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四酱薯条

5、第五章

　　许丹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眼睛只是看着杯子里的茶水，茶水剔透，发出阵阵幽香。许久，他翘起二郎腿，目不斜视地盯着老人。
　　然后兀自笑了，笑声闷在胸口，有些冷淡。
　　老人没有介意，咳了几声，一个抱着琵琶的旗袍女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还自带了一张凳子。很快，悠悠的琵琶声从她的手指下倾泻而出。
　　许丹良看着那女子，语气淡淡地说：“沈二爷，在闹市区制造平行空间，要是有凡人误闯，你准备如何？”他左手盘核桃的速度变缓了，调整了一下坐姿，换了一条腿跷二郎腿：“杀了剥魂吗？”
　　“老朽哪敢……”老人的目光有些躲闪。
　　旁边笙歌依旧。
　　“听说沈二爷用人魂修仙，可有此事？”许丹良盘核桃的声音一点一点的磨着沈二爷的心智。
　　“老朽……老朽哪敢……”
　　许丹良嘴角扬起，目光炯炯射向前方弹琵琶的女子，那女子壮着胆子抬头看了许丹良一眼，他报以绅士的微笑，目光温柔着，但始终都是没有聚焦的的，瞳孔的冷色让那女子手下琴声一乱，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许丹良低头轻笑了一下，像是嘲笑又像是冷笑。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杯子，那杯子里的水开始呈旋涡状翻着，周围开始剧烈晃动，琵琶弦断，屋中各样的瓷器碎了一地，门里门外的仆人开始一个个消失——唯有许丹良翘着二郎腿目光坦然。
　　“大人，大人……”沈二爷扑通一声跪下了。
　　“此事天理难容，你怎下的去手。”许丹良没有看那老人，只是语气平淡地说着。
　　年近耄耋的老人开始声泪俱下，锐利的目光变得浑浊，一下子变了一个人：“那我们能怎么办……那我们能怎么办呢……”
　　许丹良终于肯正眼看向沈二爷，目光彻彻底底变得冷漠如冰，他舔了一下下唇，其实他的模样虽好，却并没有攻击性，但此时他毫不不节制目光里的冷意后，周身仿佛冷了几度。
　　沈二爷吞了口口水：“天降的仙人至少千年才有一个，那我们这种知了灵的人算什么？不像仙人一样生于自然，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若要修炼，则有一身仙骨，天资聪颖，得到神格易如反掌；若不修炼，在人间用着自己的能力，也能生活无忧……而我们这样的人，有着这鸡肋般的一点点灵气，有父有母，有妻有儿，却只能独自守着这不死身……”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没人是容易的，你我一样。”许丹良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老人。
　　要他插科打诨可以，但是这种时候他真的无法表达他内心的真实想法——那种已经愈合的伤口被人重新撕开的无助和以及那种久违的茫然。
　　你要怎样才肯相信，你我一样。
　　“我不要王冠……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不是吗？这般不上不下算什么……”
　　“这不是你剥魂的理由。你应该知道，一旦没有魂魄，从此是不入轮回的。”
　　“大人……”
　　许丹良没有听完，只是转身向门口走去，门口的小红已经变回了纸人——方便随时逃走。顿时，整个园林建筑都化成一道虚影，幻化成一道光，没入许丹良的核桃里。
　　小红只一转眼，就发现自己正在厕所里——身边许丹良还泛着光华。
　　面面相觑。
　　“我们俩从一个厕所出去不太好，我去旁边。”许丹良首先打破尴尬，穿墙而过。顺手还拿回了小红手上的石头。
　　小红刚准备瞬移出厕所，许丹良又带着石头回来了，拉住了已经变得虚虚实实的小红：“省点事，直接移回家吧。”
　　于是小红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许丹良移回了公寓……的厕所。
　　“你为啥瞬移都要移到厕所啊？恶不恶心？”小红没敢说下一句：你是要吃啥啊？
　　“厕所大部分不会有监控，不会引人怀疑。”
　　“……”小红敢怒不敢言：厕所里是没有监控，但是你无端端出现在另一个地方，不会有人怀疑吗？
　　许丹良没有回答，只是带着石头，独自钻进了书房。
　　小红暗暗鄙视着他，然后认命地打开了窗户，窗外夜色撩人，他把核桃扔了下去，核桃在空中凭空消失了。
　　有时候小红也会想，要是上面那位一个不注意，他这算不算高空抛物……
　　他望向了书房，许丹良关了门。
　　他知道因为什么。
　　许丹良就不是守旧的人。那么多年里，朝代更替，沧海桑田，潮流不断变化，他也从未落伍，显得腐朽。陈桥兵变，靖康之变，努尔哈赤称汗，乃至武昌起义，五四运动……都有这位的推波助澜或直接参与。
　　而这么多年，他还始终念着一个人。小红跟着许丹良不过千年，而这是在那之前很多年的事。凡人的“很多年”最多不过几十年，而许丹良这样的仙，他的很多年，可能是几千年，几万年，甚至上亿年。
　　他的资格不够，完全听不见许丹良和沈二爷说的话，但他知道，沈二爷那种狠得下心剥魂的人就算死也不会让许丹良好过的。
　　小红在心里默默地恭喜了一下已经化为世间尘埃的沈二爷——他做到了。
　　“小红……给爷过来。”许丹良在房里懒洋洋地说。
　　小红满头的思绪被他快刀斩乱麻，刀口整整齐齐，毫不拖泥带水。
　　“不是说在私下不叫爷叫哥吗？ ”小红吼着，冲进书房。他总觉得许丹良特别像在招妓……
　　“你辛苦一下，照这个图纸，做成镯子。”
　　小红掂量着这石头。
　　“这太浪费了。这料子做件花件不是更好吗？这是冰种，又不小，如果能做件满绿花件，形状完整饱满，几百万不成问题。”
　　许丹良叹了口气：“如果你说几千万不成问题，我就give in.”
　　小红翻了个大白眼：“你还拽英文，给你做就是了，反正你人傻钱多。”
　　许丹良笑了。
　　他穿着睡衣，双手插在睡裤兜里，身材颀长，侧颜流畅，所有的一切多一分则余，少一分则缺，他的目光又恢复了往常的平和温柔，手上的十八罗汉佛珠手串已经不知去了哪里，小红从刚开始跟着他时他便是这样，小红想到了一个词——博古亘今。
　　如黄鹤楼一般——他的黄鹤楼。
　　他轻轻开口：“你的资格越高，我与你的关联越深，这时候，我要想知道你想什么，轻而易举。当然你也不用怕我知道你在心里骂我，因为我早就知道了。但是当你的资格变的更高……”许丹良突然停了下来。
　　小红莫名其妙，突然意识到他是在解释。
　　“你就可以纂改我们之间的关联了。等到你足够强大，我就会镇不住你的灵气，你就可以从此和我再无关联，然后把纸人炼化，留下你的人形，最后争取仙格，如果成功，你就是仙了。”
　　小红有点懵——这是许丹良第一次和他讨论自己未来的所属，他千年来一直以为自己就会一直作为纸人活着。如果许丹良不要他了，他就会成为另一个仙人的附属品，或陪葬品，或牺牲品……这样事情他见过太多。
　　沈二爷拿凡人，知灵之人的魂修仙不够，还有再掠去他们的身体当奴仆就是个好例子。以前听说楚地有人，连自己的纸人也不放过，神形俱夺——只因纸人有两副形，更加大补，想来就是沈二爷了……
　　小红从来不知道许丹良的曾经，他只是知道从他被赐给许丹良时，许丹良的心里就住着一个人。
　　而此刻，她终于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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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信息量好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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