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路漫漫》岑岳

5、苏城

　　苏城地处江南，是个十分典型的水乡小城，依山傍水，四季分明，温和湿润的环境造就了丰富的物产，这儿是个少有的能做到家家有余粮，户户着新装的风水宝地，每日城中都会迎来送往来自四面八方的过客。

　　七月初一这日，正是鬼月的第一天，苏城更是热闹，家家户户都开始为中元节的祭典做准备，城中的客栈也渐渐开始住进慕名而来的客人。

　　云来客栈是一家老字号的客栈，因为位置临街，正好就在中元节祭典游行的必经之路上，因此早早地就住满了想要在七月十五这日观礼的客人，这其中就数两位客人最引人注目了。

　　这两位客人年岁不大，都是少年人的模样，年长的那个不过弱冠，生得极为俊俏，剑眉星目，高鼻薄唇，为人冷淡，也不爱说话，身形修长匀称，平日里总是着一身青衫，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不似凡人，总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至于年岁小些的那位，十七八岁的模样，个头略低，身材单薄，却长了一张圆脸，眼睛不大不小，眼仁儿是少有的茶色，鼻子不挺也不塌，嘴唇不薄也不厚，总的来说五官仅仅是刚刚好，偏偏皮肤莹白如玉，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冷清气，衬得整个人都通透了许多，放在一堆黄皮肤中间自然是脱颖而出，他惯爱穿白衫，同样是身无配饰，只是胸前挂着一块巴掌大小的铜镜。

　　这两位公子是六月底住进的客栈，年长的甚少出门，倒是年纪小的耐不住寂寞，见天儿地往城中最出名的戏园子跑，弄得半个苏城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个爱戏如痴的人物。

　　“赵公子，您要的水端来了。”客栈小二在外头敲门。

　　“进来吧。”

　　小二推开门进入屋内，就见那位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赵公子侧身坐在窗边，手中捧着一卷书，正细细研读着，至于另一位桑小公子则是坐在床边打着哈欠，一脸疲倦的样子，想来昨日定是又在戏园子逗留了大半夜。

　　放下水，又从桑葚那儿得了几个铜板的赏钱，小二便满脸带笑地带上房门出去准备二人的早饭了。

　　桑葚将脸浸入刚送来的温水，只觉得困顿尽消，使劲搓了两把后扯过架子上挂着的毛巾开始擦脸。

　　“昨日戏园子里唱得是哪出啊？”赵弥翻过一页纸，头也不抬地问。

　　“二郎救母，是园子里最好的伶人唱的，身段唱腔都数一流，比我之前在镜山周围那些草台班子里听得要好。”

　　桑葚其实不大懂戏的唱词好坏，他听戏也只是听个热闹，这一连听了好几日的戏，渐渐的也开始觉得厌倦了，此时见赵弥心情不错，便问了一句：“咱们来这儿好几日了，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赵弥放下书，将窗户推开，对桑葚招招手：“你来。”

　　桑葚走到窗边，往下面一瞧，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也不知道到底赵弥要他看什么。

　　“我来苏城，是想要弄清楚林小姐死后到底去了何处，苏城是她的身生地，此事问城隍一定错不了。”

　　赵弥倚在窗边，往下一指道：“鬼节将至，城隍和他的鬼差们都会在鬼门大开之时来阳间享受百姓供奉，到时候游行祭典一定会从这街上经过，我只要守株待兔，趁机将他抓过来问个清楚不就成了。”

　　“什么？你要抓城隍？”桑葚立刻睁圆了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不怕地府找你的麻烦吗？”

　　“地府只管死人的事，阳间是活人的地盘儿，他被我抓了是他自己技不如人，哪还有脸找帮手。”赵弥轻飘飘地几句话就将桑葚接下来的话给堵了回去。

　　桑葚还想劝劝他，可依赵弥那说一不二的性子，只怕说破了嘴也别想让他改主意，心里着急上火，嘴上却是说不出个道理。

　　赵弥见他急得直打转，心中好笑，开口安慰道：“行了，此事是我一人的主意，连累不到你头上的，放心吧。”

　　“你说得倒好听，等你寿元尽了入地府，不照样还要受人摆布。”桑葚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赵弥却仍是不为所动，反而伸手摸了摸桑葚躁动不安的脑袋，笑道：“那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我这辈子一定会得道成仙，等我成了仙，地府就更加不会来找我的麻烦。”

　　虽然脑袋被摸得很舒服，可桑葚还是略微不自在地躲开了，嘴里嘟囔着：“吹牛皮也不打草稿，仙人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当上的。”

　　“我说得出自然做得到。”赵弥虽然还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可话中的笃定之意让桑葚无法开口反驳。

　　正巧小二端了早饭送上来，两人也就默契地不再讨论这个话题，而是专心地品尝苏城的美食，今日的早饭是苏城有名的云吞面，汤底是熬了十二个时辰的大骨汤，雪白浓厚香气四溢，手檊出的细面筋道十足，面上卧着几颗云吞，皮薄馅大，浸了汤汁，咬一口唇齿留香，肉质细腻入口即化，难怪能够声名远扬了。

　　桑葚吃了一口便停不下来，瞬间就将赵弥要捉城隍的事抛到脑后，吃得头也不抬，好在他跟在赵弥身边有些日子，近朱者赤，吃相好歹文雅了些，再不会吃得泼泼洒洒，至于坐在他对面的赵弥，原本对食物看得很淡，只作果腹之用，可看着桑葚一边被烫的直哈气一边往嘴里塞的样子，莫名地觉得尘封已久的味蕾似乎有了苏醒的迹象。

　　胃口大开的赵弥将一碗云吞面吃得干干净净，放下筷子才发现对面的桑葚呆呆地看着自己，掏出帕子一边擦嘴一边问道：“看我干什么？”

　　桑葚只是奇怪赵弥平时吃东西都是点到即止，好像吃什么都没区别，今天竟然胃口大开，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转念又一想，兴许是之前吃的东西都不和他的口味呢。

　　自以为猜对了的桑葚收回视线，摇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

　　“你今日还出去听戏吗？”赵弥又拿起书，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不去了，我得好好修炼，万一你跟城隍老爷打起来，我可不能给你添乱。”

　　赵弥难得的觉得这小妖怪说了句中听的话，便指点他道：“以你的修为多修炼几日少修炼几日没什么差别，我教你个法子，若是你担心被误伤，便将通天镜抛出来，它好歹也是先天至宝，虽然威力不比当年，可怎么也算皮糙肉厚，为你挡上几刀几剑想必也是无碍的。”

　　“真的吗？”桑葚有些怀疑地举起挂在脖子上的通天镜，左看右看都不像个能打的，不过倒真的是挺结实，也罢，若真是遇到危险，就拿它挡上一挡，吸了自己那么多血，总要还回来的。

　　可怜的通天镜，元气尚未恢复，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盾牌，若是被其他的先天至宝知道了，只怕这辈子在宝物界都抬不起头来了。

　　虽然得了个保命的法子，可桑葚还是老老实实地开始了修炼，自从离了镜山，他修炼的速度有了很大提升，不过奇怪的是赵弥说他身上的妖气似乎越来越淡，草木气愈发浓烈，有时就连他也看不出桑葚是人是妖。

　　如此一来，只要桑葚行事小心些，便很难被和尚道士之流的抓住小辫子，桑葚对此自然是十分满意，倒是赵弥对此上了心，本想问问通天镜桑葚到底是个什么妖怪，可桑葚怕疼，死活不同意再取血，赵弥只好暂且放弃，想着下次多攒几个问题再问通天镜好了，也省的这只娇气的小妖精多受几次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