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玉面几代愁》月下望京楼

2、第二章 帝星明，才子现（中）

　　第二章帝星明，才子现（中）

　　想到这里，沈廷之不免觉得缘分这种东西当真是妙不可言，进宫之前，沈老侯爷让沈廷之做足了有关宫内关系的功课。

　　其中当然包括这个不受宠的金羽翎，金羽翎的资料十分简短：金羽翎，皇帝第七子，不祥，面若美人。

　　沈廷之不禁牵动了一下嘴角，当时对金羽翎初次见面就如此上心，大概是因为实在好奇老侯爷给的美人二字到底担当的起不起。现在看来，小美人都已经成为了南梁第一美人了，当真为南梁子弟可惜。

　　面前的这个南梁美人已经长高了不少，已经跟沈廷之一般高了，但是他比小侯爷还小了三岁，估计再过两年就可以超过自己了。

　　不等沈廷之追忆往昔，金羽翎就让他拉回了思绪。因为金羽翎应该确实有要紧的事情和他商讨，不然不可能不参加宴会，

　　金羽翎看到沈廷之以后心情就变得很好，完全忘记了之前接到密报后的不悦与沉思，看到沈廷之在出神，觉得沈廷之是否因为刚才一箭还没有回过神来，便又唤了一声：“庭之哥哥？”。
　　“臣在”
　　“夜里风凉，去屋里说”

　　沈廷之跟在金羽翎后面，走进了曾留下宫中许多记忆的的听雨楼。

　　听雨楼是文柳阁里最别致的建筑。年少的沈廷之经常在廊上看书，有时阳光正好、树影婆娑，便可看见一个干净的白衣少年头靠在朱红色的宫柱上，闭着眼，睫毛微颤，手中执一本书，其他的书随意丢在廊上。

　　不一会，就会有另一个更小的少年出现。举起衣袖，为沈廷之遮住脸上的光斑，然后大胆的盯着沈廷之的脸，然后在沈廷之皱眉之时偷偷的溜掉。
　　在他的身影后面，是一双饱含笑意的狐狸眼。

　　那时的金羽翎除了皇子的血脉，一无所有，但他在沈小侯爷的面圣后，却能够留在了文柳阁。
　　为了报答恩情，作为皇子的金羽翎居然也要经常忙里忙外，就差给沈廷之铺床叠被了。
　　沈廷之不近女色，不喜欢宫娥伺候，身边除了近卫就几个院外的小厮外，就金羽翎离他最近。

　　按理说，金羽翎是皇子，不应该收拾书房，打理听雨楼。但是沈廷之一直心安理得，认为既然自己留下的人就应该替他出力。
　　“阿翎啊，你这么贤惠，以后谁娶了你那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调戏皇子也是一件好玩的事情，金羽翎每次都面红耳赤的，毕竟他只有十几岁。
　　“廷之哥哥，别胡说。”
　　“好，不闹了。”沈廷之盯着正在研墨的少年，内心一阵亲切。 “我家阿翎配得上天下最好的人。”
　　哗啦，笔筒被打翻了，金羽翎跑出了听雨楼。

　　看着这个与当年熟悉的身影，如今已经身穿明黄，沈廷之心想当年偷偷摸摸给自己遮挡阳光的少年也已经这般稳重了。

　　听雨楼内，三面都是书籍，湘妃竹的帘子已经放下来。中间的梨木桌案一尘不染，已经点起了上好的鲸蜡，明亮无烟。香炉里点的是沈廷之最爱的冷檀香。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个棋局，上好的墨玉棋子在烛光下泛着珠光。

　　“是我让沈卿劳顿了，都无法在宴会上欣赏西域贡女的舞蹈”，金羽翎微笑的看着沈廷之，自顾自地为他倒了一杯酒。

　　“陛下知道臣看这等节目会昏昏欲睡，不如与陛下商讨事宜来的感兴趣，臣还应当感激陛下。”沈廷之笑着拿起一枚墨玉棋子把玩，“当真是好东西。”

