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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暴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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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方坐在皇帝宝座上,听各路诸侯讲了一个时辰的理政之术,只觉得无比别扭。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听信了翊女的谗言,居然就真的变成这个皇帝的样子,伪装起了人类的帝王。
作为神道仙君的弟子,他其实并不擅长变化之术,修习的时候也只能算个合格,论神迹变化,他在天界压根排不上号。好在这里乃是人间世界,没人懂仙术仙法,维持个形态不被发现还是可以做到的。
“天帝陛下多日不见,众臣工惶恐,以为陛下龙体有恙,都商量着想进宫面见,奈何皇后也不见臣等,只派了内侍拦着,若不是皇贵妃日日通报陛下情况,臣等还以为陛下归天了,哈哈哈。”
齐方尴尬地跟着笑了,对这种冷笑话不置可否。眼下他得尽快想办法弄清朝堂情况,快些平息事态,才好尽快脱身。
“只是,皇贵妃近些日子传于臣等的旨意,不知道是不是继续照着陛下意思办?”
“什么事?”齐方一愣,听着不像什么好事。
“乃是去妖还神的事情。”众臣工只道是皇帝多日不见,对自己下过的一些旨意有所混乱:“臣等虽未见过妖物,但听过一些上古传说,接到陛下旨意虽说奇怪,也算有所出处,因此皆照陛下旨意办理,传各州、府、县、乡,铸造防妖门、镇妖塔、锁妖链、灭妖神坛,见妖邪务必处置。日前各州、府、县、乡均上报按旨意下行,已建造各类防妖、镇妖、锁妖、灭妖房舍、庙宇、塔、台、祭坛凡万余座,尚待建设也有此数。另,各州、府、县、乡等等各级地方上报的,各类防妖、镇妖、锁妖、灭妖事件千余件,累计杀灭妖物、妖邪等共计十万余,仍有万余不明妖物、妖邪压在各州、府、县、乡等等各级地方特殊牢狱之中,各州、府、县、乡等等各级地方不敢妄动,请陛下旨意,请陛下处置。”臣工面无表情读完奏章,请内侍小心奉上。
“这……”齐方惊呆,没有料到事情已经到了此种地步。好在他处理过各种复杂事件,天生心性稳定,此刻仍能保持面无异色,镇定自若。他接过臣下的奏章,前后看了两遍,确实与其人说的无异。齐方大手一挥,内侍忙过来拿走奏章,退避到仪扇后待命。“既如此,那也便如此。”想到平息事态不可操之过急,齐方略一思索,淡然道:“此事诸位臣工、天下百姓做得非常好,解除了朕多年心头隐疾。朕甚是满意。妖物、邪祟,都是心有魔障,破除了魔障也便好了,朕好了,盼着百姓也好。今年战火、灾害频仍,百姓多疲累,应以休养生息为佳,此事可就此了结了,多余房舍可不用建造了,免得再生事端。”
齐方说完,众人不语。他耳聪目明,眼力听力远超凡人,但见众人低着头震惊之状,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也许这个皇帝生前有什么特别的嗜好,或者说话带着一副异于常人的腔调吧,齐方无从得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装下去。“既如此,朕也乏了,今日也便到此吧。”
见皇帝说了退朝的话,众臣工不敢拦着,只能行了大礼,退下了。
齐方端着架子,不敢慢行,依照法力指引的方向,快速过了几个小门,往御书房去了。进了屋子,屏退左右,让寸步不离的内侍也退下了,封了房门,才叫翊女出来。
“别说,你还挺合适当皇帝。”翊女闪身现出原形,笑着拉起人间上皇帝衣袍,哈哈笑个不停。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齐方急道:“我今日朝上必然是说了什么不得宜的话,让那些臣子怀疑了。”
“这不很正常。”翊女奇道:“你又不是那个真的皇帝,他平常什么样谁知道啊,反正不可能那么巧你们俩性格接近,露马脚哈不还不是正常的。”
“是这个道理。”齐方扶额:“但这样下去怎么接近解决问题?”
“解决什么问题?”翊女绕着皇帝那张巨大的桌子转了一圈,摸着桌子上的一方石砚,漫不经心地回话道:“给你制造个意外死亡,找个继承人登基上位,然后咱们就撤,这事儿不就了结了?”
