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异游戏 [校园]》观寂见

92、Eden no angles 1

　　【期末考】这三字，对神裔馆有着隐晦且特殊的意义，
　　毕竟两年前，苇婷学姊就死在社办里，在期末考的前夕。

　　神裔馆从此和天权宫结下血仇。

　　亲身经历过“期末考事件”的前两届都已各奔东西，就剩东东那届的地狱使徒还在，也即将毕业，但两周年忌日那天，象徵仙界驻外使馆的神裔馆还是破例熄灯一日，摘下倒悬的大红灯笼。

　　那晚阴风飒飒，鬼域似的肃杀，
　　有人在楼顶放起黑色的天灯，一盏盏如散碎的魂光四散飘荡，纪念苇婷，也纪念当时无端惨遭屠戮的灵界众生。

　　在前三届时，围绕神裔馆周边的里界景物，是生态农场般的小聚落，与世无争的动物之森，而不是现在戒备森严的连锁阵堡垒。
　　所有世事，都在无声无息中悄然变化。

　　夏羽寒想，在天台上放一夜天灯的或许是阿鬼，因为他伤得最深，
　　阿鬼在苇婷死后就退出首座行令，也是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还劳驾冥王阎摩亲自出来收摊。

　　不过阿鬼对行令者就不太说什么了，那是他抛开的思想，
　　狼奶吐干净了，只剩轻嘲，对别人，也对过往的自己。

　　夏羽寒感觉他总是在暗中等着，站在阴阳的交界等，
　　等谁决心想退出行令者的那一刻，他再伸手。

　　阿鬼是个很有耐心的猎人，正如他在冥府的身分。
　　他是追魂冥官，民间志怪故事里，拥有人类色身的走无常，活生生的，又似人非人。

　　神裔馆的学弟妹们都很识相的乖乖埋头准备期末考，大人的事，小朋友插不上嘴，
　　他们也得顾好自己的烦恼，小如舞会该穿什么，大如留心冥素四维阵的天坑。

　　学期接近尾声时，时间总感觉过的特别快。
　　凤凰花季的到来，意味着一个学年即将结束，而树梢的唧唧蝉鸣，在欢笑中添了一抹淡淡的离愁，这也是欢送毕业生的时刻。

　　尖叫阿公归来后，又召开了一次全市土地公大会，神裔馆也列席了，
　　大家决定学校结业式后即刻动身，去竹堑城寻找那位隐世神官。

　　而长期仰赖神裔馆的附近地灵们，也开始认真自我锻鍊了，
　　阿呆豪带头组织了乡民自卫队，加强校园的夜间巡逻，避免有外来人士混入。

　　两个世界携手守望相助，最后的期末考总算安然度过。

　　晚上就是众所期待的毕业舞会，今天西川高中下午提早放课，馀下时间让学生们自由放风，不管是摩拳擦掌准备换上便服的、想出校外买午茶、做发型的、接舞伴的，全都一瞬间获得解放。

　　夏羽寒拎起书包走出教室，沿途都能听到同学们兴奋聊天，
　　女生多半忙着弄妆发，花枝招展来回炫耀，
　　男生能搞的明显比女孩子少了些，只好往另一方向发展，彻底离题，
　　于是夏羽寒看到了火影忍者、钢铁侠、还有超级赛亚人 ───── 虽然跟舞会的主题 Paradise　Lost 一点关系都没有，也真难为课外书读不多的大家了。升学制度的压力太紧，紧得恰好让人躺平，放弃飘出体制外的思想，还是自动自发放弃的，没啥可说。

　　其实 Paradise　Lost 之名，引自 17世纪诗人米尔顿的史诗创作。
　　在那个故事里，创世纪之后，光明与黑暗开始了无尽的对立，从中分出正邪善恶，天使与恶魔。
　　而路西法率领三分之一的天众举起反旗，双方展开激烈征战。
　　自此之后，天庭之战好似结束了，但荡漾的馀波却蔓延到人类身上，路西法化身的蛇盘踞于生命之树的最顶端，低吟轻诱，嗓音温柔。

