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歌》千户长生

65、浴血

　　“你怎么来了？”

　　要知道玉关风霜雨露，最是辛劳，见清尘来，清远言中难免有责怪，便是看向姚青佟的眼神中也难免夹有一丝怒意。

　　清尘忙拦住，道：“师兄不必为我担心，如今我身子已经全好了。”

　　即是如此，清远音中仍有不满：“你大病初愈，该好好修养才是。”不过，到底还是将清尘带回仗营，清出一方干净天地。兄弟两个才坐下，清远又忍不住念叨起来：“你不该来。”

　　清尘笑言：“我哪就那么尊贵了？师兄不必多虑，我自有思量。”

　　如此，清远也不好多劝，才将旁的说出来。几日前，清尘送来远信，他看了、做了，因此，如今玉关上下严防堤守，恐生祸端，只是他心中尚有一事不明。

　　“哪金面人是谁？”清远问道。

　　因为心中有所顾虑，所以清尘遮掩的说道：“之前从未见过，那人实力不凡，远在你我之上，得多加防范才是。”

　　“嘶~”清远皱起了眉头：“正是呢，也不知陆琢从哪弄来的怪物，一出手竟灭了三十余弟子，是得小心不错。”

　　“还有一事，师兄可知，宿无欢现身丽江，玉关一役只怕也会前来。”

　　清远面色微微难堪，结巴道：“这……这也在意料之中，师尊不在，九节琉璃胆又被盗，玉关之劫怕是……”他抬眼看向清尘，嘴角挂着苦涩：“总归咱们师兄弟在一处……”

　　清尘笑笑：“是啊，总归在一处。”

　　门前一声鸦啼，呜咽咽的，凑巧刮过一阵冷风，掀起散雪，天际也暗了一块。

　　玉关夹与两山之中，地势险峻，坐拥天险，易守难攻。自收清尘信后，清远于双峰之巅暗藏玄器，又命百余名昆仑弟子藏在两峰之中预备左右夹击，城墙上有天机弩与百步穿杨箭，雷鸣战号鼓动军心。

　　站在墙头，清远双眉紧蹙，朗朗天空，一霞光色。逆风中天边乌压压如云遮日，马蹄轰鸣，声音渐行渐近，清远瞋目喝道：“准备——发！”

　　无数天机弩箭铺天盖地而去，如梨花暴雨一般。密密麻麻如手腕粗细的百步穿杨箭矢闪电一般狎风卷势，直射敌军。

　　只是，一道凭空障现于眼前，一金面人踏马踩云站在长生天宫大军前，无数箭矢在面前化为乌有，清远收势，剑指苍穹：“放！”

　　双峰之上，两道金柱直冲云霄，划破天际之势拨云斩雾，倾倒而下垂向天宫大军，电光火石来不及反应，金面人的屏障破损，星辰碎裂中，两军开始交手。

　　“杀！”清远领身冲往魔军。

　　昆仑弟子倾巢而出，一黑一白两方势力陷入厮杀，清尘待人藏在双峰中，姚青佟提气，嗫声问道：“八师兄，我们会赢吗？”

　　清尘探手轻揉她的发额，低低道：“尽力而为。”

　　双方之间正是杀的水深火热之时，清尘的眼睛紧紧注视着大军后的金面人与姜寂，但左右环顾，却并未见宿无欢的白玉矫辇。

　　金面人与姜寂这两个大麻烦也不好解决。如今昆仑虽略占上风，可一旦这两人出手局势必会逆转。

　　沉心静气，清尘告诫自己现在还不是显身的时候，至少金面人与姜寂二人之间须得有一个出手才行！

　　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这回也是鱼贯而出，昆仑这方虽有清远等一概内室弟子顶着，可终究寡不敌众，渐渐落下阵来。清尘心底大急，若是姜寂二人无一人出手，自己便要携人显身，那么昆仑必败无疑。

　　“我们该怎么做？大师兄他们顶不住了。”姚青佟看的焦急，慌张问道。

　　清尘压下她，深吸一口气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不是时候……”

