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罗夜歌》凌犀

9、攻守

　　几日后，随着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一起到达北原的，还有北燕的五十万大军。
　　从城楼上看去，规模壮大的军队密密麻麻的延伸出去，一眼看不到尽头，四个不同颜色的阵营里，分别举着飞鹰，东曲，冰岩，流风的旗帜。站在正中的是北燕王楼善，他身着战甲，神情肃然，威严的骑在马上，高大的身躯仿佛一面坚不可摧的墙。在他身后，众位族长和将领静静等待着他的指令，他们望着北原高耸的城墙，眼中闪烁着看到猎物般锐利的光。
　　与北燕军队齐整的队形相反，北原的城楼上看起来空无一人，所有士兵都奉命隐藏在城墙之后，静静的蹲守着，全然一副龟缩惧战的样子。
　　北燕王望着这空荡荡的城楼，嗤笑道：“都说北原的守将是夏国最厉害的将军，没想到竟是个孬种。”
　　军队中爆发出一阵笑声，刺耳的声音随着呼啸的寒风，在城楼上反复回响。躲在城墙后面的袁超将敌军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握剑的手越捏越紧，几乎都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我看，夏国人就没一个有血性的。” 说话的是流风族长周斯，“三年前那夏幽王不就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这城墙后面，任由我们屠杀夏国人，也不敢吭一声。”
　　“说得没错，这北原城的守将，只怕是已经吓得尿裤子了吧！” 飞鹰族长马承说完，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公子，让我出去跟他们一战！” 袁超咽不下这口气，想要站起身来。
　　夜歌按住他的肩膀，“还不是时候。”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都已经打到城门口来了。”
　　“他们言语激怒，就是想让我们主动送上门去，将军可明白？”夜歌沉声道：“北燕一向以骑兵见长，你现在出去应战，等于以卵击石，正中下怀。”
　　“哎。” 袁超心知夜歌说得没错，但听得外面一阵阵的讥讽嘲笑，胸中还是憋闷，“他们这般羞辱，公子也真是沉得住气。”
　　“你只要想到他们今日说过的话，来日会十倍百倍的奉还，便一点都不气了。” 夜歌说着，拍了拍袁超的背，劝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北燕军喊了一阵，见无人应战，便渐渐安静下来。
　　“大家看到了吧，这群缩头乌龟，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北燕王朗声道。
　　四大部族的将士响应着他的话，发出一阵阵整齐划一的呐喊声，士气一时达到了巅峰。
　　趁着这个势头，北燕王继续道：“五十年前，北原还是我们北燕人的领土，如今，我们要把失去的东西统统拿回来。北燕勇士们，拿出你们的本事来，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队伍的最前方，等待已久的星罗听到父亲的命令，立刻拉满了手中的弓弦，这支绑着鹰羽的白色箭羽一路乘风破雪，直直扑向了北原城楼最高的地方，嗖地插入了那坚硬的岩石里，仿佛雄鹰的利爪，在猎物身上做出了死亡的标记。
　　军队中立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在这必胜的氛围中，北燕王喊出了开战的口号：“全体进攻！”
　　四大部族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向前冲去，一瞬间，鼓声与号角声响彻四野，马儿奔驰的步伐让大地都跟着震颤。城墙的另一边，连最勇敢的夏国士兵，脸上都露出了恐惧的表情，袁超看向夜歌：“公子，现在怎么办？”
　　夜歌面不改色：“全力守城。”
　　“那伏击的计划呢？公子打算何时执行？” 袁超低声问。
　　“还不是时候。” 夜歌抬头望了望漫天凌乱飞舞的雪，“最好的时机还未到。”
　　袁超有些着急：“时机可遇不可求，要是等不到怎么办？”
　　夜歌想了想：“将军，你最多能给我多少时间？”
　　袁超心下算了算：“最多两天。”
　　“那就两天。” 夜歌说着，眼中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两天之内，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把北原的城门给我守住。两天之后，如果时机真的不来，那也只能做最后一搏了。”

