我这儿得经验，我这俩男的谈恋爱，你能学到啥？噢！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你……”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Lily K了头。

　　二、
　　我下了飞机，Lily在机场门口接我，全身上下被名牌包裹着，看到我之后立刻凹了一个《Vogue》封面模特的pose，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我，“夸我，夸我，快夸我！”我把娇小的Lily拥入怀中，说“我要弄脏你的妆！哈哈哈哈哈！”Lily费劲地将我推开，一边赶紧从手提袋里掏出化妆袋补妆，一边骂我，“你个小浪蹄子，不知好歹，老娘今天这么精致地来接你，你竟然敢这么放肆，晚上看我不吃垮你！”
　　我眼里噙着泪水，说，“好。”庆幸自己在取行李箱的时候戴上了墨镜，就怕见到Lily会忍不住哭。只有在她面前我才会卸下所有心房和一切武装
　　Lily挽着我的手，我拉着行李箱，远远看着我们两个，好像是异地的情侣，那么亲密。我们两个并排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沉默不语，各怀心事。两个在夜幕快要降临时还要戴着墨镜的人，心里都藏着秘密。
　　车里放着谢安琪的《喜帖街》。
　　“Lily。”
　　忘掉砌过的沙/回忆的堡垒
　　“嗯？”
　　刹那已倒下/面对这浮起的荒土
　　“我跟张为分开了。”
　　你注定学会潇洒/
　　“嗯。”
　　阶砖不会拒绝磨蚀/窗花不可幽禁落霞
　　“我跟倪豪谈恋爱了。”
　　有感情就会一生一世吗/又再婉惜有用吗

　　三、
　　就是那两秒的时间里。
　　我的瞳孔剧烈地跳动了几下，身体轻微地震了一下，轻微到Lily根本没有注意。然后我提高了嗓音，“真的吗？太好了！养的猪终于会拱白菜了！”被Lily狠狠地掐了一下大腿。我心里祈祷的，是Lily口中的“倪豪”，不是我知道的那个“倪豪”。
　　Lily跟我展示她手机里跟倪豪的合照，照片里倪豪英挺的脸笑得很灿烂，一张又一张，像一支支短剑往我的心上插入。很疼，可是我不敢叫。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我知道上帝喜欢在人间开玩笑，但这个玩笑是不是有点大了呢？以及，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