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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06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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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清然不知道季霜澜接管他的身体后,是用什么方法离开的感天宫。
他只知道,等他从幻境回到现实,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一条无人的小巷子里。
认出这条巷子在自己家附近,洛清然一惊,捂住刺痛血红的右眼。
知道洛清然是不想季雪潇发现封印在松动,季霜澜难得好心,道:“放心,他不在。”
洛清然稍微放心,突然意识到季雪潇为什么不在家,心情又变得复杂。
他前往感天宫前嘱咐对方在医馆等,季雪潇不听话的时候让人头疼,听话的时候又傻得让人不禁心疼。
先从后院回家将右眼处理好,洛清然再出门去医馆接人。
季雪潇果然在那里。医馆早关了门,他也不和韩老大夫他们去后院休息。整条街道黑黢黢,只有医馆门前,门板留了一道缝。
洛清然坐着马车,老远就看见一道灯光照在街上,一人手中提着灯,站在门槛后不时朝街上张望。
那人有些没精打采,像没喝饱水的花,雪白花瓣蔫耷耷。
看见马车,小花瞬间精神奕奕,盯着马车目不转睛,表情没有太大变化,眼瞳中光芒闪烁。
马车在医馆前停下,季雪潇想冲上来,差点迈出门槛,又生生停下脚步。
洛清然正有些疑惑,从车上下来走进医馆大堂。
他立刻就被季雪潇紧紧抱住。
对方在他耳边道:“清然你回来了,我好想你。”
小白花骄傲地舒展花瓣,像只悄悄开屏的小孔雀:“我一直在医馆等你,没有离开一步。”
洛清然明白过来,心底发软又哭笑不得,轻轻抚摸季雪潇后背,道:“阿雪真乖。”
季雪潇开心了,下巴搁在洛清然肩上,脸颊蹭得他颈窝又暖又痒。
洛清然想笑,又担心季雪潇闻出他刚喝过的药的苦味,急忙挣了挣拉开一些距离,道:“我身上都是土,别把你衣服弄脏了。这么晚了,我们先回去吧。”
两人一起乘车从医馆回到洛宅,回到房间里,洛清然把仙剑交给季雪潇。
两截断剑看上去也就像刚从土里挖出来的两段脏兮兮的铁块,季雪潇却忽然愣住,凝视断剑许久,缓缓伸手,从洛清然手上接过残破的断剑。
“我认得这把剑。”季雪潇道。
洛清然耳中仿佛又听见季霜澜的冷嗤。
季雪潇道:“这把剑是我斩断的。他的主人……”
说到这里,季雪潇忽然顿住。
洛清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季雪潇的沉默中有不可言说的隐痛,他想安慰季雪潇,但从道理上讲,他不该知道两位仙人间的恩怨。
洛清然只能伸出双手,手掌包裹住沉默的仙人的手背。
季雪潇回过神,看向洛清然,忽然往前一步紧挨到他面前。
对方低下头,洛清然还没反应过来,右眼上方那道消不去的疤痕被一吻轻轻拂过。
洛清然脸颊迅速升温,忽然听见季雪潇道:“清然,抱歉。”
洛清然笑了笑,摇了摇头:“没什么可抱歉的,你当年救了我,如今又帮了我许多,该我对你道谢。”
低头看向断剑,季霜澜记忆中,御剑而来的白衣仙人的模样突然闯进脑海,洛清然心中不禁有些期待,看向季雪潇,道:“你快疗伤吧,你早点恢复我早点安心。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真正的样子。”
季雪潇道:“我不好看,清然好看。”
洛清然仔细回忆过季雪潇的画像,以及季霜澜记忆中的形象,感觉自己受到了嘲讽。
青年皮笑肉不笑,盯住季雪潇:“你要是比我好看,我就捏你的脸,捏到你比我丑为止!”
真心认为心上人天下第一美,季雪潇双眼一亮:“那我可以捏清然吗。不会把清然捏丑,就轻轻的捏?”
