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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神变之女 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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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n’t Worry.
或许等我变强,强到不可思议的那一刻,我才能笑着俯瞰这世间,并赠予万象万物一个温柔的吻别。
─── 《神裔馆社长日记 . SummerSt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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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夏羽寒也没真懂为何 Yasu 要她陪佛哥留下。
就像 Yasu 稍早要她去【抚摸城门感受】一样,意味不明。
她的笃定只是装出来的,在众人面前。
但她隐隐察觉,自己跟美琉子之间,似乎有什么因缘线,只是她又不愿意让其他社员知晓。
是连她自己都还摸不清的东西。
至少,在神裔馆都陷入混乱的稍早,夏羽寒按照 Yasu 的提示,尝试模仿古梦中美琉子做过的动作 ──── 把手掌贴在那花岗岩砌成、粗砾凹凸的老墙砖,慢慢拂过去,再绕着城门洞兜转一圈 ──── 很遗憾,她还是感觉不出什么。
无法进入。
回梦路内短暂窥见的百年古梦,是美琉子为 Yasu 以歌编织的梦,
它串联了过去与未来的丝丝缕缕,时空错综拼贴,却又密合的天衣无缝。
你找不到那个拼贴的痕迹,时间之轮的缺口。
它就像个永恒的环,绕着一个完美的圆一直一直往前走,没有回头过。
然而,时间线却是回反过,变成首尾相衔。
对了,就像什么 ───
∞
而美琉子的幻身,就住在古梦迷宫的最深处,静静的等待后人到来。
她没睡,她是醒着的。
这点夏羽寒很清楚 ───
古梦里面的美琉子是活的,不只是过去记忆的重复。这正是美琉子最神秘之处。她离世了,不在了,却又长存。
那个美琉子真真是活的。
在佛哥闯入日式官舍、摇响金刚铃的那一刹,美琉子回眸望向他,也望了夏羽寒,而后轻启朱唇。
美琉子那一眼,在她和她的瞳眸之间,照映出三千大幻的往往复复,彷佛连起一道无尽回旋的时空回廊。
夏羽寒有种错觉:
她有部分的时空,就凝结在美琉子身边的落英芳华之中,
她能在美琉子身上看到了自己。
那是未来“超越了什么”的自己。
她的梵唱能越须弥,能深巨海,于一念照见三世一切劫,却又那么温柔,无声无息的包容世间。
但,以现实的单线时间轴来看,美琉子百分百是佛哥的前辈、先人。
她活在过往的日治时空,直至离世,神裔馆人都尚未出生。
这就是美琉子留下的谜团。
那个谜底,与夏羽寒之间还遥遥远远的隔着些“什么”,咫尺天涯,不能被她如此轻易开启。
她欠缺了某一把“思想上的钥匙”。
唔,可能缺的还不只是一把钥匙,而是一串钥匙。
夏羽寒也不急,今晚读经是佛哥的责任。她压根儿没听过什么《金光明经》,还是临时抽空搜了一下经书全文,简单理解一下:
嗯,挺多字的,金光明竟是古代仅流传在贵族上层阶级的护国之经。
待会就看佛哥表演了。
佛哥也没在神裔馆内秀过这个法。
看来大家都在藏技,连佛哥都不例外。
夏羽寒暗自寻思,她根本没看过佛哥完整的技能树,或许连太子也不清楚。
…
午夜时分,东门城的人车喧哗总算沉静了下来。
不若北都城是越夜越狂野的不夜城,那样纸醉金迷。
竹城是个新兴之城,科技之都,老竹城人的勤俭民风,与外来工作的科技新贵尚未彻底交融。
竹城就像一个介在积极创新与恬淡质朴之间的青少年,还不确定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大人。它还在沉思,偶尔伸个懒腰。
夜色深浓,万家灯火息歇,
此刻再仰头,正好见到初三的月,在黑夜里透出若隐若现的清辉。
夏羽寒抬头望月,而佛哥刚念完炉香赞,Yasu 果然依约现身了。
Yasu 静静的端详佛哥。
祂化出龙身,很长很长,就盘绕在古老的迎曦门边,绕了一圈又一圈,
可这回既不威胁,也不打断佛哥,眼睑低垂,是等待催眠的放松姿态,只是欲言又止。
倒是佛哥先停下来了。
他也有想请教 Yasu 的小秘密。
佛哥思忖了好久,才鼓起勇气,道:
“大行者美琉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第四代传人,你记得 Miruka 是什么样子吗?”
