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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桂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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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跟着白无枢跑遍了大半个建安城,此刻二人上了酒楼,酒楼看着有点陈旧,里面没几个人,但楼下说书人的情绪仍旧饱满,语调平仄起伏朗朗上口,说到精彩处引来稀疏的几声叫好。
白无枢轻车熟路地要了几道菜和一壶酒,说道:“这家店虽然看着不热闹,但是家老字号了。这里的桂花酒最好,比别家的清冽,配点下酒菜再好不过,就是得当心别喝多,这里的酒也比别家的醉人。”
沈伐哦了一声问道:“你经常来?”
白无枢道:“谈不上经常,偶尔来。”说着他沿着窗边指了个方向,沈伐顺着看去,发现虽然酒楼位置偏僻,但实际上离主街并不远,从这个角度,竟能清晰看见主街上人来人往。
白无枢眯起眼睛,给沈伐斟了一杯酒,说道:“我来建安若是得空,就在这喝喝小酒,别有一番风景。”
沈伐对他的兴趣爱好不置可否,举杯浅酌了一下,觉着确实酒气更重一些。
白无枢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其实早几年还不大太平的时候,有一日我来这喝酒,还意外地在这看见了当今太子。”
“太子?”沈伐抬眼看他,京城离建安挺远,他问:“太子来这里做什么?”
“倒不是来这酒楼,只是从这里能看见。那年叛乱刚平,太子领军来此地捉拿几个未伏诛的叛军党羽,我在这有幸得以一窥真颜。”
接着他搓了搓下巴,绘声绘色地说道:“不仅如此,碰上逢年过节,每年的大戏你在台下可找不到好位置,可来这就不一样了,一边看戏还能一边让店家给你温上一壶好酒。还有一回,有个貌美的姑娘比武招亲,嚯,从这你能看到那些侠士是如何被打个鼻青脸肿的,到最后也没人把这位美貌女侠娶走,真是可惜可惜……” 他一连说了两个可惜,很是遗憾。
沈伐无言地听着,这两日的相处下来,总觉得白无枢这个人就是个非常懂得行乐的潇洒公子,可又有点谈不上来的不对劲。
说话间,楼下来了两个年轻人,前面的少女鲜眉亮眼,活泼灵动,不由得让人心生好感。后面跟着和她长相极为相似但是脸上疏离冷淡的少年。
少女开口和店家商量着什么,声音清亮好听,连说书人此刻都放低了声音。
沈伐不自觉地也看了过去,可还没仔细端详,就听见对面白无枢停下了方才的高谈阔论,委委屈屈地道:“沈兄原来喜欢这类型的女子吗?”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楼下那个少年耳力极好,抬起头皱着眉地看过来。
沈伐被看了个正着。
“……”
他有些尴尬地收回眼神,拿起杯子轻声说道:“白兄说笑了,建安人杰地灵。”
他无非就是看看……
白无枢吟着笑说:“我再给你添点酒。”
沈伐闻言,面上镇定地把刚才就空了的酒杯放下。
接着耳里传来白无枢的声音,那声音很轻但很清晰,像是只让他听见,挠得他耳朵里有点痒:“楼下那对姐弟是清秋堂堂主的掌上明珠。清秋堂弟子一向都平庸的很,只能靠使用点奇巧淫技傍身。不过近年来,倒是出了这对姐弟,武功不弱,如今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应该也是来参加此次大会的吧。”
说到这白无枢停顿了下,接着脸上带了点莫名其妙猥琐的笑意,连声音都变得猥琐了起来,挠的他耳朵更痒了:“这二人使的是双剑,双剑合璧的双剑。”
沈伐不自觉地抖了下耳朵,看向白无枢的眼里带着点打量。心里想着今早也是,白无枢竟能如此随便地凝声入耳,看来也不完全只是个世家公子,可他这是笑什么?不过使的双剑有什么好笑的。
于是沈伐不解的问:“你笑什么?”
“他们的剑法用的是祖上留下来的古谱,只是这剑法与普通双剑剑法不同,要求更为严苛,除却一阴一阳,更讲究练剑二人需要心意相通,亲密无间。所以大多是夫妻二人练剑,可夫妻二人,生活琐碎尚且生嫌隙,真正能一同潜心练剑的少之又少。他们俩是孪生姐弟,打娘胎起就在一块,练此双剑便初有成效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之后若想更上一层楼嘛……”白无枢朝他嘿嘿一笑,促狭之意尽在这声笑里:“那就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沈伐,一个平日里即便孤身在外,也无时无刻散发着“我不好惹”的无情侠士,说到底也只是个对这些不甚在行,未及弱冠的少年。
沈伐愣了有一小会,耳朵渐渐有点发红,脸上虽然极力维持住面无表情,但还是肃然生敬地看着白无枢。可他转念一想,狐疑地问道:“既然是门派内古谱,那必定不外传,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白无枢笑容突然僵住,扭头干咳了一声:“都是道听途说,道听途说。”
沈伐心想,放屁!
脸上却是微微一笑,像是恍然大悟一样哦了一声,微笑地说道:“我再给你添点酒。”
白无枢:“……”
楼下姐弟二人并未久待,和店家说完事就走。
沈伐看着这对姐弟的背影,心里莫名也生出了些奇怪的念头,随后他面无表情的摇摇头,说道:“我还以为这里偏僻,知道的人应该不多。”
白无枢给沈伐夹了一筷子小菜:“有礼之会,无酒不行。世人皆爱酒,这里的酒好,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先前和你说过这里的酒比别的地方更醉人,至于为什么,我特地多次向店家请教过,可这老狐狸每回都只给我顾左右而言他。”
接着他喝了杯酒,眯着眼睛继续说道:“大多店家酿酒,关键都是想着法子做出好引物来,引物越好,酒就越醇。而后基本都是用浸曲法子制酒,千篇一律,并无太大不同。所以即便你从城东喝到城西,这酒气大约也都差不多。可这里的酒,区别不在引子上,应该是制酒的方法不一样,我曾悄悄地跟着去看过,可惜在下才疏学浅,看不大明白。”
沈伐越听越觉着眼界大开,可还是忍不住含笑插嘴道:“别家店的菜方尚不能外传,这家店既然酒好,那即便制酒法子不一样,更如何能让你知道,你怎么还偷摸去看了。”
白无枢听了,也不辩解,只是又委委屈屈地看了沈伐一眼。这一眼,看得沈伐心有点颤。
沈伐立刻不再拆台。叨一口小菜,饮一杯桂酒,嘴角带着笑意,安安静静认认真真地听白无枢侃侃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