洛清然:“……”
青年脸颊微红耳根滚烫,眼看屋外天色渐亮,道:“……我去让厨房准备早饭,让他们多准备些,就当是为你庆祝。你有什么想吃的?”
季雪潇立刻道:“柿子,想吃清然亲手削的柿子。”
洛清然慌忙点点头:“好,我去准备。”
逃也似的离开房间,从长长的走廊这头走到那头,洛清然抬手按按心口,嘭嘭乱蹦的心跳久久不能恢复平静。
回头向身后望去,还能看见远处假山树丛后头,露出季雪潇房间的一角。
深秋快入冬的冷风吹在脸上,洛清然愈发感到脸颊滚烫,热度怎么也退不下来。他用指尖碰碰脸颊,摸到不自觉上扬的嘴角。
突然,他耳中听见季霜澜冷哼一声,道:“出息。”
被泼冷水也影响不了洛清然现在的好心情,他叫上几个下人一起去庭院里摘柿子。
似乎铁了心要破坏洛清然的心情,季霜澜道:“你难道真的以为,你们一个仙人一个凡人,可以长长久久?”
洛清然反唇相讥:“要不你老行行好,放我多活一阵子?”
季霜澜冷笑道:“那怎么行,季雪潇害我这么惨,不让他亲眼看着你死在他面前,他却无能为力,怎么消我心中这口恶气?”
洛清然正摘下一个柿子,指尖错了力,指甲不小心在饱满的果实划出长长的一道。
把破了的柿子放到一边,洛清然在心中问:“你和谢国师以前认识?”
季霜澜立刻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咬牙问道:“你在识海里看见了什么?”
洛清然用指腹把一个柿子上明显的泥点抹去:“看见你们翻云覆雨缠缠绵绵,啧啧,不知廉耻!”
季霜澜气急败坏:“放屁!!!”
洛清然听出恼羞成怒的意味,有点惊奇:“所以你们真的有关系?”
季霜澜再度陷入沉默。
洛清然准备好两筐柿子,对某朵大胃花而言,这些应该还是不够吃,但是已经是他能削的极限了!
突然有些好奇,洛清然问季霜澜:“阿雪在天庭也这么能吃?”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洛清然醒悟,季霜澜是故意不搭理他。
小肚鸡肠。
以往花仙君吸收灵气都是一口,今天却一直没有从房间里出来,洛清然猜测是仙器灵气庞大,吸收和恢复都需要耗费时间,没有太在意,让人把柿子洗干净搬回自己房间,自己拿着一个个削皮切块,准备柿子果盘。
准备完毕,洛清然放下小刀,揉揉酸疼的手腕手指。
肚子饿得咕咕叫唤,他一个凡胎肉|体可不敢一大早空腹吃柿子这种大凉之物,让厨房另外预备了早饭,本来想等季雪潇一起,可看看对方那边还是没有动静,洛清然实在有点熬不住,先喝了半碗豆浆。
他耐心地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屋外日头渐渐升高,医馆那边派人来问今天洛清然过不过去。
告诉医馆伙计自己今天晚些过去,洛清然继续耐心等待。
季霜澜忽然笑了一声,道:“你倒是心宽,别傻乎乎等了,还是去看看吧。”
洛清然一呆,心迅速往下沉:“你什么意思?”
季霜澜只是冷笑,洛清然勉强保持镇定,用最快速度赶到季雪潇房间门外,怕自己突然闯进去打扰,忍住惊慌先敲了敲门。
他向屋里道:“阿雪,我能进来吗?”
房门没有锁,也没有任何其它阻碍,洛清然伸手一推门就开了。
屋内的摆设一览无余,空荡荡的房间里,除了洛清然自己再没有第二个人影。窗户紧闭,屋内陈设整整齐齐,包裹断剑的包袱打开放在房屋正中的圆木桌上,断剑已经消失,只留下一摊灰沙似的细碎粉末。
桌下散落着零散碎木,洛清然弯腰捡起来,认出这些是傀儡身躯的残骸。
指尖冰凉脸色铁青,洛清然深吸一口气,质问季霜澜:“怎么回事,阿雪人呢,你骗了我?!”
