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城市》折纸无痕

2、第 2 章

　　就在路神馥呆滞的时候，那人动了，从虚空中拿出了一本大而厚重的书。她看不清书的颜色，也无从分辨封面写着的书名。但那本书一出现，路神馥感觉自己的思维都开始凝滞起来。

　　他慢条斯理地翻开了书，口中开始念诵一种神奇的语言。

　　最后一个音节吟唱完毕，那个人从书中抽出了一把银色的细剑，随即他展开羽翼，直直朝路神馥俯冲过来！

　　背生羽翼的人冲破雨幕朝路神馥而来，银色细剑直指路神馥，最后却刺进了一团黑色的雾气。黑气中不断窜动着金色丝线般的光芒。丝线极韧，拦住剑的去路。

　　米迦勒丝毫不惧，细剑改刺为劈，同时飞快加诵咒语，剑身大放光芒，斩断数根金丝，正要驱散这一团黑雾时，黑雾突然自动散去，完完全全露出了雾后的人和刀。

　　米迦勒在看见路神馥嘴角那一抹笑的时候，脑海中立刻警铃大作——他竟然直觉感受到了危险，急忙退后想和路神馥拉开距离。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始终还是慢了半拍。千钧一发之刻，米迦勒以剑抵挡，刀剑相撞，银剑直接脱手，一道弧光从米迦勒的翅膀上划过，旋即回到路神馥手中。

　　那是一把由金色丝线凝聚成的类似长刀的锋利武器，但有刃无柄，其上还嵌了一颗硕大无比的金绿猫眼宝石。

　　被刀锋触及的地方起初没有感觉，而后疼痛感才一阵阵地传来。米迦勒的肩膀上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狭长裂口，从伤口里涌出的鲜血顺着脊背而下，染红了他的羽翼和衣袍，血迹很快被雨水冲刷变淡。

　　长刃还悬在路神馥的右手掌下，一颗血珠从刃尖滴落入海。她眯起眼睛，心中暗叹一声可惜——如果刚刚那个人反应再慢一点，伤口就会出现在他的脖子上。

　　米迦勒摸到肩膀伤口，血沾上了修长手指。他垂眸看着手掌，脸上扯出了一个冷冷的笑。路神馥的攻击激怒了他。

　　书页翻动的速度快出残影，八把银色细剑破出虚空，组成剑阵。与此同时，此前一直缠在那人手臂上的黑色链子也滑脱入海，引导其它链条在水中共同交织出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链网在水下如鱼群一般盘旋，剑阵分别从八个方向朝路神馥发起进攻。攻势并不猛烈，敌人改变战术，目的是消耗她。

　　路神馥渐渐处于下风，脱胎于黑雾之中，由金色丝线凝成的刀刃弊病就在于坚持不了太长时间，在抵挡了剑阵的某一次集体进攻之后，刀刃终于散入雾气中消失不见。

　　水下链网抓住这个机会一拥而上，将路神馥包围缠绕成茧，八柄剑迅速跟上节奏，一把接着一把从链条的缝隙中穿插而入，刺穿了猎物的躯体。

　　链茧中不再散出一缕缕的黑雾，大量的血液顺着链条流淌下来。剑阵退散重归虚空，链网也迅速撤回，猎物的尸体掉在沉船的其中一块碎片上，黑色的链条在海水中涤净血迹，重新缠回米迦勒的手臂上。

　　米迦勒慢慢地飞到尸体跟前，用目光上下打量，最终在猎物的脖颈上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他蹲下身，伸出手，握住了那项链上一颗硕大的金绿猫眼宝石，小心翼翼揩净上面的血迹。

　　雨早已停了，从云层漏下的天光映得宝石中间的亮带闪闪发光，如猫眼一般灵动。他想将项链取下来，手指无意间触碰到路神馥颈后的皮肤，尚带余温。米迦勒的眼神起了变化。

　　猎物的脖颈在他手掌中显得过于细弱，仿佛一折就能断。伤口集中在躯干部位，她的脸倒显得意外地干净。黑色的发丝被雨水打湿，顺滑地贴合在锁骨、脖颈和脸颊旁，有一缕头发还缠上了米迦勒的手指。

