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路漫漫》岑岳

6、捉城隍

　　很快就到了七月十五这日，白天苏城家家户户都在家中祭拜先人，城中烟火缭绕，处处飘着烧化的黄纸灰烬，呛人得很。

　　城中的客栈全都紧闭门窗，等到傍晚这满城的烟火气渐渐消散，客栈才又打开门做生意，尤其是那些临街的客栈早早地就在廊下摆好桌椅茶水，等到祭典游行开始的时候方便客人入座观礼。

　　桑葚倒是想到廊下去凑个热闹，可赵弥偏偏将他扣在房中，指着窗户道：“何必要去那人挤人的地方，就在这儿看！”

　　胳膊拧不过大腿，桑葚只能搬了椅子坐在窗口，撑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楼下的人声鼎沸，心中难免失落，好在二楼的视角开阔，整条街道从头到尾都尽数收入眼底，肯定能将祭典看得清清楚楚，这样一想，桑葚也就不再抱怨，而是乖乖地等着祭典开始。

　　日头渐渐落下，夜幕降临，沿街家家户户都在门前挂上了白纸灯笼，一盏盏迎风摇摆，仿佛在呼唤着游魂野鬼归家，满城静寂无声，渐渐地从远处隐隐传来器乐声，呜呜咽咽好不凄凉。

　　乐声越来越近，祭典的队伍也逐渐清晰，领头的是个头戴青面獠牙面具的男子，身着玄色道袍，异常华美，他口中唱诵着祭词，腔调奇奇怪怪，身后整齐地跟着两列身着白衣，面覆黄纸的童男童女，其后是一顶八抬大轿，八个健壮的男子稳稳地抬着一尊石刻的城隍像，石像雕刻的十分传神，不怒自威，一副低眉俯视苍生的模样。

　　石像后头便是吹拉弹唱的乐队，桑葚眼尖地发现其中竟夹杂着戏园子中的乐师，正想拉赵弥去看，没想到一转头发现他正若有所思地盯着队伍中间的石像，嘴角轻轻上扬，好似找到了猎物，桑葚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眼看队伍快要行至他们楼下，赵弥转头一拍桑葚的脑袋，轻声道：“过会儿护好自己。”

　　桑葚闻言也顾不上什么祭典游行了，赶紧找了个墙角蹲下，缩成一团后将通天镜挡在身前，嘴里还不忘喊上一句：“我准备好了！”

　　赵弥见他十分听话，便重又将目光转到石像身上，若他没瞧错，石像中附着的正是城隍，就在他考虑是否直接将石像偷走的时候，附在其中的城隍似乎有所察觉，主动从石像中现身，大喝一声：“何人敢窥视吾！”

　　周围百姓自然看不见也听不见他，队伍接着往前走，不多时便拐过街角，周围观礼的人群也跟着走远，很快这条街上就空无一人。

　　城隍飘在半空，很快就发现窥视他的是个一身青衫的青年，长相俊美不似凡人，身上似乎隐隐约约透着仙气，难不成是哪位仙君下凡了？

　　城隍不敢轻举妄动，便自报家门道：“吾乃苏城城隍宋公，不知阁下仙乡何处？”

　　话音未落，赵弥已是从屋内飞出，瞬间来到城隍面前，一掌击向他胸前，城隍大惊之下正想后退，却发现赵弥刚刚的一掌竟是封住了他全身的仙窍，他此时一动也动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修为深不可测的俊美青年拎着自己进了二楼的屋子，还顺便关上了窗，心中顿时七上八下。

　　桑葚一直躲在通天镜后观望战况，没想到赵弥刚跳出窗子，一眨眼的工夫就拎了个人回来，轻松地就像出去遛了个弯儿，连一丝头发都没乱。

　　桑葚从角落里爬起，走到城隍面前，仔细瞧了瞧，发现这个城隍似乎年纪不大，就像个人间的白面书生，跟戏文里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形象根本搭不上边，穿着一身大红官袍，还带了一顶乌纱帽，此刻正一脸气愤地盯着他看。

　　“你真是城隍爷？”

　　“大胆，竟敢与地府作对！”自称宋公的城隍虽然被封了仙窍，但是吼人的气势和声量倒是足足的。

　　桑葚冷不丁被他吓得往后一退，赶紧跑到赵弥身后，扯着他的衣袖小声告状：“他好嚣张。”

　　赵弥摸摸他的脑袋，替他顺了顺毛，自从上次摸了桑葚的脑袋之后，这个动作他是越做越顺手了。

　　“他嚣张不了多久的。”赵弥眯着眼睛瞟了一眼色厉内荏的城隍，轻笑道。

　　赵弥将城隍提到屋内站好，自己则坐到床边，拍拍床沿将桑葚叫来坐在身边，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在下请宋公来，只是为了查一个人的死后去处，还请宋公行个方便。”

　　宋公下意识地拒绝：“不可，此乃天机，不得泄露。”

　　赵弥将手放在膝上，抬头看向城隍，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咱们打个商量吧，你若是帮了我这个忙，我就不送你入轮回，如何？”

　　宋公直接打了个寒颤，这狠人的实力深不可测，绝对说得出做得到，想他从一个小鬼差爬上城隍的位子不知花了多少工夫，若是真的再入轮回，只怕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权衡利弊，他很快就作出了决定，脸上挤出一个笑容道：“愿助君一臂之力。”

　　赵弥一挥手解了他身上的禁锢，也不多说，直接报出林宛丘的名字让他查看。

　　宋公面露难色道：“阁下这不是为难小仙吗，叫林宛丘的人多了去了，小仙哪知道您要找的是哪一个啊？”

　　“百年前苏城是否遭过一场浩劫？”

　　宋公略一回忆，点点头：“不错，百年前的魔道之战确实波及到了苏城，死伤无数，经过了百年的休养生息才又有了今日的繁华安定。”

　　“我要找的这个林宛丘便是死于这场浩劫，她原是苏城大户人家的女儿，全家为魔物所杀，这些够你找到她了吧？”

　　“够了够了。”宋公从怀中掏出苏城的生死簿，拿笔轻轻一点，口中默念林宛丘的名字，那空白的生死簿上便渐渐浮现出几行黑字，记载的正是林宛丘的生平。

　　宋公将生死簿递到赵弥面前：“大人请看，这便是关于林宛丘的所有记录了。”

　　桑葚坐在赵弥身边，看他三言两语便搞定了城隍，还让城隍主动交出记载生死的生死簿，一时好奇，便偷偷凑近想要瞧瞧生死簿上写了些什么。

　　“林氏女名宛丘，正月初一子时生，未婚嫁，父母亲族皆亡于魔，年二十，自尽于青城山，身魂皆失。”

　　“身魂皆失？”桑葚忍不住问出声：“什么意思？”

　　赵弥同样不解，一双眼眸沉沉地望向宋公，暗藏威胁之意。

　　宋公赶忙解释道：“身魂皆失的意思就是尸身和魂魄全都失踪了，小仙断不敢有所欺瞒啊！”

　　赵弥收回视线，合上手中的生死簿，随手抛到宋公怀中，开口道：“你走吧。”

　　宋公听了大喜过望，将生死簿塞进怀中便头也不回地跳窗跑了，看他的样子只怕近日都不敢再来阳间了。

　　赵弥打发走了城隍，回过头来就见桑葚一脸防备地盯着他，眼睛睁得滚圆，嘴巴紧紧地抿住，两只手还护在胸前，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心中好笑，可该说的还是要说：“行了，不就是放点血吗，大不了我多赔你几颗丹药，把你补得白白胖胖，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