季霜澜道:“我为何要骗你?仙人本就不能随意降临凡间,天庭自有法则约束,季雪潇身负名号,自然有更多规矩束缚。他之前身受重伤,气息微弱,这才避开了天庭视线。如今他吸收仙器实力恢复,当然必须马上返回天庭。”
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季霜澜道:“我之前就想提醒你,谁让你小子废话那么多!”
他本来难得好心想告诉洛清然,可谁让这小子嘴贱,编排他和谢寒远。
洛清然不动也不说话,站在房间里,呆若木鸡。
季霜澜道:“如何,现在知道仙凡有别了?可笑你还满心欢喜地等他,却不知道他早就已经离开。他喜欢你,你喜欢他,就算你们都是真心的,又有什么用?”
洛清然回过神,他忽然笑了,长舒一口气:“也就是说,阿雪没事了?”
季霜澜道:“没错,他没事了。他已经回到天庭,你们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
洛清然不理这茬,静下心来思考:“邪仙还在城里吗,阿雪还要回来对付他吧?”
想起六年前,洛清然道:“你大闹京华城没多久就被阿雪斩了,这次的邪仙是借你的血化形,实力应该在你之下,大概会死得更快?”
季霜澜:“……”
洛清然信心满满:“你说仙人不能随意下凡,但是这次有正当理由,阿雪很快就会回来。他回来就会来见我,对吧?”
洛清然笑道:“仙凡有隔就隔吧,阿雪平安,心里念着我就好。”
他又问季霜澜:“天庭办事效率怎么样,阿雪多久能回来?”
季霜澜:“……”
他拒绝继续和洛清然交流,青年看上去也不笨,怎么就在感情问题上思路这么傻白甜?
知道季雪潇没事,洛清然心中便安定下来。安心归安心,人就这么突然不见了,他也难免有些失落,不过还可以忍耐。
削好的柿子没办法长久储存,洛清然让下人拿去吃,再有多的分给左邻右舍。
时间还没到中午,城中百姓就亲眼看见邪仙御风离开京华城。人们都说仙人是回天上去了,洛清然心里清楚,邪仙这是知道事情败露,赶紧逃命去了。
城中风平浪静,洛清然又开始每天从家里到医馆,再从医馆回家,日子清闲得有些不自在。
他在医馆还是每天配一副给皇上压制邪气的药,等黄昏时分萧璜来取了送进宫。
过了三、四天,傍晚来取药突然换成了施兰惠。
阴柔秀美的青年走进医馆大堂,臭着脸,屈指敲敲柜台,把萧璜的腰牌往桌上一丢,道:“取药。”
洛清然削了一小碟柿子,果肉上插好牙签让韩怜怜端去吃,看看腰牌又看看施兰惠,问:“国公爷呢?”
施兰惠道:“廖老找他。”
施兰惠摆明不想多聊,洛清然本来还想打听廖老和国师之间是否有恩怨,见状也就识趣地不多问了,把药交给施兰惠。
施兰惠拿了药,一时又不走。
洛清然低头又削了一个柿子,自己吃了,一口咬下去果肉鲜甜多汁。
抬起头见施兰惠还在,他诧异问道:“你还没走?”
施兰惠牙根痒痒,瞪着洛清然。好一会儿,他黑着脸哼一声,扭头大步离开医馆。
施兰惠一走,季霜澜突然冒出来冷笑:“你的桃花还不少,我还当你多专情,季雪潇若不回来,你大可以去找别人。”
自从那天顺嘴编排了谢寒远,这几天季霜澜逮到机会就对他冷嘲热讽,洛清然都习惯了。
他走到师父的龛位前上了三柱清香。
季霜澜怨恨季雪潇,可对洛清然的师父心存愧疚,立刻就不吭声了。
——
时间转眼又过去两天,季雪潇没有消息,逃去无踪的邪仙也没有消息。
洛清然照常带上一篮柿子前往医馆,教韩老大夫和小怜怜如何处理常见的异症,眼看时间到了傍晚,季雪潇还没回来,他把柿子削了分给旁人。
到了宫中该来人拿药的时间,突然,医馆门前街道上一片嘈杂。
几队官军和护城军突然冲进人群,将医馆前后包围,封锁整条街道赶走过路行人。
沈辞带着十几人大摇大摆闯入医馆。
“洛清然!”