没想到,Yasu 也问了相近的问题。
Yasu 和佛哥同时一愣,被对方的问题难住了。
“呃?那个......您不是跟美琉子曾祖母相处了一甲子吗?”
佛哥放下经书,表情迷惑:
“我没见过曾祖母啊。她在我出生前就圆寂了。就连我手上这把金刚杵,都是爸爸后来配给我的.......喏,您看,作工不太一样,有色差耶 ──── ”
佛哥走上前去,把金刚铃递至 Yasu 的鼻尖下,请祂过目。
“我刚刚一直在想啊,杵是被我们张家传一传弄丢的吗?还是曾祖母修法完全不用金刚杵?!”
佛哥搔搔脸颊,有点困扰:
“这我没懂 ─── 照理来说,修法的时候,铃杵都是一对的啊......”
佛哥忽然觉得内心好不踏实啊。
既然是 Miruka 留下来的法器,为什么传到他这代只剩一半?
施法效果会不会打对折啊?
“你想问这个啊。没有。” Yasu 佣懒的吁了一口气,
“吾也是杵。她留下来的杵。”
“欸?”
“铃是智慧,是空性。空性之上能生降伏法,种种神变,万般妙用。
你们不懂吗?” Yasu 很缓慢的眨眼,“ Miruka 她就是这样啊。她没教你们吗?”
原来一开始就只有金刚铃。
不是张家的错。
但没能解释清楚,肯定是满妹奶奶的锅。
传法就是这般艰难,传着传着,不知道为什么就丢三落四了。
即使是大行者美琉子也无法控制。
“您是隐之杵,等等,那这样您 ─── 我懂啦,这不是神跟神官的关系,大家都说错了!
我们密乘有分寂静尊和愤怒尊,美琉子就是完满的寂静尊啊,深行菩萨,龙天护持,佛经就是这样说的,然后您是她自心的 ─── ”
Yasu 别开头,直接打断不听:
“吾不知道你们人类怎么定义,不在乎。反正 Miruka 是吾的神官,她会陪吾,唱歌给吾听,让吾开心。”
“所以您 ───”
“梦里过了千年万年,一切都很美很棒。可是吾想不起哪个才是【第一次见到的 Miruka 】了。吾想她,想知。”
“这什么意思?”夏羽寒追问。
“有时候,记忆里好像是吾一直在等她来。” Yasu 轻晃自己的脑袋,
“但有时候......好像是她对吾说,喜欢。”
原来执着这个啊。
很在意到底谁先告白?
这在旁人眼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在当事人心中却成为无法忽视的大事。
非得要追根究柢不可。
夏羽寒和佛哥对视无言。
他们哪知道谁告白谁啦!!!而且还是发生在一甲子以前的恋爱故事。
圆寂的美琉子既不是飘,也不是滞留于异世界的亡灵,无法从冥府调出来访谈,Yasu 的悬念上天下地都找不到正确答案。
怎办?
看来只能念经了。
美琉子的谜语就藏在《金光明经》里面。
佛哥清清喉咙,快速念过净三业真言,拉起了四角四方的金刚界坛城,尽量把密仪的影响范围限缩在迎曦门周边。
开经。
【如是我闻,一时薄伽梵在王舍城鹫峰山顶,于净甚深法界诸佛之境如来所居......】
佛哥的目光在书扉章句中来回穿梭。
【复有菩萨磨诃萨......善修方便,自在游戏,微妙神通,逮得总持......
