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异游戏 [校园]》观寂见

87、天生舞伴 1

　　夏羽寒本打算快步回房，也没开走道灯，
　　摸黑之中双方同样视线不明，在幽暗潮热的走道错身，她的心跳声好像被无限放大了，而掉落的浴巾全堆叠在叶峰的脚背上。

　　“啊。”

　　夏羽寒突然一滑，混乱之中随便乱抓，正好掐住叶峰的大腿，才勉强稳住重心。

　　她放手后迅速遮掩胸前，捡起浴巾，冷不防叶峰又前进了半步，正正踩住浴巾最下缘。

　　─── 啧，叶峰老是这样，冒冒失失的。
　　还好还好，很暗，他什么也没看到吧？

　　夏羽寒微感尴尬，更多的是觉得好笑，又气又想笑，就像平常一样想斥他移开脚：

　　“叶峰你先 ─── ”

　　“抓到你了。”

　　回答她的，却非叶峰惯常的声音。

　　他嘴唇轻动，奇异的低响便萦绕满室，像触动了某种低音频，那是常人听不见的嗡嗡响鸣。
　　一瞬间，两人彷佛处在巨大的共振箱中，所有物质粒子都随着音频波浪而摆荡。

　　那诡谲的共鸣感，令夏羽寒的神经一紧，连微微出汗的肌肤，都浮起一片细细的颗粒。

　　那音浪甚至穿过她濡湿的发丝之间，带起她周身的微颤。

　　────── 好奇怪的感觉......

　　走道狭窄，更显叶峰身量高大，半步便将她逼至墙边，也不说话。

　　夏羽寒奋力扯了扯浴巾，还是拉不起来，
　　她诧异仰头，仍看不清叶峰藏在阴影中的神情，
　　她才惊觉，连她自己同样笼罩在他形成的阴影之下。

　　他抓住她的细腕，往墙边按，俯身覆上她的唇瓣。

　　太快了。

　　夏羽寒攥着浴巾的指头微微挣扎，却不敢松手，因为两人仅隔一层单薄的布料。
　　他紧贴着她，把她封在墙边，身体散发出的热烫越来越清晰，
　　他的灵气倏地包围了她，彷佛要将她整个人都融化。

　　她背抵着墙，无路可退，墙是冰冷的，叶峰是炽热的。她没能推开他，却听见自己脑内回音轰隆，如春雷乍响，
　　那是玄瞑中第一声雷鸣，彼时暗红色的熔岩缓慢流淌，遍布大地的每一处，也穿过了她。

　　她想尖叫，可这个吻很绵长。

　　他很轻易的制住她的双手，又将她紧抓浴巾的指头一根一根扒开，和他十指交握，那热度让夏羽寒想立刻缩回手，却挣脱不开。

　　他的吻直接又野蛮，毫不迂回，撬开她的唇瓣直入，像是急于探索她灵魂深处，寻找答案。

　　雷鸣在她的脑内反覆回荡，连自己急促的心跳也听不见，她彻底被那滚烫的灵息和音频淹没，就像被抛入时空都凝结的绝境。

　　眼前的叶峰沉静异常，又极度陌生。
　　夏羽寒动弹不得，只好试着在他的眼瞳中寻找自己的倒影，却什么都看不见。

　　─── 出来。五代星见，你别躲了。出来。

　　那意念伴随着雷鸣，直贯脑门。

　　她忘记呼吸，也忘记要挣扎，一片空白。

　　是的，他在侵入她。

　　比吻她的姿态更深入、超越表象的强横侵入，
　　比男女渴求更原始的“什么”。

　　烈焰汹涌，在她意识中翻腾，就像他把手直接深入她的意识里，破坏。

　　连意识好像都要被烧融了。

　　夏羽寒无法出声，而他再度捏住她的双颊，狠命按住，那力道极其惊人，好像下一秒就能听到她颏骨的碎裂声，他想杀了她，或是以这种蛮横的方式逼出她更内在的一部分。

　　刺骨的剧痛，瞬间将夏羽寒被搅乱的意识再度拉回眼前：

　　不对，这一切都不对劲、不正常，
　　他竟想杀了她，或是一不小心杀了她也不会怎样似的 ───
　　但叶峰不敢这样对她，也舍不得。

　　这个叶峰，不像是平常的叶峰。
　　到底是怎么了？他疯了吗？还是......梦游？！

　　─── 梦游会这样吗？

　　夏羽寒被吻的视线有点模糊，眼角馀光却瞥见她的红雾，幽幽沿着他的脚跟攀爬。

　　─── 对了，应该是神伶夜宴。失控了。

　　她勉强自己集中神识，原本随水蒸气四散流溢的红雾随心念流转，快速从两人之间退开，又重新凝聚成形，凝固成彼岸花的花瓣。

　　一瓣，两瓣，三瓣......