沈辞手中举着圣旨,瞪着洛清然,一段时间不见消瘦憔悴了许多,眼中满是痛恨和快意。
沈辞道:“洛清然,你使用妖法,毒害良国公证据确凿!圣上有旨,即刻将你押进大牢!”
毒害谁,良国公?
洛清然问:“国公爷怎么了?”
沈辞哪里理他,一招手命身后官兵分头去查抄医馆,他走上前一把抓住洛清然。
沈辞神色完全不对劲,洛清然本能地挣扎,道:“我要看圣旨!”
“圣旨是真的。”
洛清然同时听见两个声音。
一个来自体内的季霜澜,带着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另一个苍老持重,来自沈辞身后。
洛清然望过去,出乎意料又不是很意外地看见了廖老。
洛清然听见,季霜澜嗤笑道:“蠢货,你不是问我和谢寒远有什么关系,不如我现在告诉你?”
——
谢寒远于静室中独坐冥想,突然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门板撞在墙上嘭咚一声响。
谢青眉闯进静室,将一副撕破的画卷丢在他面前。
十五六岁的少女眼圈通红,仿佛受了极大委屈。
谢寒远看一眼妹妹,捡起面前的画。
画卷虽然被撕破,仍看得出画的是一树红艳杏花,身穿粉红裙子的娇俏女孩爬上树,救下困在枝头瑟瑟发抖的一只小白猫。
谢青眉道:“这是他亲笔画的!他说这是他第一次见我,便是在那时对我一见钟情!”
谢寒远皱眉不语,将画卷放下。
谢青眉道:“这画上的根本不是我!”
谢寒远道:“小时候,你想溜去外面玩,是有几次让我假扮成你瞒过父亲。我不记得有见过殿下,我与殿下也并不相熟,你不要多想。”
他又问道:“这事殿下知道了吗?”
谢青眉冷笑道:“你很希望他知道?”
谢寒远看向妹妹,眼神清明平静无波。
谢青眉顿了一顿,道:“他应该还不知道,我不会告诉他,他最好永远也别知道!”
谢寒远道:“嗯。”
谢青眉还想说什么,然而兄长已经闭目重新进入冥想,少女欲言又止,终是捡起那张画卷恨恨出去,走到一个枯井旁把画卷彻底撕碎丢进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寒远的意识沉入一片黑暗中,突然混沌之中有人一笑,道:“你小时候还穿过女装,几岁的事,穿过几次?”
面对妹妹老成得有些不近人情的少年忽然生出几分腼腆,轻声道:“仙君莫要取笑。”
黑暗中的声音却不放过他,继续笑道:“能假扮成女孩不被发现,想来你的模样生得十分俊秀,我倒有些想见见了。”
少年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期待:“仙君要来凡间吗?”
对方道:“也不是太想来,在天庭自由自在,没事下凡做什么?”
少年用沉默掩饰失望,正要换个话题,突然听见对方道:“你也算我半个弟子,将来若是学有所成,没丢我的脸,我这个当老师的,下凡来瞧瞧成器的弟子倒也没什么不行。”
少年眼中浮现出明亮笑意,欲言又止,千言万语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末了,谢寒远轻声问:“仙君今天教我什么?”
少年谢寒远一连十数天没有入定。
第十七天,少年终于再度出现。
他问季霜澜:“仙君知道施家的禁|书吗?”
季霜澜本不想理他,却又发现少年神色忧虑不同往日,终是心软开口道:“什么施家,什么禁|书?”