于三世法悟无生忍,逾于二乘所行境界,以大善巧化导世间,于大师教悉能敷演秘密之法,甚深空性皆已了知......】
四周有一股奇异的金色能量,缓缓流淌,扩散开来。
它逐渐化成光点,飘飞遍布,细细的,如同金色的夏雪。
天际落下一朵朵花。
就连夏羽寒发际边的彼岸花,也脱离了她的控制,轻盈的飞舞而起,在迎曦古门边打旋。
“啊,Manjusaka。”Yasu 微微眯起眼,眼神眷恋。
那是曼殊沙华,天之圣花。祂识得此花。
夏羽寒的曼殊沙华是红色的,
可飘在美琉子指尖的,却是白色。
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第一次,少女美琉子轻轻问。在指尖把玩着。
祂不太认识这种花。
祂是地神,可是本地不生这种花。祂看了眼生。
Manjusaka,这是我最初的花。
少女美琉子笑了,佛经说曼殊沙华是大行者说法时自天降下的圣花,见此花者,恶业自除,大悲大智,无生无死。
她说,可是阿连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以后以后,不管多久以后,你看到这花再度出现在迎曦门,你就知道,是我 ────
祂想起来,少女美琉子是怎么长大的。
祂其实一直都在旁边,似懂非懂的看着。
少女美琉子爱看书,她好像会解经,可是却不像凡俗一般做学问的法师。
她隐名,只讲给众生听,讲给祂听。
她用经文,温温柔柔的豢养祂。
阿连,我跟你说,这法啊───
少女美琉子掩嘴轻轻笑了。讲法这种事,其实是自性流露,就像地底本自有清泉,你轻轻一敲,就差那一敲,揭开 ─── 甘露就会自然涌出了。
你看到她,就这样帮我教她。嗯,你懂不懂?
祂爱听美琉子唱歌,也爱听她如梦呓般的呢喃。
那吟咏不再只是死板文字的反复,每一字,每一句,都蕴含了美琉子每一刻的自证。
祂恍然明白。
那是爱。
祂的真身是广阔相连的土地,所以她唤祂阿连。
和自然神相比,人类之身何其渺小,神官美琉子却能以歌,给予祂完整的拥抱。
那就是爱。歌声就是她的爱。
那歌声轻柔婉转,能伏众生烦恼,随着铃音无尽的回荡,慈如大地,载育众生。
美琉子越走越远,最后周行虚空,光灿如菩提静月,净照一切,千江有水千江月。
那么美那么美。
不似人间。
佛哥的唱诵持续着,持续。
【......不取一法,以不取故,无去无来,无所取故,名为涅盘。
三者,以无去来,及无所取,是则法身不生不灭,无生灭故,名为涅盘。
四者,此无生灭,非言所宣,言语断故,名为涅盘......】
言语断故,非言所宣,那你要吾怎么说呢?
Yasu 听得糊糊的,问。
而白色的曼珠沙华、伴着冰蓝色的优昙花缤纷而落,止住了祂未尽的言语。
不用说啊。美琉子笑。
夏羽寒慌乱结印,想把彼岸花拉回来。
她不想动手,更没想用灵力,她本来只是来旁观佛哥念经,她是负责吃瓜的人民群众。
现在,她完全不理解为什么彼岸花超出她的掌控,这还是头一遭!!
失控了!!
夏羽寒猜想是经文的隐藏力量,强过她,所以彼岸花被强行拉跑,虽然不知为何。
理论上,她的伴生法器不应该这么容易被路人拉跑啊?
她有出借一朵彼岸花,搁在苏莞静头上,那是她主动授权的状态!
但是她现在剩下的27朵,根本没有授权给佛哥!
夏羽寒又迷惑,又懊恼:
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最近打坐不够认真?还是怎么了?
法器要是这样随便失控,那还得了啊!
可佛哥进入了很专注的绝对领域,更何况这部大经需要全神贯注才能完整,Yasu 自称要吃整部经才肯睡,佛哥不能在此刻暂停。
夏羽寒也明白其中的重要性,她只好闷不吭声,自力救济。
她用灵气暴力乱扯一阵。
但艳红的彼岸花还是不听她的使唤,绕着古城门狂乱飞腾,就像 ────
就像彼岸花本来就该在那儿,随金光明经而化生。
冰蓝与纯白交织,不断从空中撒落,再加上从夏羽寒手中失控飞出的彼岸花,逐渐密布,迷离了她的眼。
在沁人的暗香中,夏羽寒无计可施,抬头。
除了细如羽毛的满天花雨以外,唯见一弯如勾的新月,高挂夜空。
少女美琉子轻轻推祂,笑道,你问我怎么说呀?你看,抬头,看月亮。
初三月牙,新学行者。即使未成熟,但习增善法,渐盈渐满,终有一天,其明照于世,以清凉法音,遏灭世间燋热,如圆月盛满,照耀诸界。我给你看初三的月亮,另一种姿态。
呐。阿连你就帮我个忙。我们勾勾手过了。指切拳万、嘘ついたら针千本呑ます。
Yasu 看着她,默默的想:
那你 ──── 不自己留下来吗?你要去哪里呢?