　　四朵，五朵，六朵......

　　她凝结到第十八朵时，他掐住她的力道渐减，可依旧吻着她，恋恋不舍。
　　叶峰的眼皮微跳了几下，像是在对焦眼前的景物，夏羽寒也顾不了那么多，她喘过气来，便不假思索用力咬下去。

　　淡淡的血味在她口中瞬间漫开，叶峰吃痛闷哼，果然松开了她。
　　夏羽寒便顺势往下一滑，跌坐在地板上，继续努力捡着刚刚一直捡不起来的浴巾。

　　其实，连她也被自己的神伶夜宴震惊了，震惊到难以言喻 ──────

　　叶峰向来好睡，这个时间他应该正在熟睡中，几个月来一直如此，从无例外。
　　但她这回竟然搞到他梦游爬起来了？还失控的莫名其妙？

　　而叶峰自己同样一头雾水，痛觉清晰自舌尖传来时，他总算从迷蒙中转醒。

　　在这之前，好像有股力量从他自身的内在大量涌出，伴随强大的意志，支配了一切局面，
　　他一直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直到夏羽寒狠咬他一口，才解除那种魔魇般的状态。

　　舌尖很疼，货真价实的疼，
　　叶峰回过神来还在发楞，他很习惯自己一觉到天亮，外头刮风下雨天打雷劈都吵不醒。

　　现在呢？大半夜的，他岔开腿站在通道间，挡住了整条去路，
　　而脚边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的摩擦来摩擦去，很痒的触感。

　　叶峰脑袋有点混乱，不太确定前一秒之前受到什么攻击。

　　不过，他小腿随即又中了第二记攻击。

　　这回，刚收好红雾的夏羽寒，朝叶峰踩住浴巾的右脚猛力一踹 ───
　　穷尽洪荒之力的踹，避免叶峰还没彻底清醒。

　　“嗷呜～～～～～～”

　　叶峰哀号一声，也倒在地上。

　　夏羽寒可不是瞎出招，她是认真严肃瞄准过的。
　　女子简易防身术指出，胫骨少有肌肉保护，乃人体六大要害之一，以脚跟踹之或以重物击之，都能获得相当效果 ────

　　虽然夏羽寒对各种体术向来处于纸上谈兵阶段，但既然有学术论点支持，她就本着实验的精神郑重出脚了。

　　要不是还没穿上底裤，抬脚幅度不好意思太大，不然她就直接瞄准六大要害之中的最要害了。

　　叶峰莫名挨揍，正坐在地上揉小腿，踩住浴巾的脚也就挪开了。
　　夏羽寒立刻扯起浴巾围好，本想趁胜追击再冲过去补上几脚，把六大要害都实验性的踢上几轮，但又怕遭到反扑，只好退远一点，戒慎观望。

　　“你干嘛踹我啊。”叶峰委屈得很。

　　他的声音听起来又恢复了，跟平时一模一样。

　　反差之大，把夏羽寒也搞得疑疑惑惑，她用手背抹抹嘴，嗔道：

　　“你刚刚干嘛......”

　　──── 干嘛强吻我啊。

　　夏羽寒抹了又抹，就是不好意思说出那个字。这样问太尴尬了。

　　叶峰看着她古怪的动作，他渗血的舌尖还在发疼，
　　他下意识抿抿嘴唇，犹带湿润，好像还多了一点甜味，就像夏羽寒身上正散发的香气。

　　混着水气和花香，是刚沐浴后的清甜。

　　刚刚的画面从叶峰的记忆中一闪而过：她的脸蛋被水气蒸的泛起红霞，水珠顺着她的湿发滑下，滴在光裸的锁骨上，这一切都近在他眼帘。

　　叶峰楞了三秒，才恍然大悟，高兴的叫：
　　“我们刚刚接吻了是不是 ──── ”

　　“没有！没有！没有！”

　　“............”

　　叶峰刚喊完就感觉失言，自己也涨红了脸。

　　呃？

　　根据他贫乏的侧面理解，做这种事不是应该有很复杂的起承转合吗？但他怎不记得是怎么开始的？

　　糟了，想不起来。

　　叶峰甩甩头，单手扶墙，拄起身子重新站起来，手掌却刚好按到壁灯开关。
　　啪的一声，通道间陡然亮了起来，夏羽寒赶紧别过头，气急败坏的喊：

　　“你 ──── 不要乱开灯啦！”

　　呃呃呃？

　　于是，叶峰就更加手忙脚乱的关了灯。

　　他抓抓头，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他自己梦游就算了，夏羽寒为什么也衣不蔽体坐在地上呢？
　　浴巾裹好是裹好了，却露出那双匀称修长的玉腿，非常扰乱人心。

　　叶峰更想追根究柢了：
　　“夏小喵，你为什么没穿？难道是我脱的......”

