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古穿古）》远山是山

2、烨华六百八十年

　　季菱醒来时，身子像是被铁打了一样，稍微一动，浑身犯疼。
　　这也让她很快从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而让她彻底清醒的是眼前的屋顶：土黄色的泥土间缝隙大得肉眼可见，还有数块因泥土掉落凹陷下去的地方。
　　即使是幼时季家不太富有的时候，她也未住过如此简陋的地方。
　　她记得她昨日是睡在驶往海岛的船上，怎么一觉醒来，四周就都变了样。难道是被绑了吗
　　她一惊，却发现自己并未被绑住手脚。身上盖着的，是一个破烂的草席。衣物还是昨天那身，只不过染了泥土，看起来脏兮兮的。
　　她推开门走了出去，见到阳光，眼睛一时不太适应，抬起一只手搭在额头上。
　　眼前的景色由模糊到清晰，房屋外有一截短短的栅栏，不远处是平缓的坡地，坡底的溪流缓缓。
　　正值清晨，溪流从光照下流过，浮起一层金色亮点。见到舒心的景色，季菱的紧张与担忧淡了不少。
　　"姑娘，你醒了啊!"嘹亮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季菱侧头，看见一个背着篮子的妇人正在往这边走来。妇人衣衫破旧，季菱看着，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却说不上来。
　　"大娘，这是哪里"妇人走到跟前，季菱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是金田村哇。"妇人口音很重，季菱虽听不出具体是哪个地方，却能辨识是北方的。心下一惊:这大娘有北方口音，看样子是普通的农家妇人，居住在本地，此地难道在北方
　　"大娘，这里是北方吗"
　　妇人奇怪地打量了她一眼，说道:"是哇。"
　　从崂水到南北分界处快马加鞭也要五天，此时离季菱在船上睡下去的那一晚，至少已过了十天。期间发生了什么，她却没有一点意识。
　　"大娘，我怎么会在这里啊"
　　"姑娘，我还想问你呢。昨天我从林里回来，就见你躺在路上。路上突然躺着一个大姑娘，周围东西什么都没有，可把我吓的。"
　　若是被绑，又怎会被丢到这个小山村，季菱一时没头绪，决定换个方向思考，问道：“这附近可有什么大的市镇？”
　　妇人回道：“顺着流水往南走五百里，就是清水镇。”
　　提起清水镇，妇人不免兴奋：“姑娘，这你肯定知道。清水镇可是大镇，就算是现在，每天来往的船只也都有数百艘，货物更是多得很。在南方这名气也是响亮亮的！”
　　季菱一惊，喃喃道：“清水镇？”
　　从小生活在南方，季菱知道的北方市镇不多。而清水镇，恰是她知道的一个。北方少河，来往物资多靠马车拉，清水镇是国境内水路的最北端，镇子虽不大，却因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格外繁华。但这些，是季菱从旧书上了解到的。
　　大昭十八年，东南天象异常，部分地区连日暴雨，导致多条河流泛滥成灾。而流经清水镇的越北河，竟是也泛滥到下游。洪水来得措不及防，在一个东南下着暴雨的夜晚，清水镇完完全全被洪水淹没，全镇无一人生还。
　　自那一年后，北方再无清水镇。
　　大娘的描述，却不得不让季菱想到已经消失的清水镇。季菱努力让自己停止这个荒诞的联想，清水镇已不在多年，北方有市镇再用此名也并非不可能。
　　她又问道：“那流经清水镇的河流，是哪条"
　　妇人奇怪的望了她一眼，答到：“越北河啊。”
　　听到回答，季菱愣在了原地。妇人的回答都指向了她不愿面对的猜想：现在的清水镇还没有消失。
　　“现在是哪一年？”季菱猛地转向大娘，捏着她的双臂，声音颤抖地问道。
　　妇人措不及防被扯住双臂，见季菱浑身颤抖，有些被吓到，吞吞吐吐地说道：“烨华......烨华680年。”
　　“怎么可能......”季菱重心不稳的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她明明昨夜还睡在去往海岛的船上，怎么一觉醒来，四周都变了样，还有个人告诉她，烨华还没亡国。只在话本上见过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根本不敢相信。
　　思绪混乱之间，脑海里猛地出现一副画面。昨夜她熟睡之时，忽然被什么声音吵得不安稳，半梦半醒间微睁开眼，只见整个屋子都被白光包裹，来不及思考，便失去了意识。虽然只有一霎，她却记得那响彻天际的雷声，包裹了整个空间。如此诡异的大雷，似是她在这的出现的缘由。
　　她闭眼，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在心中默念了:莫慌......莫慌。
　　妇人见她举止怪异，一时也不敢上前。等看她正常了不少，才慢慢地？往前踱了两步，试探地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季菱想到是自己刚才的举动吓到了她，愧疚地说道：“没事了。让大娘您受惊了，太对不起了。"想起是她救了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没谢谢您救了我，多亏了您，不然我现在生死都是未知数。”
　　妇人摆摆手，笑道：“不碍事。不过姑娘，你怎么会在这，你家人呢？”
　　季菱神色一暗，说道：“大概是走失了。”
　　妇人安慰道：“姑娘别难过。既然是走失了，那肯定有机会再见到的。”
　　听了这话，季菱心里五味杂陈，若她真的是回到了前朝末年，再见到爹娘的希望渺茫。面上却不好显露什么，只答了一声：“嗯。”
　　季菱用一只手撑着地，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抬眼远眺，远方坡地略有起伏，唯有的一两座小山丘，也比南方的低得多。阳光打下的地方，无数个微粒在空中随意的漂浮着，想到自己前途未卜，季菱心中一片黯然。
　　若她没记错的话，烨华六百八十年，正是起义战争爆发的第三年。自七十七年第一场起义爆发后，各地起义军如雨后春竹般涌现。烨华皇室挥霍无度，极尽奢华，百姓却是赋税繁重，苦不堪言。民怨积压多年，只需一点火花，反抗的火焰就可点燃在整个国境。
　　这场战争持续了十年，甚至南方也成了战场。战事旷日持久，盗匪猖獗，许多起义军甚至比盗匪还凶狠。金田村显然十分不安全，若盗匪流窜到此地，被屠村也是有可能的。
　　现下最要紧的，是尽早离开这里，以及找个方法赚钱。
　　望着衣服上怎么拍也拍不掉的泥土印记，略感饿意的季菱叹了一口气:只是现下连吃饭都没有着落。又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若运气好，还可见一见父亲天天挂在嘴边的昭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