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Y记忆工厂》抖腿抖得地都颤

4、（四）

　　“老黄，救援部方面刚刚发来通告，说咱们站附近的地表检测到了2481年火灾中受害者的DNA，现在人已经到了，要求站内搜索。反正除了梁和外，其他人都送回去了，没关系吧。”李允言将最后一点事务处理妥当，面对突发情况还是从容不迫。

　　“都谁来了？站内情况怎么样？”黄学远停下手头的工作，“让小羽过去看看。”

　　“大部分人员回家休假，剩下几个技术员堵在门口不放搜索队进来，喊着‘站长不是那样的人’、‘火灾不是他引发的’之类的话。”语音那边立刻切换成了白羽的声音。

　　“告诉大家冷静，准备迎接检查。还有，你还没回答我第一个问题。”黄学远推了推眼镜。

　　“站长，这次你就不用亲自出面了，我来代理就好。”

　　“果然是他……”

　　“站长，我知道你不想见他，我会快速解决的。如果你想让他配合做记忆撤销，现在不行，建议你找个节日约他，他应该会出来。那就这样，我去配合检查部署了。”白羽一个反手将黄学远锁在站长室内，怕他见到林龙情绪激动而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

　　“你好，我是救援部新任部长林龙。”林龙的语气略带挑衅，可能是接手的第一件案子，林龙有着一定成功的决心。

　　“我是黄站长的助手机器人白羽，站长正在开会，不方便迎接，请允许我来配合检查。”白羽的语气坚决，毫不相让。

　　“开什么会呀？卫星发射成功，工作人员都回家休假了吧？黄学远你架子够大的，竟然派一个机器人来见我，现在藏在哪里看监控呢？你一定听得到吧？一个月前在《反生物武器合约》上签字时的气势呢？嘴上说着‘减轻民众的伤害’，私下却向军方出售芯片，你这如意算盘打得……”林龙冲着天花板上的监控摄像头喊着，这一切当然被黄学远观察得清清楚楚。

　　“我的芯片只授予自卫队和维和部队，而且是通过正当法律途径，并不会给民众带来伤害。”黄学远的声音从语音传送器中传出，与平时无异，可白羽还是发现了语调的轻微颤动。

　　“林龙先生，您所谓的军方是指正规军还是令尊手下专门窃取他人专利的一支队伍？可想而知，为了您的就职等事，令尊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啊，回想一下您一路‘打拼’过来，不觉得有些过于顺利吗？”白羽不留情面地还击。

　　林龙顿时目瞪口呆：“你作为黄学远的影射，就是这么看待我的？那么他也一样吧……”

　　“并不，这些结论是我单方面分析外界信息得到的，与黄站长的立场无关。”

　　“好啊，你们总是有借口，那我看你怎么解释检测到的DNA。”林龙双手交叉，站立在门口。为了防止黄学远的过激反应，白羽立刻截断了林龙的语音传入，“如果搜查的话请自便，但请不要对站长进行人身攻击，如果您执意这样做的话，我等会将搜索队击退，并将其算作正当防卫。”白羽顿了顿，在林龙耳边小声说：“如果您被误伤，我们将解释为机器系统故障，是系统生产商的过失，黄站长不承担责任哦。”

　　“你们简直……”林龙握紧拳头。

　　“林部长，站里外一百英里全部搜索完毕，没有可疑人员，但DNA搜索器一直在响。”

　　“你们在找我吗？从火灾中被救出的人，我也是其中之一呢！”梁和从侧门中钻出来，笑容灿烂：“多亏了黄站长派人救我，你们那些搜救机器可指望不上喽！”