　　“没有！不关你的事！我 ──── 我！刚！洗！澡！完！”

　　夏羽寒拉起浴巾，飞奔回房，用力的关上门。

　　叶峰盯着夏羽寒的房门，努力想了又想。
　　不知何时，走道飘荡的彼岸花，和他身上延伸满室的焰火灵光，都消失了。

　　但叶峰还想厘清状况，因为这是他的初吻！人生中一等一的大事！他一定要搞懂起承转合！

　　“你为什么半夜起来洗澡啊。”他不屈不挠的拍门问。

　　“你为什么半夜突然醒来吓人啊，莫名其妙 ──── 走开啦！”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让夏羽寒气炸了，
　　莫名其妙！能不能等她穿上衣服再聊！

　　…

　　其实夏羽寒已经特别挑时间了，她洗澡总分两次洗，
　　这是搬进叶峰家后才养成的习惯。

　　第一次是正常的淋浴，至于泡澡呢？就得等到半夜了。
　　叶峰熟睡以后才泡浴缸，这样比较清幽，不会被叶峰干扰。

　　不知道是刚好，或故意，每回夏羽寒洗澡时，叶峰就三不五时贴在浴室门边，想找她说话。

　　其实叶峰每回敲门也没啥么特别的要事，他通常是问夏羽寒要喝什么饮料，或吃什么宵夜，他可以出去帮忙买，这样她洗完出来，他也刚好买回来了。
　　哦对了还有，有没有垃圾需要一起拿出去丢的，反正都在巷口，顺路。

　　“今天不用，垃圾桶还没满，谢谢。”

　　夏羽寒就得在哗啦哗啦的水声中，特地拔高音量来回应叶峰，不然叶峰是不会放弃的，他好像怕她死在浴室之类的，一定要对话来确认她还存在。

　　“哦～那你房间的垃圾要不要我倒成一袋合起来？”叶峰热心问。

　　“............”

　　同学，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挑我洗澡的时候来问垃圾的事？大声说话也会消耗HP啊。

　　夏羽寒特缺HP，还被无意义消耗的时候，就会有把垃圾桶直接倒扣在叶峰头上的冲动。

　　最近真是太累了。

　　和饕餮一战甚耗心神，当然夏羽寒仍正常到校上学，学期末了有一堆杂事需要结案，但这不代表她当日耗损的灵力已完全恢复，最近几天她总是觉得累，想睡 ───

　　只有像叶峰那种四肢发达的家伙才能秒速回满HP好吗？因为他的大脑功能是关闭的，很撙节，不占能量支出嘛。

　　夏羽寒本来为自己的娇软寻了一个完美的藉口，但一回头，清瘦斯文的书生嘴里衔着刚剪好的纸人，一边哼歌一手若无其事的撸猫，桌边还摆了一本简明小六法时，夏羽寒的自尊心就受到重击了 ───

　　怎回事？
　　就她体能最差？MP最短？还回得最慢？
　　她的MP和HP都回的比别人慢！

　　书生是术师，还是比她好多了，而且书生有脑，确实运作中，优雅悠哉，
　　这可害她没藉口了。好讨厌。

　　“夏小喵，你瞪我干嘛。”书生忽然感受到浓浓杀意，抬头。

　　“没干嘛。”

　　“看我帅？毕业舞会不要邀我哦，我不会跳舞。”

　　“.........”　这位同学，你误会了。

　　夏羽寒只好对自己恼怒起来，为什么她永远都觉得能量不够用、时间不够用。

　　想来想去，肯定是她身心不够放松的缘故，好吧深呼吸，调息，深呼吸，别生气。

　　不管哪个修行派门，说起灵疗，都不脱水元素的运用，夏羽寒有感自己HP和MP恢复迟缓，暗自决定自力救济，除了平时窝在神裔馆的冰心阵以外，她就想趁着洗澡的时候，研究看看有什么方法帮助行气。

　　当然平常沐浴时是不行的，因为叶峰会拿宵夜和垃圾的问题打断她。
　　那只有等到半夜了。

　　今晚意外就是这么发生的。
　　她不知不觉的睡在浴缸中，直到水逐渐变凉，她才悠悠转醒。而她原本用来作灵疗实验的彼岸花全散开了，一瓣瓣半融在空气中，和满室温热的水气混合揉杂，红雾又从门缝悄悄散逸出去。