　　她的脸颊和嘴唇都因失血过多而没了血色。米迦勒想起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对他露出过一个嘲讽的笑容，现在她的眼睛紧闭着，呼吸已经停止。他的手指落在了路神馥的额头上，缓慢地滑过眉心、鼻梁，最后停留在她柔软的嘴唇上。

　　米迦勒凝视了一会由他亲手制作的标本，才重新想起正事。就在他摩挲项链扣不知道怎么打开的时候，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路神馥睁开眼睛，金色的发梢在路神馥眼前晃动，男人俯下身来，眯着一双翠绿色的眼睛，说了一句路神馥听不懂的话。

　　那些奇怪的发音是怎么吐出来的，路神馥不知道，但他要拿走她最重要的东西，她绝不允许。她仍然没松开自己的手。

　　米迦勒突然像感觉到了什么，他抬起头，在极远处的地方，有一艘大船正往这边赶来救援沉没船只。米迦勒忌惮行踪暴露，他必须得赶快离开这里了。

　　米迦勒掰开路神馥的手，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几乎就是虚搭在他的手腕上。她哪来的勇气？这么不自量力。

　　他站起身来，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小小的神使，连自己要效忠的神都还没找到，倒是先擅自动用神器的力量，生命力还这么顽强。

　　路神馥彻底失去意识前，又听见那个男人对她说了一句话，她仍然没听懂，但是能听出来这句话的音节比刚才那句话长多了。接着，那个人就展开背后巨大洁白的羽翼，朝未知的方向飞走了。

　　他走了是好事，然而临走前他在巡逻艇碎片上借力起的那一步直接让碎片失去平衡，路神馥因此滑落进了海水中。

　　至此，落入海水的梦境成真。昏昏沉沉的路神馥被水流裹挟，坠向海洋的更深处。

　　……

　　水境在放映室里独自一人观看着一段影像。

　　画面一开始只能看见被探照灯所映亮的飘飞的无数雨滴。数十秒后，画面的角落突然掠过一道小小的黑影，出现时间不到半秒。

　　因为录像来自一艘陈旧款式的巡逻艇的行船记录仪，所以录制的画质不高，看起来有点模糊不清。水境按了暂停，把黑影的第一次出现截了一张图下来，然后继续播放。

　　雨变弱了，画面突然猛烈摇晃了一下，接着，画面中的船头被不知道来自何处的黑色链条缠上，船尾毁坏下沉导致摄像头角度上仰。天空中一道闪电照亮了那道黑影。

　　那道黑影居然是一个人形生物，录像里那人的样貌模糊不清，只能辨出一双巨大而洁白的羽翼……水境毫不犹豫把这张图截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更加不可思议，如果不是知道这段影像来自一个刚从水下打捞起来的巡逻艇黑匣子，他大概会以为自己在看一部特效制作精良的电影。

　　从黑雾中抽出的金色长刃，来自虚空的银色剑阵，水下涌动的黑色链条，背生洁白羽翼的人……

　　影像放映完毕，房间内被漆黑笼罩，水境陷入了长长的沉思之中。

　　房门被敲响，副手推门进来，向水境鞠了一躬，低声道：“人醒了。”

　　水境从沙发里站起来，迈开修长双腿，对副手说：“走吧，带我去看看。”

　　他们走到医务室，门虚掩着，副手为水境打开医务室的门。

　　路神馥靠坐在病床上，听到门口有脚步声，转过头来，目光和对方相遇。

　　来人有一双似天空一般湛蓝的眼睛。这双眼睛过分美丽，倒显得他的其他地方不引人注意，比如普通的发型，深色西装和皮鞋也是随处可见的款式。

　　路神馥在这个人的身上感到一种很浓重的违和感，仿佛他把他的美隐藏在了一副平庸的躯壳里。

　　水境朝路神馥说：“你好，冒昧打扰你休息了。我需要自我介绍一下吗？”

　　路神馥没说话。

　　水境便微微一笑：“我是水境，水上城市的市长。”

　　水境，水上城市里地位最高，权力最大的人。海防巡逻队所属的安全部部长都未必能和他说得上一句话。不仅在公共场合鲜少露面，就连定时召开的内部会议也几乎不出席——最高领导层中间那个代表市长的席位上总是空着，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

　　终于见到你了，水境。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