“是一本……”
谢寒远慢慢说完当年施家先祖诱骗仙子的事,仙子临死前的诅咒不仅令施家人早死,这位仙子曾赠给施家先祖一本仙书,里面原是正统的修行济世之道,后来全部染上怨气,变成了后果难以预料的邪术。
施家由此将此书奉为禁|书,代代相传供奉,以求消解仙子的怨气,有朝一日能够解除家族的诅咒。当然,此书绝对不可以翻阅,更不可以随便修习里面的术法。
然而就在十数天前,这本书突然从施家消失。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谢寒远发现妹妹谢青眉行踪诡异。
从那次画像事件后,他与妹妹就生分了许多。谢寒远知道妹妹心中有所怀疑,但他已经尽力解释过,况且平时并没有和那位殿下来往。
他们住在城外道观中,殿下在此养病。他和谢寒远一个月最多见一面,还是在庭院中偶遇,谈谈妹妹的近况或者谈论一些修行轶事,交谈不超过一盏茶的时间。
事已至此,妹妹仍然疑神疑鬼,谢寒远无奈之余,只能考虑搬出去住。
偏偏就在最近,他发现妹妹偷了施家的禁|书。
他直接去质问妹妹,谢青眉自然不承认。后来却又模模糊糊改了口,说自己只是想要确定对方的心意,相爱之人证明彼此两情相悦有什么不可以。
季霜澜听完,感到不可思议:“你妹妹偷了一本邪仙留下的禁|书,冒着风险使用邪法,就是为了确定心上人的情意?”
谢寒远点了点头:“是。”
“凡人真是古怪,”季霜澜说着,又问谢寒远,“那个皇子怎么样了?”
谢寒远道:“眼下还算一切正常……”
然而,此事过去没过几天,皇子突发急病性命垂危。
谢寒远赶去一看,发现对方五脏六腑皆被邪气侵染,已经无力回天。
谢青眉哭成泪人,恨不能以身相代,终于对谢寒远说出实话,就是她偷了施家禁|书,从其中学到一个法术,可以让心爱之人永不变心。
术法倒是成功了,可没想到皇子本就体弱,邪气入体难以承受。
知道兄长可以与上界仙人交感,谢青眉苦苦哀求兄长救心上人一命。
然而在谢寒远看来,皇子生机已尽,乃是命数当如此,要救回他,唯有逆天改命。
这万万不可行,谢寒远虽然心疼妹妹,但最终还是拒绝了谢青眉的请求。
父亲亡故后相依为命长大的兄妹两人,彼此之间最后一点情分也至此消耗殆尽。
谢寒远搬离道观。
在他搬到城中数日后,突然传出皇子痊愈的消息。
明白事有蹊跷,谢寒远留心查访,很快发现是妹妹联合廖老一起动了手脚。
廖老一生醉心法术,谢青眉将施家禁|书赠予廖老,二人一同找到一个方法,将病重的皇子与尚在襁褓中的一位小皇子交换了命格。
这被换了命的小皇子正是萧璜。
尚不懂事的萧璜替兄长过世,这事情便了解了。
偏偏萧璜命格尊贵,本是未来的九五至尊,虽然还是个幼童,却一时死不掉。
皇子好了一些,自己也觉得自己这病来得蹊跷,好得也蹊跷。
他心里清楚身边的人不会告诉他实话,某天趁谢青眉不注意,他偷偷溜出去找到了谢寒远。
等谢青眉匆匆赶到,谢寒远已经将所有实情统统告诉了皇子。
皇子倒是能将生死看开,不忍心因为害了无辜的弟弟。然而他亦明白谢青眉的痛苦,若离世之人是她,他亦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她。
谢青眉威胁兄长,若是他敢擅自出手,她的爱人死了,她殉情之前说什么也要拉谢寒远陪葬。
谢寒远到底不忍心和妹妹反目成仇,却又无法坐视妹妹一错再错,最后还是季霜澜教了他一个办法,不用换回命格,也能暂时保住萧璜的性命。
然而这样终究不能长久。时间一年年过去,术法似有失效的征兆。
谢青眉一心想找机会杀了萧璜,彻底保住爱人的性命,可最不忍心杀萧璜的,恰恰是顶替了萧璜命格的皇上。
皇上觉得自己多活十几年已经够了,有心在时限到来之际,将命格还给弟弟。