　　林龙觉得话外有音，直指救援机器的黑幕，立刻明白无法谈下去了，于是取消了进一步行动。即便梁和的本意是“救援机器很忙，我指望不上”。

　　白羽目送着林龙客套地道个歉并撤军回去后，怒气冲冲地将梁和抓进审讯室。

　　“不是命令你呆在打印社不要出来吗？你违反规定，等站长的处分吧！”白羽没好气地松开机械臂，把梁和扔在地上。

　　“哎哟，疼啊，我又不是机器人，不怕摔……再说了，要不是本大爷出场，那个该死的什么部长能主动撤兵？你们还得感谢我嘞！”梁和揉了揉摔疼的屁股，不怕死地跟白羽顶撞。虽然这个到处都是机械、冷冰冰的发射站让人有些难以接近，但梁和知道每个人都不会伤害他人，如果要做出选择的话，也只会选择伤害自己。“哎你说黄站长和那个什么林部长是不是有啥过节啊，新闻里总有他俩互怼，今天还真是冤家路窄，好险没打起来！”

　　白羽没有回答，而是从一个铅封的匣子里抽出一张备份的记忆内存卡，在半空中的电子幕上放映了出来：

　　那是黄学远和林龙大一的那一年。

　　黄学远包揽了信息工程学院和和机械类的各大奖项，签约单位已经开始排起长队；而林龙加入学生会和社团，组织活动井井有条。两人属于不同领域，自然没有可比性，但事情的发生是因为校委将年度最佳学员定为了林龙，而不是呼声最高的黄学远。

　　各个院系的学生炸开锅，认为学校不看重成绩，私下评论林龙靠家里的关系获得了这个称号，甚至偏激的认为林龙在学生会和社团里的成绩都是依靠父母才完成的；还有更激烈的反对者，放出谣言说管理学院的篮球队之所以赢了体育学院，是因为事先安排放水……而这些人，绝大多数是黄学远的支持者。

　　就这样，“林龙做什么都是错的”这种现象持续了两年之久。

　　终于有一天，忍无可忍的林龙找到黄学远，要他当面讲清楚是不是幕后主使。然而答案是否定的。

　　“为什么啊——”林龙彻底崩溃，“明明我最讨厌的事就是依赖父母……明明我有那么多朋友却没有一个替我说话……”

　　黄学远沉默了。这是黄学远第一次看见林龙哭泣。小时候他帮黄学远出头，以一敌四，额头出血流到脖子的时候都没有流一滴眼泪。而现在林龙蹲在地上哭成一团，黄学远才发现，自己曾经的“小英雄”不过是个瘦瘦的男孩子。黄学远蹲下去，将手伸向林龙的肩膀，不料被林龙甩开：“你为什么要跟我竞争，为什么那么想赢我啊？”

　　林龙跑远的背影让他想起了那天的自己。
　　受过伤害的人，心中会长出荆棘，让下一个试图靠近自己内心的人更加受伤……

　　看见梁和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白羽按下了停止键。
　　“站长的心里一直有林部长，他们也不是单纯的互相讨厌，而是缺少一个时机，让彼此吐露心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针锋相对。”白羽解释道，“为了弥补这份感情所带来的遗憾，站长已经走上了一个极端，你还不知道，那就是使用现今投入试验中的记忆反密码子，撤销二人的记忆。”

　　“天啊，难怪第一次见面时，站长问我那样的问题。”

　　“好了，让你了解这些已经太多了，我们是无法阻止他的，站长的执行力甚至可以和机器人相比。”白羽将备份卡重新收回匣子中，“不过你现在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下次如果让你呆在打印社，一定要等我发解除信号后才可以出来。”

　　“好的，我下次绝对不会这样了！但我知道，遇到危险的话你会来救我，对吧？”梁和知道保护站内成员是白羽的任务，但他就是想听到肯定的答案，毕竟从没有人会保护他。想到这里，梁和觉得人与人的亲情还不如机器人之间那样紧密，有些伤心。

　　“你如果乱跑的话我是不会去救你的！”预想之中的答复。

　　“白羽姐又说谎啦！指甲上的红灯在闪哦。其实你第一次救我那天，我就在想，你如果十几岁就认你当姐姐；二十几岁就认你当妈妈……”

　　“喂，我还没同意呢！”白羽打断了他的话，又顿时觉得自己太凶了，“不过呢，我可以给你写一张记忆CD，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好啊，我的名字叫梁和，‘和’的意思是‘家庭和睦’，然鹅并无卵效果……”

　　一个安宁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