你不懂。我是幻身啊。
少女美琉子又笑了。我是最后的圆月。
【善男子,谛听谛听,善思念之,吾当为汝分别解说。
善男子,一切如来有三种身,云何为三:
一者化身,二者应身,三者法身。
如是三身具足,摄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佛哥速度微微一滞,连他都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热闹。
花生省魔术了?
他到底念出了什么怪东西,还抢了夏羽寒的彼岸花,连他自己都很茫然啊!
平常在家里练习念,没这种豪华的声光效果啊!
佛哥怀疑自己开启了某种神秘的伏藏,
就在他的脚下,在这个旧城古迹旁边。
【十地菩萨是相先现,如来之身,金光晃耀,无量净光,皆悉圆满,有无量梵王围绕,恭敬供养,转于无上微妙∣法∣轮......】
光辉从佛哥足下冉冉升起,化为光明普照的法云,往外扩散,亦往空中涌现。
在光云中,现出了一栋栋庄严的幢阁,
无量的宝华座上,端坐着一尊尊他识或不识的古佛与菩萨。
莲池海会?
这境界大概真的封顶了。可就不知是十地等觉,还是无上正等正觉。
佛哥内心微感诧异,疑念稍纵,更不敢断诵。
云霞中,弥漫着宝光香气。
成败,就在这一刻。
【......自在力故,随众生意,随众生行,随众生界,悉皆了别。
不待时,不过时,处相应,时相应,行相应,说法相应,现种种身,是名化身......】
佛哥刚念至《卷二。分别三身品》,口中吟念出的音声,也散出微光荡漾。
而棕黄色的城门砖墙一隅,更呼应他的法音大放光明,那感觉既温暖又安心。
佛哥很想走过去摸摸古城门,但他抱着经书,不好分心。
却见夏羽寒直接走入城门的光晕中,伸出右掌,试探。
──── 刹那,有个紫黑色的图腾,跃上她的右手背。
与周遭纯净的圣光迥然相异,是截然不同的色彩与意象。
墨黑的线条蜿蜒,浸润在深紫的火焰中,那么独树一格,
和佛哥念出来《金光明经》的光芒,如此格格不入。
那图腾带着来自天外的遥远气息,古老沉郁,夏羽寒忆起这种完全不属于此世的气味,就像 ──── 就像她刚转学的时候,收到的那颗金色苹果,来自一个奇怪的白衣男子。
那男人想杀她,想用纸牌直接割开她的颈子。
后来夏羽寒丢了那颗会发光的苹果,也逐渐淡忘了那种来自天外的气味,但时至今日 ────
这紫焰图腾也有那个味道,却是她自己画过的,她在提醒自己些什么 ──── 她应该要想起来。
那一刻,好像有道闪电,电光石火穿过了夏羽寒的识海。
夏羽寒来不及变印反应,小紫焰和黑色图腾已经碎裂消失,宛如幻觉。
取而代之的是金色梵字,穿过夏羽寒的指缝,接连不绝流泄而出。在整个古城门上方字字相连,也和佛哥口中散出的咒光相连。
那咒文由内到外以螺旋状衔接成圆,越来越大,最后化为巨大的圣洁法伞。
“天法伏藏?!”夏羽寒低声惊呼,“藏在这古城楼里?”
居然藏得这么深。
她这下子才知道,Yasu 之前干嘛叫她试摸城墙。
祂在测她,测她是不是,还有她的修为到底几分,想叫她帮忙开启这个。
可惜夏羽寒一个人就是摸不出来,太难了。还得配上佛哥的金刚铃,和他从小到大诵得滚瓜烂熟的《金光明经》。
“这个美琉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夏羽寒简直头晕了。
她只顾着记下刚刚惊鸿一瞥的小紫焰。
她要记住,她必须记住。
即使她还不知那是什么。
但不管它是什么,她都必须去搞懂它。
【......善男子,譬如日月无有分别,亦如水月无有分别,光明亦无分别,三种和合得有影生。
如是法如如,如如智,亦无分别,以愿自在故,众生有感,现应化身……...】
雪色的大白伞光灿无暇,犹如华盖,笼罩于古城砖红色的飞檐之上,逐渐由迎曦门延展开来,蔓延覆盖了竹堑城的市中心。
佛哥无意间引动了美琉子留下来的伏藏,信心倍增,他更加贯注心神在从小熟读的经文上。
菩萨清凉月,游于毕竟空,开池不求月,池成月自来。
原来他无须惴惴不安,苦思美琉子到底如何造出古梦给 Yasu 安睡,担心能不能重现,都是多虑了。
美琉子能造的,他也能造。这一切都是空性。
开池不求月,池成月自来,他只要专心一意,契入经义的空性中,就能重现一切。美琉子早已埋下伏藏,等着他们。
【善男子,譬如无量无边水镜依于光故,空影得现种种异相......