　　神说人类不该知道人类不需知道的事，只要乖乖被圈养就好，不能当饭吃的思想都不重要，无需思考。
　　可蛇低低的笑了：你啊，若只信奉猪仔的生活原则，终将得到猪仔般的命运，如农场主的俎上肉 ────

　　神说人类不该拥有智慧，那是最最可怕的剧毒之果，
　　可蛇却悄悄的说：那是否意味着，当你获得被恶意蒙蔽的知识的那一刻起，神就再也无法恣意的控制你了 ────

　　当你终于睁开眼睛时，请你别害怕。听我说。
　　别为了与众不同的眼界而惊惧，也别为了拥有独立思辨的能力而自我怀疑，
　　那些情绪的确是魔 ─── 你自己造就出来的心魔。
　　惊惧是心魔，怀疑是心魔，是名为神的魔用来恫吓你的花招，用来捆缚你，让你不敢相信自己有能力。
　　所以，请试着接纳真实的自己，无论它被无聊的世俗标签成美丑或善恶，你都该用力拥抱你的真实，才能创造奇迹。

　　夏羽寒想起东东的蛇第一次缠上她足踝时，那冰凉又令人心惊的触感。
　　那时他伸出手，染血的掌心中躺着一颗刚挖出来的真元，光泽流转，映出他沉静的容颜。

　　他说，小冷，等你戴上指鬘时，我就知道了。

　　夏羽寒回想起那晚，他扯下罩衫，緊緊裹住仅剩寸缕的她。
　　她的身子在发抖，因为惊惧，
　　东东抱起她的手臂也微微颤抖，仍按捺盛怒把她抱回床上。

　　她缩在床角，看他三步一杀，狠辣俐落，
　　琴弦琴杆随手都能成武器，只要他想，随心所欲。

　　她从未看过那样的他，嗜血残暴，却令人迷乱，
　　那时她涌起似曾相似的感觉，她好像最想拥有的就是那样的他 ───

　　持剑的他，染血的他，他披着墨色大氅，站在狂风呼啸的高岗上俯瞰河山，
　　可一眨眼睫，那模糊的画面就消失了。

　　她喜欢的，是他那接近神性的魔魅，令她发狂。
　　但东东平素实在藏得很好，太过好了，包括那条躲在他心间的蓝黑色锁链蛇，神裔馆还没几人见过。

　　东东不养灵宠，就像他四年来都不理苏莞静一样。
　　养了，就要对它负责，给了名字，就准备要伤心。他似笑非笑对夏羽寒说。

　　当时夏羽寒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那是东东从恒春载她回来时，行经中沙大桥时说过的话。
　　她以为他指的是那只跟车不放的特大号花鳗，后来她好像有点明白，他唤她小冷，
　　专属他唤的名字，只给她。

　　结果他又忽然约了苏莞静？

　　东东这人如风，心亦如风，
　　偶有淡淡的云霞飘过，浮光掠影，转瞬间便流散无形，风还是风。

　　在他心上她的确刻下了一笔，只是不知道那刻痕有多深。
　　他同样也没说什么，之前问要不要在一起也只是随口一提，她看他没心似的，就给了软钉子碰的，结果他还是不在乎。

　　她有点气。

　　但她坐在他怀里的那日，他抢了她的棒棒糖，却以一个甜吻还予她，
　　他的舌尖灵巧，勾缠戏弄，他的吻带有密桃棒棒糖的清甜，还有一丝魔魅的灵气。

　　她伸手搂住他的颈子，搂紧了，就不想放，
　　她希望他给更多，再多一点，好让她深入明白，为何他的灵气对她来说是无法抗拒的魔香。

　　但他倏然放了手，眼前一瞬间黑了下来，有某种更大的力量压制了他，逼他远离她。
　　到现在她还是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有种力量，不然他现在碰她。
　　那力量远比什么神啊鬼啊那些具体说的出形象的威胁更巨大，像是压倒性的诅咒。

