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华山鬼奇谭》你颠倒问

2、夜半

　　夜里，师兄弟二人吃光了两只兔子，柴火堆毕毕剥剥地烧着，李君虔拱了个干草堆，又拿包裹枕在脑后，舒舒服服地躺成了一个大字。祝师兄则拿了一册书，靠在火堆旁边的墙壁上，看得入神。
　　“师兄，魏泽是谁你知道吗？”李君虔朝着他的方向问。
　　祝师兄略一摇头。
　　“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个元庆嘛好像是本朝哪位皇帝的年号，我看话本子的时候看到过，偏偏想不起来……好像是高宗皇帝？还是德宗皇帝？如果是的话那这庙估计已经百十来年了。也不知道这个魏泽说的是真是假，保不齐是他眼花了，或者压力太大做梦混淆了……可是这地点又记得那么详细，南坡鸳鸯林。师兄，咱们今天有路过鸳鸯林吗？”
　　“师兄？”李君虔从地上滚了过去，更大声叫。
　　“嗯？”祝师兄抬头，有些迷茫的，“别吵。”
　　君虔拨开他的书，道：“不如明日去找找鸳鸯林？”
　　祝师兄想也不想，一口回绝：“不可。鬼神之事，皆为机缘，何况你我有师命在身，不宜耽搁。”他侃侃地说着，神女的身形容貌却像拓印一样在他脑海中自然地浮现。
　　祝师兄皱眉打发了李君虔，又执起书本。
　　夜深了，二人睡得昏昏沉沉。夜风携着淡淡的花香，柴火趴伏，只剩下一汪橙色的火星，盈盈的光。月光照进窗户，洒下一片薄雾般的银辉。忽的云来遮月，石窟内光线一暗，几缕风仿佛是刚从冰冷的地底漫上来般，像蛇一样在石窟内游走，随后汇成漩涡。
　　人世有冤死、枉死者，阳寿未尽，故阴差不索，流落六道轮回以外，称为游魂野鬼。其中心怀执念者，化为厉鬼，祸乱人间以报因果；而阴差阳错被人立祠供奉的，虽为游魂，却获神力。不伦不类，不知叫个什么东西。
　　她就是这么个东西。从前靠香火维持法力，如今庙宇废弃，只好重操旧业。
　　花香从窗子涌进来，师兄弟正睡得香甜。
　　她忽的出现在石窟之内，红裙曳地，环佩叮当，云鬓花颜，眉心一点朱砂。不似山间仙子，却像宫装丽人。
　　她跪在祝虞身侧，轻轻解开他的衣带，便从额头到胸口一遍遍细细密密地亲吻，直到梦中人也情难自抑，呼吸浑浊后，才倾身相交，水乳相融，恣意寻欢作乐起来。
　　她在祝虞怀中感到久违的温暖，所以当他终于睁开眼，问她何人时，好声好气地答了。
　　“妾乃延熹宫人，见郎君经我庙宇，行路劳顿，特来抚慰，以尽地主之谊。”身为一个鬼，她吐气清冽，伴着花香，倒真有些勾魂摄魄之效。见人家目色茫然，一言不发，她捧着他的脸颊劝慰道：“郎君休惧，梦中云雨，无人知晓。”
　　祝虞封住了她的唇舌。
　　餍足快活后，她蹭着祝虞的耳朵道：“小郎君好威风也。”
　　祝虞一把捉住了她往下探的手，道：“姑娘究竟是何人？”他侧目一看，地上落满女人红的白的衣衫，石窟那一侧师弟鼾声阵阵，手里抓着女人纤细的手腕，触感冰凉，绝不是梦。
　　她见祝虞两只眼珠渐落清明，手腕像蛇一样灵巧地挣开了桎梏，压着祝虞的胸膛直起身，捡起旁落的衣衫一件件穿戴。柴火早已熄灭，借着月色，她的肌肤更显得莹白细腻。
　　祝虞唇干舌燥，喉结上下滚动。他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师弟的鼾声，看着月下美人，只觉荒诞、羞愧至极。
　　他强自镇定，道：“请姑娘告知姓名家乡，祝某当上门提亲。”
　　她一惊后，见他俊目中一片火热，又刚刚与他浓情蜜意过，不由道：“妾名世安，乃长安延熹宫人。”
　　那阵困人的花香又漫上来了，祝虞撑不住眼皮，倒头睡去。梦里传来女人的歌声：“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夜半来，天明去。他惊醒了，发现天色熹微，鸟雀声隐约入耳。石窟内只有他和师弟两人。他往下一摸，自己果然一片潮湿，便起身收拾。
　　墙角的红花依旧含苞待放，他揪下一朵来，正是昨夜闻到的花香。
　　李君虔被他推醒，迷迷糊糊道：“嗯？天亮了？”
　　“昨夜你我都睡了。”他师兄弟二人在野外过夜时，必然会分前后半夜值守。
　　师弟揉揉眼睛清醒了，一骨碌爬起来，道：“是啊，昨夜不知为何居然睡死过去了。师兄你……没睡好？”他见祝虞面色发青，眼下泛黑，不由道。
　　祝虞道：“我怀疑这庙里的花香有安眠之效。”
　　“花香？我怎么没闻见？”
　　“此花夜间开放。”祝虞掌中是那种红色小花。
　　李君虔拿起来闻了闻，还是怀疑，只听祝虞道：“你昨晚一觉到天明，中途不曾醒来，也不曾做梦？”
　　君虔摇摇头，道：“没有，一睁眼天就亮了。”
　　祝虞心中仿佛大石落地。他道：“吃点干粮就上路吧。”
　　临走时神女石像依旧一副含情脉脉之神态，祝虞将石上刻字又默读一遍后，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