空者即是无相。
善男子,如是受化诸弟子等,是法身影,以愿力故,于按二种身现种种相,于法身地无有异相......】
夏羽寒也听懂了。
为什么是金光明,因为这就是美琉子想玩给他们看的法式。
佛有三身,法身、报身、应身,法身居于常寂光土,却能生出无量应身,随着众生心念流转,化度群迷,无所障碍。
少女美琉子知阿连执着,放不下,可自然神不该如此,不该为她忧愁,那同样会丧失平衡。
所以她终究还是留了下来 ──── 用另一种方式。
阿连跟她有护法誓,只要阿连需要她、忆念她,开启伏藏,就能看到她。
千江有水千江月,她化成高挂天际的那一轮月,映照在山川泉井之上,也映在阿连的心湖。超越生死,超越世界。
大千世界如梦似真,镜中花,水中月,本质虽空,众生界却又不空。
在两人长相厮守的回忆中,在古城之梦里,凝结的时空将成为永恒。
阿连总是切换着龙形和人形,在战火频仍的年代,护了她一辈子。
这一次,就让她凝聚无数的幻身,陪伴着祂,守护未来的竹堑城,无畏的前行。
【法身如虚空,智慧如大云,皆能遍满覆一切故,是故第十名为法云地......】
佛哥配合着咒音,轻摇法铃。
随着悠扬绵长的铃音,炎夏之夜转为初春的暖阳。
梵字法伞融入了他手中的铃身内层,一圈一圈的围绕着。
他的铃音却向外扩散,变现成巨大的法铃,保护着他和迎曦门,笼罩了全城,形如大白法伞。
法伞是幻城,是金刚铃,也是世界。
他终于与 Miruka 留下的伏藏之法相应了。
这是美琉子最后的法,强大到足以超越一切时空。
灿如月华的行者 Miruka 映在阿连的心上,梦非梦,假亦真。
梦里的少女美琉子是真的,不仅是记忆的重复,她会为了祂的冷淡而暗自神伤,为了祂微笑而微笑,她会涨红着脸轻扯祂的紫袖,央求颀长的祂帮忙摘朵花。可是大行者 Miruka 也不在尘世了。
一切是幻也是真,是迷也是悟,从春日的第一眼初见,到临别回眸那迟了七十五年的告白,在行者 Miruka 的绝唱中,全都织成一个圆,首尾交错,因缘往复不生不灭,以少女美琉子对祂的起始之誓相连,以祂对她最后的深情回应相系,以铭刻于心、永不磨灭的爱相牵。
爱してる,我要你永远幸福快乐。
【仁者,如何行菩提行?