　　于是夏羽寒想的也有点乏了，东东要毕业了，想怎样就怎样吧。
　　她可拦不住他，谁都管不住风啊。

　　夏日向晚，风好像也停歇了，中庭的舞会布景一路延伸到三楼高，
　　艺术班的汪浩操刀概念设计，校方又以撙节经费的理由，把所有通过推甄免试的准大学生都拉来打杂。尤其是推甄群的前段生，只热衷开会筹备指点江山、想在毕联会留名的也有一小撮。
　　就这样东折西扣下来，还真省了一笔，唯独搭鹰架和灯光设备必须委外厂商。

　　现在表演台下有人开始做音响测试，时而发出一声尖锐鸣响，又安静下来。

　　夏羽寒抬起头来，看见高处悬挂着一对翅膀，
　　左翼黑色，右翼白色，形成强烈对比，是展翅欲飞的意象。

　　──── 亲爱的你，给即将离开乐园的你，带着那些阴暗却真实的智慧，昂首走出去，参与并照亮世界吧。
　　这是汪浩想给所有毕业生的祝福。

　　今晚不知道是何等群魔乱舞的光景？
　　夏羽寒左思右想，心绪飘荡，书生却凑过来，分享一个小道消息。

　　“夏小喵，你能不能帮我做一对.......”书生指指自己的头顶，说：
　　“猫耳朵。我要去舞会。”

　　“你不是不会跳，还去？”

　　夏羽寒很确定书生没约舞伴，百分百没有，因为他持续一个月逢人就说“我不会跳哦你别约我”，
　　不论男女，全都遭到书生先发制人的攻击，最后大家都想对他比中指，若这样还有舞伴也真是绝了。

　　她挑挑眉，斜眼睨他。
　　难道书生改变心意，真要跟卫洛凡和黄荆爆队？
　　男男男3P的谜之组合，她很乐意帮忙拍照，以便日后帮书生回忆黑历史。

　　“不不，今年有烤乳猪，烤鸭卷饼，还有巧克力布朗尼，上面有一球香草冰淇淋的那种。你要不要？”
　　书生神秘的挤挤眼，“一定要扮装才能领。你不要跟别人讲。”

　　这是汪浩透漏的内线消息，他们历年来拉到的校外赞助都很阳春，不外是附近的商家捐饮料，要不就是一些学生喜欢的炸鸡块炸薯饼，都很便宜，不值一提，
　　今年因为汪浩撙节有成，终于加菜了！

　　所有餐点都会摆在会场的东侧，也就是校史馆的走廊上，让大家凭舞会门票领餐。
　　但是！！
　　为了防止一些边缘人从头到尾都不参加舞会，却全程霸占餐台猛吃 ───── 嗯，没错，就是说书生这种专业蹭饭的吃货，所以今年也多了一条领餐规定：

　　认衣不认人，有扮装，才有食物。

　　从头到尾都坚持自己不会跳舞的书生，终于屈服了。
　　就为了一只烤乳猪。

　　“脆皮烤乳猪耶！毕联会事先没公布，怕暴动，所以现在只有我们知道！等到全校都发现有烤乳猪的时候，那就太迟了！一大堆人冲过来抢的话，一只乳猪肯定不够分，所以我要提早去餐台卡位。”
　　书生双手合十，诚恳的拜托：“帮我弄猫耳朵、猫尾巴，这样就好！”

　　“所以，同学，你要扮成一只猫，去排队抢烤乳猪？”她嘴角微抽。

　　书生正色点头，“对啊，我不跳，手很空，还可以帮你多抢几盘热腾腾的烤乳猪回来。”

　　“......Cool！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