可是这话不好对谢青眉讲,恐怕伤了爱人的心。皇上偶尔烦闷,便会召见谢寒远,试图化解兄妹二人间的矛盾,也好让谢青眉今后有个依靠。
这一举动,偏偏又勾起了谢青眉的疑心。这一次她没有妄动邪术,猜忌心思却还是招来邪气,令皇上异症缠身。
皇上身体迅速衰弱,除去萧璜已经刻不容缓。
谢寒远从六年前起突然心灰意懒,一心隐居不再多事,发现了妹妹的打算,却没有再阻止的意思。
没了谢寒远碍事,谢青眉要除去萧璜,只差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而就在此时,冒充季雪潇的徵音找上谢青眉,伸手在她身边的黑猫头顶一拂,从黑猫眼瞳碧玉般的幽光中,抓出一只似幻非幻的绿蝴蝶。
绿蝴蝶化作绿衣绿裙的女仙。仙人堕落成邪异,无一不是心中有怨,怨气未消,怎肯甘心赴死。
女仙正是当年诅咒施家的邪仙,一缕怨气不散藏于禁|书中,她要亲眼看见施家断子绝孙的那一天。
同为邪仙,女仙一看徵音,就知道他是什么路数。
徵音道:“我要找一个人。”
女仙笑着反问道:“我为何要帮你?”
徵音道:“斩邪仙君当年取你性命,你就不想向他复仇?”
女仙眼中怨毒之色一闪而过,又有几分畏惧,不多时她渐渐恢复柔媚神色,笑道:“仙君守正辟邪,正是我等邪物的克星,我们见到他,不吓破胆就不错了,还敢跟他作对?”
徵音道:“他如今受了重伤。我要你帮我找的人,正与他有关。”
——
洛清然被沈辞一路押送,最后竟然被送到了迎仙堂。
廖老走在前面,洛清然双手戴着木枷,被沈辞押送进去。
来到迎仙堂内院,除了他们三人再无旁人,洛清然立刻发现,这里已经被改造成聚集灵气的灵眼,相当适合修士在此修炼。
太合适了,简直是揠苗助长,普通修士在这里待上一个时辰是受益无穷,要是待上三天,直接就会承受不住大量灵气而爆体身亡。
洛清然已经完全明白了,在心中问季霜澜:“廖老也是你的人?把我关在这里,强迫我修炼,用不了几天我就能把全部经络打通,你就可以出来了。你们什么时候计划好的?”
这些其实已经不重要,不等季霜澜回答,洛清然又问道:“阿雪会回来吧?”
季霜澜嗤一声,回答:“他会回来,但是可惜,那个时候再见到他的,已经不是你了。”
“前辈,”洛清然道,“晚辈九泉之下若见到师父,一定跟他仔细聊聊你干的这些好事。这话是轮不到我这个小辈说,但是师父如果有下辈子,希望他能慎重择友。”
季霜澜沉默片刻,道:“要怨就怨季雪潇,要不是他对你动了心思,我或许能够看在百泉的面子上放你一马。”
洛清然精神一振:“听前辈的意思,我其实还有生路?”
他的脑子里开始迅速回忆师父留下的各种手札,以求寻到自保方法。季霜澜意识到自己被成功套话,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只能重重冷哼一声。
灵眼之上安放着一个硕大铁质牢笼,洛清然被关了进去,以防他逃跑。
看向廖老,洛清然忽然问:“廖老,您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国公爷算是您唯一的弟子,您告诉我句实话,他现在怎么样了?”
廖老并不回答,背对铁笼,沉默着站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希望仙君信守承诺,答应传授老朽真正的仙门术法,还请不要忘记。老朽一生潜心钻研各宗各家口诀心法、旁门异术,却甚少能够亲眼目睹真正仙人的风采,深以为憾。老朽这把年纪,半个身子入土的人,也就只有这点念想了。”
季霜澜没有回应,洛清然静默片刻,道:“廖老,我问的是萧璜。”
留下沈辞看守牢笼,廖老转眼就已经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