　　“其实朕是担心沈爱卿不胜酒力，喝太多醉十里，毕竟——你的身子不适合烈酒了”。金羽翎盯着沈廷之。

　　打趣道，“感谢陛下体恤，陛下如此体贴入微，真叫臣惶恐了。萧家有女初长成，三顾倾城，陛下年纪应当娶亲，也应该有人照顾打理起居生活。不防……”

　　沈廷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北郢世子殷北寒入上京了”，金羽翎将手中的酒杯转了一圈，抬头饮下，侧着头用赤金色的眼睛盯着沈廷之。
　　“根据文牒，目的是为了与南梁讲和，三年，进贡漠北烈马无数。朕私下打探过虚实，殷北寒此次进京，确实只带了亲信。至于讲和——不知道北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狐狸思考了一会，不难猜到意图。

　　“臣根据万机阁的线报，北郢漠北王年老体衰，估计即将不久于人世了。北郢虽然已经立下世子殷北寒，但是他的哥哥们却并不降服——殷北寒并非长子也不是嫡子，听说还是漠北王在外面与人生下的，直到十岁才被寻回。身份本就有很多异议，但是漠北王力排众议，立他为世子，实在是很蹊跷。”

　　“可是传言殷北寒带有天命，年少入狼群都毫发无伤。虽然并不在漠北王膝下，但是文韬武略远超他的哥哥们，十分得漠北王赏识。跟随漠北王多年，培养了很多暗里的势力，还在十三岁时单枪匹马入荒漠生擒叛徒乌尔达。如今更是风度翩翩，北郢瑰宝。”

　　沈廷之轻笑：“传言毕竟不能当真，臣当年出生还红光满天，言传四起。但其实只是因为大家手忙脚乱，后面厨房走水了而无人注意。但是臣跟着家父在边境待过几年，了解这个殷北寒肯定是有过人之处，此次孤身入上京，应当是想要在这里得到我们的一个承诺。一个在他回北郢处理其他势力之时，我们不会在边境起冲突的承诺。”

　　“那他何以见得大梁会同意，而且他不带一兵一卒能够从南梁全身而退。”金羽翎变得十分认真。

　　“臣应当与陛下想的一样。陛下刚刚登基，很多政务也需要处理，不便于在边境冲突。殷北寒正是看中了这一点，而且他虽然还没有得到大宝，却已经代替漠北王处理朝政多年。即使我们在北郢内乱之时起兵，也不会讨到太多便宜。对于殷北寒而言，只是集中精力与分散精力处理内乱而已。”

　　“沈卿当真是消息灵通，机智过人。所以，我们不妨卖个人情。还能得到烈马，何乐而不为，很划算的买卖。”金羽翎笑殷殷的下了一枚棋子。

　　沈廷之瞥见这个南梁“美人”刚才已经偷偷换掉了自己的的几个重要的棋子，但是他也没有说破，皇帝还悔棋，说好的一言九鼎。

　　“陛下英明。”

　　听雨楼里温度逐渐升高了，沈廷之因为饮酒的缘故，脸上开始有了淡淡的红晕，随手扯了衣领，露出光滑的脖颈与些许精致的锁骨。

　　“所以陛下这个月的宴会实则是在向殷北寒展示上京繁华，南梁实力。”
　　“自然，要不然守丧期间会显得南梁过于死气。”

　　砰砰几声，外面金光冲天，竟已经到了烟花开始的时间，缤纷的烟花一个接着一个冲上了夜空，在空中爆发出一片一片的的金星。
　　多彩的颜色惊艳到了沈廷之，不仅仰头看向听雨楼外，艳丽的火光照映在他苍白的脸上居然也有了一丝丝红晕。

　　“那既然此局，臣已经输了这局棋。是否可以请陛下恩准臣去观赏今晚的烟花盛宴。”

　　沈廷之从小跟着老侯爷奔波，最喜爱新奇玩意，据说今晚的烟花十分艳丽，再过一会就会在紫金殿前面的空场里点燃更多的烟花，整个上京都可以看到这幅盛大的美景。

　　既然军事谈完了，自然应该放松一下，看看宴会，顺便瞅瞅西域美人的舞蹈，对比一下与南梁第一“美人”的区别。

　　金羽翎看着沈廷之的侧颜，看着他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惊艳与光亮。
　　起身，上去拉着沈廷之的臂膀就往听雨楼外面走。因为速度太快，沈廷之来不及反应，带倒了醉十里的酒壶，琥珀色的酒流到了软垫上。