......若水中月行菩提行,我亦行菩提行;
若梦中行菩提行,我亦行菩提行;
若阳焰行菩提行,我亦行菩提行;
若谷响行菩提行,我亦行菩提行。】
不需要回梦录,不需要幻阵,在那雪白法伞之下,周围的景物全都改变了。
世界是一片白光晃耀,头顶上的苍穹也由点点星夜转为白昼,阳光和煦,光明灿亮。
佛哥热泪盈眶的同时,也恍然大悟,此刻的他身处于法伞内,也进入了金刚铃内。
时轮之坛已经搭起来了,Yasu 的古梦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他赶紧加快咒音,一口气努力的念不敢停下。
他所吟咏的每个字每个音都自动飞腾而起,有如神助,围绕着半圆的苍穹,盘旋飞舞,向外绵延不尽。
佛哥终于彻底放下患得患失的心。
若没有百年前的阿连和美琉子,就没有他的降生之所。
他愿意为祂而唱。为她而唱。
为感恩十方三世的一切众生而唱。
黄金の月草の露に幾万も昇り
(金色的月,在无数草叶尖的露珠中升起)
瞬く間にも数千の朝よ訪れよ
(一瞬间又是几千个日升日落)
佛哥飘飘然彷佛置身于梦境之中,好像可以这样一直天长地久的吟咏下去,直到少女美琉子终于出现。
遥かな過去遥かな今日明日さえもここに
(遥远的过去,遥远的现在、与未来,尽在这一刻)
黄金の日は一度に有る忘れたキミが目覚めれば
(光彩的日子会再现,只要你回想起遗忘的一切)
佛哥也似浸泡在温暖的香水海中,随波荡漾。
再来,他感觉自己似乎化身为少女美琉子,坐在木头地板上,悠然欣赏着典雅的日式庭院。
初春的微风带着枝头初绽的芬芳,吹拂过他的面颊,
园前铺了石板,青草如茵。
他仰望天际,半圆形的苍穹上,一个绘着花鸟图的漆器风铃随风摇曳,叮叮当当悦耳动。
风铃末端,有一片以红线系垂而下的长纸条,签名似的:
『身如三界城,心幻一切法。复观尘寰事,犹如梦中花。
──── 幻游·泠泱』。
Yasu 沐浴在明媚的春光之中,站在盛开的桃花树下,而身穿浴衣的少女,轻移莲步优雅走过石板路,脚下的木屐发出清脆的跫音。
少女牵起祂的手,而祂沉静地回眸,落英缤纷洒落了一身,在紫袍上开满了花。
傲娇的祂终于松口,古老自然神的低吟宛如地鸣:
“谢谢了。”
风铃再度轻轻响起,那宁人的声音和金刚铃完全融为一体,
铃下纸条在清风吹抚下打了一个旋,露出另外一面的字:
『愿与子同梦』
最后一刻,少女美琉子扬手飞花,把火红如血的彼岸花尽数归还夏羽寒。
パラレルに行く星の今を隠喩のように映す
(列阵流转的群星,隐喻着自己的现在)
ランダマに咲く花の野辺に全てのキミは記されて
(而野地盛放的花海,记载着你的一切)
彩云飘飞,花雨满天,佛哥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已念完整部金光明经。
而 Yasu 和美琉子的身影,也消失在那绝美如画的古城之梦中。
。
。
。
“小夏,你刚刚有没有看到最后那个风铃上的名字 ─────”
佛哥阖上经本,用力吸吸鼻子。
但夏羽寒紧抿嘴唇,低头凝视自己仓促画在掌心的紫黑色图腾。
她猛然想起,她在东东的书桌前看过它。
分毫不差。
那晚她喝了长岛冰茶,莫名夜宿在东东家。
她只觉得宿醉头痛,又摸黑起床,逃离东东的怀抱。
但她在东东桌上散落的便条纸瞄过这个紫焰图腾,夹杂在一堆化学方程式计算里面,像是随手画着玩的,解闷用。因为太混乱了,所以夏羽寒当时也没留心。
现在忆起,更觉得匪夷所思。
──── 这古老的图腾,到底象徵了什么特殊意义?
东东,不可能看过美琉子埋的伏藏。
迎曦门的伏藏在今晚之前,没有任何人开启过。
可东东却画了出来。
东东,跟美琉子有何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 对不起我是法师。【】内引用出处为《金光明最胜王经》。
下一章换副本。
※ 前情提要:
试图杀夏羽寒的苹果男,出现在第一季《神异游戏:壹》§32,来自天外天的上圣清乐。
苹果男在本作的§78,千凰玄女的回忆篇也出现过。他是太子的爹。
夏羽寒喝醉夜宿东东家,在§65-66。
※备注一下里面出现的日文。
指切拳万、嘘ついたら针千本呑ます。
这个是小孩子打勾勾约定的游戏台词,违约的人要被处罚吞一千根针。
其馀几句,出自于歌曲Rotation (轮回之莲)。
※ 附带闲聊,我真的不是哈日,这跟传承有点关系。
东密比藏密更“纯”,更接近古密的源头。而金光明经归类在杂密类。不过这是专业领域的事了。有人真心想学法的话再叫我。(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