　　攻城之战正式打响，北燕士兵借助云梯和绳索拼命向城楼上攀爬，夏国守军则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用岩石，火焰和刀剑毫不留情的刺杀一个个企图靠近的敌人。古朴的城墙瞬间变成了血海，无数尸体从城楼上跌落，在墙根旁堆成高高的一叠。
　　北燕采取车轮战，四部族轮番上阵，一时攻势猛烈，势如破竹。反观夏军，因为人数有限，长时间的战斗下来，很快就体力不支，很多士兵都是提着最后一口气在勉力支撑。北原的城楼上，最初还只有零星几个英勇突围的北燕士兵，随着时间的推移，爬上城楼的北燕人已经越来越多，城楼上也变为了一片尸山血海。
　　几个时辰过去，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由于视线模糊，攻城变得愈加困难。北燕军的攻势开始慢了下来，甚至有人因为看不清方向，胡乱撞到了夏国士兵的刀刃上。眼看死伤人数激增，士兵们也露出疲态，北燕王终于下令回营休整。大军如潮水般到来，很快，又如同潮水般退去了。
　　北原城楼上，袁超的一身战甲已经染成了血红，他挥刀杀死了最后一个孤军奋战的北燕士兵，然后用刀尖撑着地，狠狠地喘了几口粗气。
　　“将军，他们撤走了！” 一旁的士兵兴奋的说。
　　袁超抬起头，望着北燕军队慢慢退去的身影，心中的忧虑稍减，然而眉头仍然紧紧皱着。这才第一日的战斗，北原守军已经折损了上万，等到明天天亮，北燕人卷土重来时，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给我牢牢盯着北燕军的动向，有任何异常，立刻回报！” 袁超对下属说完，立刻脚步匆匆的向将军府走去。
　　将军府内，夜歌不在外屋，袁超向里屋走去，隐隐听到夜歌和另一个男子的说话声。
　　“公子，一切按你的吩咐，已经准备妥当。”
　　“百姓可都撤离了？”
　　“昨日巡查过一遍，没有发现有人逗留。”
　　“嗯，你去吧，等我的指示。”
　　一个男子从内殿走出，他身着深蓝色的禁军服饰，左脸脸颊上有一道狭长的刀疤，见到袁超，他警惕的一瞥，快步离开了。
　　袁超从他的装束推测他就是十万禁军的统领，自从他们到达北原以来，一直独立驻扎在城外，从不曾与北原守军打过照面，因此两人并不相识。
　　“袁将军，为何在外面站着？”
　　袁超赶忙走进屋内，见夜歌正坐在榻上闭目养神。
　　“公子，北燕军暂时撤走了。”
　　“我听说了。” 夜歌缓缓睁开双眼，“很好，这样就不用牺牲更多人了。”
　　“那公子打算怎么办？他们应该会等天亮了再攻城，以现在的局势，撑到明天应该就是极限了……”
　　“嗯，今晚就行动。” 夜歌看向袁超，“所有将士入夜开始撤离，凌晨之前必须离开北原。”
　　袁超又惊又喜：“公子已经等到时机了？”
　　夜歌微笑着点了点头。
　　“太好了。” 袁超燃起一丝希望：“末将会按原计划率军在梨水设伏，到时只需公子一声令下，便让北燕人都葬身山谷！”
　　“切记要沉住气，等他们全部进入山谷之后再行动。” 夜歌嘱咐道：“禁军会在后方协助你们，截断北燕军队的退路。”
　　“明白了，我这就去准备。” 袁超说完，起身准备离去，临走之前，心中仍然好奇，忍不住问：“公子，能告诉我你一直在等的时机，究竟是什么吗？”
　　夜歌望向他，指了指放在桌案上的一片枯叶：“将军可知道这是什么？”
　　袁超仔细端详，这树叶分明就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叶子，每年秋冬，都能看到无数类似的枯叶飘落在庭院之中。
　　“属下愚钝，这不就是一片普通的树叶吗？”
　　“说得没错，这正是北原附近的山林里，最普通的叶子。” 夜歌笑了笑，“能从几里外的深山里，飘到北原城里的将军府，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作者有话说

　　修改了一下，大致情节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