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异游戏 [校园]》观寂见

111、拾遗｜晦行之道 1

　　（两年前）

　　东东一直趴在地上，
　　趴到连他自己也不确定过了多久。

　　他觉得自己快痛死了。
　　左手脱臼是确定的，他刚刚试过了一次，明明使劲想抬起来，结果还是软趴趴的，举起不能。郭明干的。

　　不太妙。

　　东东微动右掌，随意一抓，握紧了身旁杂乱的青草。
　　好在，右手没事。
　　郭明最后一击也很重，但他还是避过了，充其量只是皮肉痛。

　　这样就好了。
　　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他必须先输，才能赢。

　　东东很快松了右拳，爽快放手，直接闭眼装死。
　　基于某种他需要的戏剧效果，这时候装死是最优选择。

　　仍然摆出戒备姿态、等待再战的郭明，就被搞得满脸错愕了。

　　郭明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右臂，总觉得赢得蹊跷。

　　─── 奇怪，刚刚好像没打中什么要害啊？

　　“郭明！够了！”那是赵纬的声音，
　　“对学弟出气算什么？你都赢了还想怎样？！”

　　正如东东所料，胜负刚分，就有人挺身怒叱，硬把郭明拉开。

　　“欸，我们没上去帮忙感觉很对不起东东......”

　　“虽然按照社规是不能插手啦，但......”

　　“这次社长真的太过分了。”

　　围观者议论纷纷。
　　这倒是给了东东鼓励，他更加打定主意，装死到底。

　　“其实我还是支持东东，凭什么我们还要跟天权宫赔礼道歉，苇婷学姊都死了耶......”

　　飞雪儿转过头去，跟LuLu咬耳朵抱怨，
　　动作像是窃窃私语，但音量很刚好，足够让获胜的郭明听见。

　　全场也都听见了。

　　“你们都不守规矩了吗？决斗前说好了，若东东赢了，就他作主；若我赢，这件事该怎么圆场还是得听我的。”
　　郭明的声音也很疲惫，其实他也觉得自己快痛死了，
　　“不是说好了吗？全社都同意的，你们刚刚没异议，现在又有了？”

　　说归说，打也打了，现在倒像是反过来了。
　　打赢的郭明成了舆论的输家，趴在地上的东东倒是获得一面倒的支持与同情。

　　苇婷猝死在社办里，没有外伤，看似安详，但对凡人来说一切都发生的莫名其妙。

　　头七还没过完，这几天郭明忙着跟苇婷的家人解释　──　用凡人可以理解的白色谎言解释，他还得面对学校师长的重复追问，扑天盖地的质询轰炸，毕竟人死在校内，他是社长，一层一层责任归属论起来没完没了。

　　郭明失眠好几日，正感心力交瘁，东东又趁隙闯了大祸。

　　东东冲到仙界大闹特闹，一口气踹下了天枢宫、督律宫、方舆宫的宫门横匾，于是郭明必须低声下气去磕头赔罪的名单又多了一大串。
　　现在神裔馆面临的内外压力奇大无比，无论是表世界和里世界都乱成一团。

　　结果东东又挟着众人的支持，回头逼他。

　　郭明很伤脑筋，他瞪着脸朝下一动也不动的东东，一度怀疑东东又再耍什么花招，但思考这些实在太累了，尤其是ＨＰ和ＭＰ都耗尽的时候。

　　而且郭明是个正人君子，所以他只怀疑了一秒，就咬牙抹去鼻血，按住自己剧痛的右肩，不再吭声。

　　刚刚郭明的确出手太重了，但东东也不遑多让。
　　他绕背偷袭的角度很巧妙，逼得郭明毫无留手的馀地，再退就要输了。

　　结果呢？
　　现在可好，东东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到底是哪招造成的？郭明把两人一连串紧凑的过招都重新想了两次，还是没懂。
　　但东东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没道理啊。

　　“东东...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东东的演技太好，害郭明也开始自我怀疑：他是不是对学弟太过分了。

　　郭明怒气未消，仍走上前想关心，却被汪浩直接挥开。

　　“别动他。你已经赢了。”

　　汪浩拒绝的很不客气，却又别过头，神色哀凄的揩拭眼角。
　　好像东东真的快挂了。

　　郭明只能长叹一口气。
　　算了，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这场争斗中没有谁是赢家，神裔馆这回都是输了，输得彻底。

　　其实趴着不动的东东也想叹气，或呻/吟，都好，因为身体太痛了。
　　他第一次跟旗鼓相当的对手拼命，比武术，也比灵能。

　　刚刚郭明挥过来的每一拳每一脚，都带着强势的灵力，一个不小心，他给追魂链缠上了左腕。
　　仅仅迟滞一瞬，郭明就直接侵身上前，错位一扭 ───

　　然后他的左手就举不起来了。

　　不打了！同室操戈、亲痛仇快！他又不傻！
　　东东自暴自弃的想着。

　　但这场决斗毕竟是他主动发起的，所以装死也要敬业一点，当身子不能动的时候，东东还是认真的思考　───
　　那个，传说中的不举，是否就是这种神秘的感觉？像他此时此刻的左手。

　　一种很想要举、但力不从心的感觉。

　　好吧，现在他提早体验到了不举，还有中年后期才会出现的五十肩。
　　不幸中的大幸是，他不举的灾难只发生在左手。

　　东东很无奈，想和全天下有不举困扰的男性同胞一起叹气，但一叹气就代表他脑子还很清醒，和装死的目标背道而驰，所以东东立刻放弃了，闭紧嘴，继续躺平。
　　反正他都躺了，郭明拿他没辄。