　　而就在这时，原本不动的姜寂二人中，金面人率先跳了出来，说时迟那时快，只一掌就要了清心的命，他的手穿透清心胸口，瞬间血花四溅。草草间，金面人已杀数人。

　　清尘胸口闷顿，穿心之痛再现，面色霎时间变的苍白。

　　“八师兄，你怎么了？”姚青佟担忧问道。

　　清尘故作无事，手势放下，隐藏在双峰中的弟子皆出，他提剑杀敌，胸口闷烦，出手飞快，三两之间斩杀四周，直朝金面人逼去。

　　昆仑此招来的猝不及防，长生天宫吃下闷亏，损兵不少。可那金面人仿佛置若罔闻，沉醉于杀人中，摘心舔血，其招式竟是从未见过的。他活像一个吞心的妖怪，令人胆寒。

　　清远此刻正与两位天罡大将缠斗，无心顾瑕瞄准他的金面人，清尘看着心惊，飞也似的从一地煞手下逃出，盖住清远背后。

　　“你怎么来了？”清远疑惑。

　　“我来替你挡背。”清尘不多解释，便与缠在清远身边的天罡魔将交起手来。

　　那金面人依旧如鬼魅似的出现在清远身后，一双手无坚不摧、无所不破，竟然直接透过天罡魔将之躯刺向清远胸口。

　　“小心。”清尘自清远腋下探剑，挡在清远身前，这才替清远保下一命，只下一刻，他身前暴露，给旁人可乘之机，双板鼩赫斧斩在清尘腰下，血如涌注染红身下一片。

　　凌玄运气，清尘赫然一震，双脚狠踢那人头颅，直将头骨夹碎这才作罢。

　　“可撑得住？”清远担忧的问道。

　　清尘唇色微白：“师兄放心，不过小事，撑得住！”

　　话才落，金面人悄无声息的落在他身前，清尘瞋目，正欲看清那面具下的脸庞，金面人已探出那双如蛇一般的手。

　　清尘挥剑欲劈，金面人双臂却雾渺渺的化开，绕过宝剑，凝成一根黑锥，一击刺穿清尘右肩，清尘疼的汗流如注，咬牙将他踢开，金面人身形滑退数步。

　　“师弟！”清远大慌张，将清尘搂在怀中，此刻清尘已疼的无法开口，肩上血水汩汩，清远忙封住清尘右肩穴道，可血流却不见停。

　　眼看清尘就要失血而亡，清远急的发慌：“撤兵回城！”

　　这一回退的极狼狈，虽然昆仑与长生天宫殒伤各半，可清尘重伤可是重击昆仑。接连三个时辰的救治，这才将清尘从鬼门关拉回来。

　　只是，这一回清尘怕要养得更久些，玉关之事再不能问了。

　　走出清尘房间，清远面色凝重，姚青佟着急问道：“清远师兄，清尘他如何了？”

　　清远看了看她说：“师妹莫担心，师弟他伤势已平，如今还昏睡着，醒来尚需一段时间。”

　　“那我在这里守着。”

　　清远拗不过她，只好答应，只因姚青佟心中所系不过清尘平安。

　　入夜后，天更冷，廊下风霜寒彻骨，清远心疼她一女子，只得一起陪着。

　　只是清远因战场上负伤，虽然不重却也受不得风寒，姚青佟知道自己不松口，清远不会离开，只得借深更露重身子欠安回房休息，清远这才松气。

　　二人走不多时，一道黑影熟练的迈过玉关城楼，进了内营，熟门熟路的摸进清尘房间，顾及清尘病情，房间内点一盏灯，那人看着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的清尘，忙慌来至跟前，抚脉探息知晓他已脱离命崖，眼神里的担忧才淡了几分。

　　从纳戒中取出一枚药瓶，内有黑色药膏，味道腥重有血味，是血乌熬制的治伤药，敷在伤口上有刺激微辣之感，一刻钟后清凉入骨，是愈合伤口最好的了。

　　那人取出不少，皆敷在清尘右肩，不过片刻清尘便眉头皱紧，额头上冒出密密的热汗，伤口周围泛起红色，紧接着清尘的身子也灼热起来。那人取出一柄蒲扇为其轻轻扇风，好在一炷香后，清尘身上灼热散去，热汗跟着尽数消除。

　　“师兄，师兄……”那人轻唤。

　　清尘迷迷糊糊睁眼，迷蒙一片，灯光昏暗下眼前如有迷雾，口中干涩难耐，清尘艰难起身：“你……”

