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路漫漫》岑岳

1、镜湖

　　桑葚是只小妖，自幼住在山里，平日里最爱的就是下山去那人世间游荡，好在他做妖十分的本分，不伤人、不偷不抢，只是逛逛大街，听听曲儿，凑个热闹罢了，因此一直都没招惹到和尚道士之流。

　　只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这日听说红叶镇上来了个戏班子，唱得都是京城才有的新戏，桑葚便兴冲冲地施了法术往镇上飞，没成想半路不知撞到个什么玩意儿，害得他直直的坠到地上，摔了个眼冒金星，半晌才缓过劲儿。

　　摸着脑袋上鼓起的大包，桑葚疼得龇牙咧嘴，完全没注意到面前缓缓走来的一个人影。

　　等那人影将他完全罩住，桑葚这才察觉到不对，本能地想要逃跑，却惊讶地发现自己脖子上不知何时缠上了一根金光闪闪的绳子，绳子另一端就在他面前的人影手上。

　　桑葚拿手扯了扯脖子上的绳套，果不其然勒得更紧了。

　　“起来。”那人影总算发话了，声音听着冷冰冰的。

　　桑葚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借着月光才看清了眼前人的全貌，长相清秀像个书生，只是比书生多了几分英气，穿着青衫，身形偏瘦，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能把他制住的人。

　　赵弥知道这小妖正偷偷打量自己，也不说破，只是等他看够了才又开口道：“名字，来历。”

　　眼看自己逃跑无望，桑葚只能放弃挣扎，老老实实地回道：“小妖名叫桑葚，自小住在这镜山上，可是小妖从未害过生灵，还请大人手下留情啊。”

　　这小妖的身上妖气很淡，似乎天生带着草木气，确实不像是害过人命的恶妖，只是赵弥在镜山下徘徊了数日，始终未能找到进山的门路，今日误打误撞捉了个小妖，听他的口气似乎能够在这镜山中自由出入，赵弥就不由得多了几分好奇。

　　“你说你从小就住在这镜山上，那这山上可有什么古怪之处？”

　　桑葚见赵弥似乎暂时没有要收了他的意思，心里也稍稍放松了几分，仔细想了想才小心地回道：“小妖在这山上待了近百年，从未见过其他妖怪，不知这算不算古怪？”要不是山上太冷清，他又怎么会时不时就往山下跑，今日也就不会遇上这个煞星了。

　　赵弥不知这小妖在心中腹诽，还将他叫作煞星，只知这镜山果然有古怪，这个叫桑葚的小妖身上也藏着些秘密，最奇怪的是以赵弥如今的修为也无法看出桑葚的真身是何种妖物，这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思考片刻，赵弥扯了扯手上的缚妖索，吩咐道：“带我上山。”

　　桑葚只觉得脖子上缠着的绳索又紧了一圈，堪堪能让他勉强呼吸，只能乖乖带路，在心里暗自祈祷这位大人上山之后不会卸磨杀驴，得偿所愿后能放他一条生路。

　　赵弥跟在小妖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发现果然不像他先前几次上山时那样总是原地打转，不过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进山，用灵识在四周扫了一圈也未感应出有什么古怪，看向前方小妖的视线中也不由带了几分深意。

　　桑葚被赵弥盯着只觉得犹如芒刺在背，忍了半刻钟实在受不了才壮着胆子开口道：“大，大人，镜山这么大，不知您想到哪处去？”

　　赵弥看着夜色渐浓，他也有好几日未曾好好休息，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桑葚，道：“去你的住处。”

　　桑葚是万分不情愿把煞星带回自己的小窝，可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想着自己的小命还攥在别人的手里，只能委委屈屈地将赵弥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赵弥本来只想找个地方歇息一夜，也并未对这个小妖的住处抱太大的希望，没想到这小妖倒是将自己的住处拾掇得井井有条，一幢精致小巧的竹屋沐浴在月色下别有一番风味。

　　推门进去，满室的草木香气扑面而来，屋内陈设十分的朴素，却又舒适宜居，不难看出主人十分懂得享受。

　　只是可惜屋内只有一张床，要是在平日肯定是桑葚睡，可今日他只能和衣缩在墙角，看着赵弥舒舒服服地睡在他的床上，腕上的缚妖索还连着自己的脖子，只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引狼入室，还让人鸠占鹊巢，真是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心酸，最后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人一妖均是一夜好眠，赵弥在辰时准点醒来，看了一眼墙角睡得正香的桑葚，昨日天色已晚，没能好好看看这个古怪的小妖，现在天光大亮，正好可以细细观察一番。

　　桑葚作为一只不到百岁的小妖，平日修炼全靠自学成才，能够化形已是天赋异禀，全身修为在赵弥眼中实在是不够看，至于长相，五官尚算清秀，唯一的亮点就是皮肤，莹白如玉，毫无瑕疵，可妖怪中皮肤好的也不在少数，如此看来，这叫桑葚的小妖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怎么他就能在镜山之中来去自如呢？

　　赵弥眉头微皱，盯着桑葚的脸陷入沉思。

　　桑葚虽说修为低下，可这样被人盯着他也是有感觉的，睁开眼就见到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脑子里顿时回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颤声开口道：“大，大人……”

　　赵弥掀起袍子坐到桑葚对面，缓慢开口道：“在下赵弥。”

　　桑葚从这个自称赵弥的人身上没感受到恶意，而且他的声音听上去比那些唱戏的青衣还要好听，还长了一张他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脸，虽然自己的小命还在人家手里捏着，可不知怎的心中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看着面前的小妖不知为何放下了几分戒备，赵弥又开口问道：“你可知山中有宝物？”

　　桑葚下意识地摇头否认：“不可能的，山上连稍稍有点灵气的草木都没有，怎么可能有宝物呢？我平日里修炼的时候能吸收的灵气都少得可怜，要每晚吸收月华才能勉强够我修炼用的。”

　　也正是因为镜山上的灵气几乎没有，所以桑葚才从未觉得偌大的一座山上只有他一只妖这件事有什么不对，要不是他从一出生起就待在镜山，只怕他也早就搬到其他灵气充沛的地方修炼去了。

　　赵弥听了也信了桑葚的话，只是又换了一个问题：“那镜山的名字从何而来？”

　　“镜山？”桑葚挠挠头，“因为山上有个湖啊。”

　　“湖？什么湖？”赵弥一下子抓住了重点，整张面孔都生动起来。

　　桑葚见他感兴趣，就赶忙把他知道的一股脑儿地吐了出来：“就是我家屋后的那片湖啊，圆圆的像面镜子，所以才把这山叫作镜山，这湖叫作镜湖。”

　　赵弥站起身，手中的缚妖索一抖便消失不见，桑葚只觉得脖子上空荡荡的，以为是赵弥好心想要放他一马，正想道谢就听赵弥道：“别高兴的太早，缚妖索还在，只是暂时不会对你造成伤害，不过你也不要想着逃跑，等此间事了，我自会放你走。”

　　“现在，带我去那镜湖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