　　“到紫金殿有些路途。不如朕与沈卿在听雨楼外共赏焰火”。

　　沈廷之与金羽翎站在文柳阁的柳树下，面向湖泊，看着绚丽的烟花，看着烟花在湖泊中的倒影。

　　那些年，沈廷之陪伴着金羽翎在各种庆典上看了一场又一场的烟花，今日在文柳阁只有他们两个看烟花却也也是第一次，这种感觉有点微妙。

　　那年，沈廷之周旋完大皇子以后，将金羽翎扯到听雨楼里，弯腰仔细给他擦拭了脸上的尘土，真真是五官端正的“美人”，唇不点而红润，没有粉饰的皮肤白皙，精致的五官，眼角小小的暗红色泪痣显得更加妩媚。

　　但是这些美色被脸上的绸带遮挡住了不少。 “你为什么要用绸带把眼睛遮起来？不会不方便吗。”

　　见金羽翎没有反应，好奇使得沈廷之伸手解开来绸带， “难道是因为眼睛不好？”。
　　拆开绸缎，沈廷之就见到了金羽翎柳叶眉下的赤金瞳，回忆起资料上的不祥二字，内心有了答案，看着他的赤金瞳。

　　金羽翎看着比自己高大、受到很多人追捧的沈廷之。这个少年就这么低头看着自己，一直看着自己，没有忌讳他的赤金瞳。

　　看了很长时间，回过神来，沈廷之顺手就把绸带丢进了灯筒子里、烧了。 “我会向陛下禀报，你以后就住在文柳阁。与我同住。翎皇子今后无需遮挡眼睛——这双眼睛，很漂亮。”

　　之后面见元帝提及此事，元帝只是表示了吃惊，估计他自己都忘记了这个七皇子的存在了。

　　沈廷之理由也很简单，自己刚刚入宫，很多宫规不熟悉担心冒犯诸位贵人，既然入宫与皇子们陪读，应当陪伴皇子，所以想要先接触年级较小的金羽翎。

　　但是金羽翎之前的住所太过于偏僻，不方便接触，文柳阁安静空旷，不如同住。

　　其实，元帝心理明镜一般，沈廷之入宫的目的实则是使得沈家受到制衡，但是名义上是陪读诸皇子，所以不能把人晾在文柳阁。但是每位皇子背后势力又过于复杂，母妃都是世家出身，其实沈廷之并不方便过多接触他们，以防结党营私。这样看来，与没有存在感的金羽翎同住再合适不过，于是恩准了。就当多了一个玩伴。

　　这个决定改变了沈廷之与金羽翎的人生轨迹，但是当时谁都没有发现命运的齿轮发生了转变。多年以后，沈廷之回忆这些事，认为都是天命。

　　那年，沈廷之成了廷之哥哥。

　　那年，看完荣贵妃诞辰晚上的烟花以后。年幼的金羽翎说：“廷之哥哥喜欢烟花吗，以后阿翎有能力了，每年都给你放最好看的烟花。”

　　如今的阿翎成了万民敬仰的皇帝。自己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金羽翎此时就站在沈廷之身后，金羽翎不喜欢烟花，认为美丽但太容易消失。
　　“庭之哥哥还是如此喜欢烟花”

　　“人生当如此，轰轰烈烈，潇潇洒洒，万紫千红一回”，沈廷之回头看着金羽翎笑。

　　文柳阁的柳树叶子随风起起伏伏，树影打在两个人身上。身后烟花绚丽万彩。

　　“沈卿，纳妃之事，不要再提。朕严格遵循皇家规矩，服丧三载，不应婚娶，至于你说的萧家三顾倾城的小姐，朕会赐婚给柳丞相家三公子，为难你为人家考虑的这么周全”。
　　…………

　　“还有，观天术士袁明说，上京正上方，紫光出现了，帝星已经明了。殷北寒这个月也达到上京，你说朕与殷北寒二人谁是天命所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