　　那人喂他服下一杯水后，清尘方才清醒，眼神也亮了起来。瞧着面前人，手中杯子不稳，直接跌了下去，好在那人眼疾手快稳稳接住，随手放在案几上。

　　“池方！”清尘又惊又喜，仅仅攥住池方手臂，生怕这只是一场梦，他要将眼前人细细看清楚。

　　是他不错，未曾有什么变化，还是那副少年模样，棱角愈加分明了些，许是这些日子过的苦，这孩子瘦了不少。

　　清尘手掌轻柔的划过池方脸蛋，眼眶中溢出泪花。池方伸手抹去，苦笑着说道：“师兄怎么哭了？”

　　清尘激动不知该做何言语，突然！一巴掌狠狠甩在池方脸上，脆响的很，明明白白的，池方不曾躲开。

　　“师兄……”

　　又是一巴掌，清尘眼泪抑制不住流出，他掩面问道：“这些日子你去哪了？这么久你去哪了？！”

　　池方低头，清尘心下黯然，颤颤问道：“那金面人果真是你？”

　　池方头垂哑着嗓子：“是。”

　　“你好狠的一颗心呐！”清尘将他推开，不愿直面，“你都做了些什？他们都是昆仑弟子，都是你的师兄弟，你怎么能，怎么能……”

　　“师兄，”池方不知该如何说，“师兄，你听我解释，这其中我也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

　　池方只得将自身计划一一道与清尘，从一开始，他就计划好了，为查明杀死须衡子的真凶潜入长生天宫，取得陆琢信任，再逐步瓦解长生天宫内部，可陆琢并不完全信任他，那么有些事情，他就他必须得做。

　　池方自袖袍中取出一块灵石。

　　“师兄，你瞧，这是那些兄弟们的命石，我从未忘过自己的身份，也不会违背门规残杀同门，命石仍亮，他们还活着。”池方低声啜泣。

　　“活着？”清尘抹去眼泪，惊讶不已。

　　池方点头：“我将清心师兄等人藏在双峰背鳍山的山洞里，师兄若不信大可亲自去看！”

　　清尘一把抓住他的手：“我信，我信你。”

　　接着，池方猛的跪在清尘跟前，久久不愿起身：“师兄，这一跪，是我对不起你，当时师尊惨遭谋害，我亲眼所见，却遭贼人污蔑，一时压制不住，才伤了你……”

　　清尘硬拖着将他拉了起来：“这……这师兄不怪你，你快起来……”

　　池方摇头道：“师兄，你还不明白吗？我堕魔了。”

　　闻此言，清尘如遭雷劈：“不，不……不会的……”

　　自服用青冥万寿丹后，他一直察觉身体有变，可他不愿承认，只当是自己的错觉，可如今他再藏不住，宿无欢“欺骗”了他，所谓变强，不过是引自己和他一样坠入魔道，只可惜现在为时已晚，自己入魔已深，再无法抽身。

　　清尘伏在池方身上哭的极伤，池方抱紧他，喃喃道：“师兄，这是我的路，我要走下去。”

　　清尘一抹眼泪，捏着池方双肩问道：“你还打算继续藏身魔教？”

　　“是，”池方点头，“一日不将杀害师尊的凶手抓出来，我便不能露真身于众人前，师兄你莫要忘了，昆仑的池方已经‘死’了。”

　　这是不争的事实，清尘失神，又接着问：“你说那日你亲眼所见杀死师尊的凶手，他是谁？”

　　这一下，池方面色难堪，忧郁后才答：“是一个，与我一模一样的人。”

　　“一模一样？”

　　“是，不仅仅是模样上，就连气息，招式也是一样。”池方懊恼，他一想到那晚，心口便如泰山压顶，让其无法喘息。

　　“竟有这样的怪事？”清尘惊骇之余，喃喃道，“难怪清潮一口咬定凶手是你，原来是这样，可当时你为何不说？”

　　那日所有人都偏信清潮一言，且证据确凿，池方也是百口莫辩，便是说了那人是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又有几人回信？

　　清尘也哑了下来，确实如此，当时情景，大家都怒火攻心，急昏了头，如何相信这样的狡辩。

　　此后，清潮的惨死才使得清远等人逐渐怀疑当日是否另有隐情……

　　“师兄可曾在清潮房间内发现什么？”池方问道。他始终想不明白，同为师门，清潮为何污蔑自己？其中一定有问题！若清潮被人收买，就定然会留下证据，即便他销毁，也有回溯之法将其发现。

　　不想，清尘却讷讷摇头，沉沉道：“不曾发现有何问题。”

　　这也是为什么清潮死后依旧不能为池方平冤的原因，清潮的房间太干净了，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

　　清尘道：“这一点我与大师兄也未曾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