　　至少双方ＨＰ都见底了是真的，东东乾脆闭眼小睡一下，致力追求更逼真的装死效果。

　　救护车的鸣笛声从校园的围墙外一路响，驶入校园后，担架好像在他附近绕了绕，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最后，吵杂的人群终于彻底散光了。

　　没人了，东东这才轻晃脑袋，还残留着一点点耳鸣，不过不打紧，他把眼睛微张一缝，只见汪浩的鞋。

　　微微翘起的鞋尖，汪浩席地双盘，好半天才俯身，低声道：

　　“没人了，你可以起来了。”

　　左手不能动，东东弓起右肘，试着拄起身子，赫然发现不太妙　───　他连翻身都有困难。
　　特么的腰超痛！！

　　这回可不是演的了。
　　东东闷哼一声，只好痛苦的趴回去，用右手扶腰，嘟哝中带点哭音：

　　“呜，郭明根本没在客气，完了　────　我好像真的闪到腰了。”

　　“真的吗？程晓东，你１６岁就闪到了腰？”
　　汪浩也跳了起来，手在他身后摸了又摸，表情不可置信，
　　“那不是６０岁以后才会发生的事吗？”

　　“别乱摸！”东东一脸悲愤，
　　“为什么你们叫了救护车来，救护车却没把我捡走？”

　　“主角躺上救护车，感觉就不帅了啊。所以我拒绝了。”

　　黄昏的校园感觉特别寂寞，这还是学期结束的当天，再来就放暑假了，全校师生都跑的精光，真的没人了。
　　连救护车都抛弃了他。

　　“WTF？你叫了救护车，又帮我拒绝了救护车！？”

　　他累到不小心睡着的几分钟，到底错过了什么？

　　东东勉强抬起头来，见汪浩背后一抹斜阳，红得似血。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　我觉得这样画面比较悲壮。悲剧英雄的感觉。”
　　毫发无伤的汪浩很应景念起了天净沙，详细解释：
　　“程晓东，依你的智慧应该足够理解我的意思吧，刚刚女社员们都哭了，你如果跟郭明一起上救护车，会破坏我们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悲壮感，你刚刚躺那么久就白躺了，所以我忍痛帮你拒绝了。”

　　东东忍不住吐槽：
　　“你忍痛？你痛在哪里？只有我痛，你又没打。”

　　“我心痛。”汪浩做出西子捧心的动作，
　　“我不先把大家弄走，你要怎么爬起来？”

　　“...不是，那救护车到底来做什么？”东东问。

　　“载郭明啊，他一回头，走没几步就真的呕血了。”

　　“啊，太惨了。”

　　东东闻言，吃惊抬头，颈部肌肉却痙挛起来，疼得很。
　　他很惨，但郭明好像更惨。

　　“对啊，实惨。”汪浩表示赞同，
　　“所以我才不让你爬起来，不然你可就双输了。”

　　东东也想点头，可是他很怀疑他闪到的不只腰，连脖子都闪到了，点头幅度太大，执行不能，他只好改扶着后颈，自我安慰：
　　“郭明居然受了那么重的内伤，啊，我真是强。”

　　“关你什么事，我看他是压力过大，刚刚又被大家气得狠，急性胃出血　───　急症！挂急诊应当！哦对了你别讲出去，这是我开透视偷看的。”

　　“......”原来不是他太强。

　　东东感觉更丧了。

　　“反正看起来就像是你打的。”汪浩补充，“没人在意细节嘛。”

　　东东额头抵着草地，想了想，为郭明哀悼一秒。
　　但他现在左手脱臼是真的，闪到腰也是真的，他真的爬不起来了耶，但救护车居然没捡他，就开走了！

　　就走了！！

　　他越想越气，他也是伤患耶！
　　货真价实的伤患！没人看到他躺在这边快死了吗！？

　　“那现在怎办？你再打一次救护车载我呗。”他问。

　　“不用不用，我来。”
　　汪浩火速跨骑到东东的腰上，摸来摸去，跃跃欲试，
　　“你说你哪边闪到？这边对吧？颈椎C1错位，我这辈子从未帮别人古法整骨过，总算有机会了，感觉很好玩。”

　　“不要碰我！汪胖我杀了你！啊　─────　！”

　　…

　　后来东东左手还是打了石膏固定，又在床上躺了三天，彻底休息。

　　即使是灵能者，还是得面对现实，现代医学总是有其可取之处，他不想回想汪浩的整脊技术，简直趁人之危。

　　那是他接管神裔馆的前一个月。

　　他在仙界闹了一场，又与郭明决斗了一场，结果什么也没争回。
　　这扭曲的世界什么都没改变。

　　但自己闯出的祸还是要解决，东东在床上翻来覆去，很烦躁，想不到什么解套方案。

　　因为一时逞强，东东开启了四宫会审的程序，
　　但那是郭明极力劝阻、最不希望发生的事。

　　撇开苇婷的死不谈，东东拆宫门的冲动行径，确实让天权宫找到更好的理由，想藉着以下犯上的口实，挫一挫神裔馆的锐气。
　　毕竟神裔馆把青鸾坛铲了，还顺便扫中权青社，完全没顾月刑子的脸面，也够狠了。

　　应该站出来保护神裔馆的天枢宫高层，竟反常的没说什么。紫源仙尊很快同意了四宫会审，倒是叫巡教司长传达信息给郭明。

　　“郭明，下任社长的人选，你重新再考虑一位吧。”

　　这话的意思很明了。
　　东东太过叛逆，必须严惩，不适合再当首座行令。

　　郭明保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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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的时间点接在第一季 149~154 （我与世界误解共生）之后，东东接任社长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