　　就是这样发生的。

　　她的神伶夜宴很可怕，以往夏羽寒都很谨慎，非不得已是不用的。
　　她今晚只是稍微偷懒一点而已，叶峰向来很好睡，而她习惯过了子时后整间公寓都是她独享，从浴室猫步出来时，连衣物也没套好 ───

　　叶峰睡脸迷茫，看起来像是状况外的受害人，
　　说来说去，大概还是她自己轻忽造成的。
　　叶峰并不知道她有神伶夜宴，神裔馆内只有东东知道而已。

　　但他那有别于平时的狂暴气息，异常烧烫的温度，又是怎回事呢 ──────

　　叶峰泡了两杯咖啡，跑回她门边，小心翼翼的轻唤：
　　“夏小喵，你要不要喝咖啡？我加了蜂蜜......”

　　夏羽寒潦草的套上睡裙，拉开一线门缝。

　　叶峰委屈巴巴的望她，手里还擎着两杯热腾腾的咖啡。

　　夏羽寒看他的样子，又想起是自己先让红雾外泄，忽然一阵心虚，想要凶叶峰也没了底气，
　　她微微一让，放他进来。

　　叶峰一进门便左顾右盼，夏羽寒的房间也是暗的，
　　没有开灯，唯有朦胧的月色被隔在窗帘后面，透出若有似无的微光。

　　夏羽寒偏着头，用毛巾慢慢擦拭长即腰际的头发，
　　她的枕边扔了一套橙红蕾丝内衣，那颜色滟潋，恰似燃烧的彼岸花。
　　叶峰脸一红，赶紧移开了目光，假装没看到。

　　他在厨房盯着咖啡壶时，一边想着刚刚的初吻，还有夏羽寒微妙的反应。
　　他很想问夏羽寒：

　　你应该不讨厌我吧？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在一起试试看好不好？
　　我吻了我会负责的！别担心！

　　可进了夏羽寒的房间，他忽然又害羞了起来，脑筋打结成一团，不知如何启齿。

　　──── 你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他原本是想这样说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忽然觉得一阵别扭，于是自动替换成另一套语词：

　　“呃，那个，我们......呃，我们一起去舞会好不好？”

　　七折八扣之后变成这样。

　　“下周的舞会大家应该都会去吧。”
　　夏羽寒啜饮一口咖啡，抿抿杯子，很快会意过来，“啊，你是说舞伴吗？”

　　叶峰松了一口气，果然他说不清楚也没关系，
　　因为夏小喵冰雪聪明嘛，她会自备翻译机！

　　“嗯。舞伴。”
　　他呐呐的点头，有点害羞。

　　“我答应别人了。”她淡淡解释，“有人比你早约，蛮早就讲了。”

　　“噢～～～”

　　叶峰很失望。

　　她的舞伴是谁？

　　──── 书生？
　　白心琪应该会去约书生。

　　──── 那会是太子吗？

　　太子的外套还挂在夏羽寒的书桌边，那是饕餮出现的那一晚，他脱下来盖在她身上，怕她睡沙发著凉。

　　但太子回千凰宫一趟后，忽然对社务就没怎坚持，不知道是不是千凰玄女另有嘱咐；而这几天夏羽寒也忙着跟校方交涉，收拾善后，还有卫洛凡找她也找得很勤，于是还外套的事就暂时搁下了。

　　叶峰看了心底不是滋味，太子总是很取巧的抢先他一步，害他什么事都没得做。
　　明明他才是照顾夏羽寒最多的那一个。

　　“你这么晚才想到要约舞伴吗？”夏羽寒觉得奇怪，
　　“毕舞剩不到一星期耶，我以为大家都约好了。”

　　就是他太后知后觉的意思。

　　叶峰雀跃的心情被浇熄了，走出夏羽寒的房间后一直闷闷不乐。
　　毕舞的总召集人汪浩老早就把舞会门票发出去了，叶峰也拿到很久了，他怎么现在才想到要来约夏羽寒呢？

　　虽然西川历年的舞会曲目都是快歌多于慢歌，没有舞伴也可以参加，不构成什么大问题，但......

　　不知道为什么，叶峰还是开心不太起来。

　　下半夜他难得失眠了，翻来覆去直至天明，他想拉起被子继续躲避天光，手机萤幕忽然由暗转亮，弹出一则讯息：

　　【白心慧：叶峰，下周的舞会你可以来接我吗？】

　　【白心慧：我没参加过舞会，不知道要准备什么，有点担心。】

　　叶峰的心情起了细微的变化。

　　啊，心慧需要他。

　　比起夏羽寒，白心慧更需要他。

　　夏羽寒选了别人当舞伴，他为何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