“没有你的说的那么简单。”齐方虽然不是真皇帝,但此刻黄袍加身,一身沉重的行头压着,行走坐卧也便有了些颐指气使的架势。跟仙界的衣服头饰比,人间的这些荣华富贵明显沉了不止百倍千倍。“我不便细问,但这两日下来,看得出这里绝不是简单的一个皇帝仙逝便能解决的。”
“哦?怎么说?”翊女放下手中的石砚,颇为好奇地问道。
“这个皇帝手下这些臣子,与其说是臣服,不如说是降服,想必用了不少非人的手段,不然不会个个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但这些人藏得再深,眼中的恨意也是难以全部遮掩的。我看了些上奏的文书,提到一些话,反复出现几个地名,复又看了一些史书、随记,才确认其中缘由。此国能有现在的疆域,亏得此国皇帝能征善战,先后降服十几个部族,才有了今日地位。但他为人狠辣,几次破城屠城,所到之处寸早不生,不留一个活口。这样的名声传的多了,后面战事突进容易的多,但所过之处人人自危。他或许是为了稳住政局,也为消解这些不安,占领新地之后,几乎都保留了原来部族统领,赐了他们封底和爵位,甚至保留了一半部族的兵权。现在他们是不知道皇帝已死,要是知道了,那肯定群起而攻之,皇城不保还是小事,接下去必定生灵涂炭,数十载不能平息。”
“那剪除他们的羽翼,即刻收回兵权如何?”翊女真诚建议。
“不可,其中牵扯甚广,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可能还没开始动手便已被几路军马合围,重开大战,反而把各个本不相容的部族推到一处,共举大事,到那时可调动的本部兵马远远不足支撑战事,天下依旧要归于大乱。若是这么简单,皇帝早就做了,他没有做,完全是形势所逼。”齐方扶额,怎么到自己手上的全是这种事,没有一件好办的。
“那怎么办。”翊女有一些不耐烦,照着这个局势分析下去,她要在人间待一年半载也不一定回得去仙界。“有件事我倒是十分好奇,一直想不通。”她问了个积压已久的问题:“这个皇帝南征北战,身边又这么多敌人虎视眈眈,他应该很忙啊,怎么还有时间谈恋爱?他和月神哪来的机缘认识?”
“这件事我也觉得蹊跷。”齐方起身,绕过书台,走向后排几个书架,手指一点,最上面的一卷绢轴子飘飘而下,稳稳落入齐方手心。“这里的记录几乎没有和月神有关的记录,这一点非常奇怪。以我对月神的了解,她若是全心待一个人,决意和他在一起,绝不可能悄无声息,忍气吞声。月神一向傲气,若不是深入骨髓,绝无理由把一个凡人做成活死人。她是真心爱着这个男人,但在这个人这里却没有和她有关的东西。我只找到这一卷,有只字片语提到一个月神模样的人。”
齐方走到翊女身边,摊开卷轴给她看,指着其中一处。翊女顺着齐方手指方向细看,是一段模糊的记录,一段端正小楷,用烟墨写了,但似乎被什么洇过,字迹模糊了许多,依稀看得出是一段皇帝日常行事坐卧的常事记录。
“帝陛下,与后花园与尊主宴饮。帝与尊主同游湖上,论天下事。”翊女顺着字迹看,无意念出了声。就这么几句,后面没了,翊女抬手望向齐方,问道:“尊主是谁?”
“我猜这个尊主就是月神。”齐方收起卷轴,说道:“据记载,太上皇共计三十子,皇帝是太上皇的第七子,原本在一众皇子中并不十分出挑,是于十五年前一个人拿下风烈城后突然从众皇子中脱颖而出,之后连战连捷,没有一次败绩。太上皇于十年前毫无征兆薨逝,几个最有竞争力的皇子也于一夜间退出夺嫡大战,公开支持他做皇帝。他这个皇帝在兄弟之中毫无争议,此事本来就有蹊跷,更蹊跷的是这之后的战事急转直下,敌人部族莫名出现疾病,大量减员,且死状奇特。要不是因为这些,他不可能这么快收服全部部族。我查了当时的记录,其中不少人的记录与其说是得病,不如说是中了妖毒。似乎有人听说过皇帝有个不为人知的左右,首领似乎是以尊主称呼。”
“这么说,是月神一直在皇帝背后,帮他夺取天下?”翊女皱了眉头:“这么说,这个男的还是个小白脸,靠女人起家。那看来他是背叛了俩人的契约,事成之后,另外喜欢了别人吧。”
齐方听了这么露骨的说法,只觉得很难入耳,劝道:“目前都是我们的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况且月神乃堂堂三界主神,在妖界的地位仅次于妖帝,不至于为了人间的一点地盘去做些无谓的傻事。”
“那你说能是为什么,又不为权又不为钱的,可不就是因为对方变了心。”翊女挑了两条眉毛,很直白地连齐方也骂了:“你们神仙就是伪善,这有什么说不得的。她要是真那么洒脱,还能有今天的事儿吗。你们这些上神啊,就是心眼小,还不让人说。”
“你!”齐方一口气上不来,不得不默念清心咒,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那现在怎么办?”翊女想了想,说道:“既然知道了背后的组织,不如用你现在伪装的皇帝身份,把这些听尊主话的都叫来,看看是不是真有这么个组织。若是真有,让他们去处理好各个部族,再弄个新皇帝出来,你退了位,咱们不就可以走了吗。”说完翊女摇头晃脑,对自己的策略颇为得意。
“你们想的倒美。”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二人皆是一个激灵。他们回头一看,一个衣饰华美的人站在书房外,正冷眼瞪着他俩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