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剑》广陵蛟

20、第十九回

　　“他可真会过日子啊。”了空空深呼吸道。
　　晨间山里的雾气很大，无论是谁走进去都会怀疑是不是到了仙山。湿润的空气带着桂花的芬芳，在深秋的清晨，深深吸一口气总会让人觉得心旷神怡，神清气爽。早起的鸟儿在林间为食物的丰盛而雀跃，发出欢乐的声音。了空空行走其间，哼着一曲山间小调更与眼前的一片景色融为一体。
　　他眼前的景色并不是很清楚，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脚下的步伐，他每一步的方向，都很肯定，他的心里也清楚得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了多远，甚至记得自己走了几步，该说这就是大盗的基本素养吗？
　　“我该用什么办法叫醒他呢？”了空空喃喃道：“一般情况下，这会儿也该醒了吧，这么说让他知道我来了就行了。”说着，他猛地发出一声类似野兽的嚎叫，漫山遍野，惊起群鸟，一起振翅而走，叽叽喳喳起来。“嗯，这样应该就知道我来了吧。”
　　他想得很对，孙三已经知道有客人要来了。了空空到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好了热茶早点，他也并不见外，一来便登堂入室抓起桌上的早点便吃了起来，静静等着他收剑。
　　“别人练武都是越练越好，可为什么我每次看你练剑，都觉得你越练越差呢？”
　　“大概是我比较笨吧。”他满头大汗得歪在案旁道。
　　“你可不笨，你虽然不是很聪明，但绝对说不上是笨。”
　　孙三看着他道：“这你也敢吃啊，她做的。”
　　“得了吧，她做的你做的我再吃不出来，那我白闯这么多年江湖了。”说罢，抿了口早茶，“连茶都是你自己沏的。”
　　孙三笑道；“行，你还真能喝出来。”
　　“甭管做饭沏茶，你做的不论是吃起来还是闻上去总会有一种很惬意的感觉。”了空空道：“加了秋露吧。”
　　“你的舌头是真刁啊。”
　　“还可以啦。”了空空道：“她们呢？”
　　“你说红练和悦燕吗？”
　　“你这还藏了别的女人？”了空空坏笑道：“可以啊，没看出来啊~”
　　“你早晚死在这张嘴上。”孙三道：“她们在屋里，红练教她幻术呢。”
　　“幻术？”了空空道：“你不怕她学好了，跟她一起用幻术对付你啊。”
　　“对付我？”
　　“是啊，可以幻化成她的样子跟你缠绵一番。”了空空道：“以你的个性，事后肯定会负责的。”
　　“你说话真的是该考虑考虑分寸了。她们都不是那样的人，你现在连我的眼光也要怀疑了吗？”
　　“好好好，我的错。”了空空道：“最近怎么样。”
　　“你指哪方面？”
　　“各方各面吧。”
　　“还不错啊。”孙三道。
　　“这也太笼统了啊。”
　　“你问的也很笼统啊。”
　　了空空坏笑道：“看你气色不错，她还挺会照顾人的嘛。”
　　孙三笑了笑，也不回答，只是默认了下来。
　　反倒是这个玩世不恭的家伙一下子板起脸来，“不是吧你玩真的。”
　　“感情这档子上，我好像从来不跟你一样用‘玩’的吧。况且这有什么奇怪的吗？”孙三笑道：“为一个真爱自己，守候十几年的女人动心难道不正常吗？何况她本就是个很好的女人。”
　　“哎……”了空空道：“好好好，你高兴就好，你的人生你做主。”
　　“这时候你应该恭喜我啊。”
　　“恭喜恭喜……”了空空没精打采道。
　　孙三苦笑道：“这好像一点也不是发自内心的，是不是我打一辈子光棍你比较高兴。”
　　“本来就是啊。”了空空道：“本来还想见证一下坚贞不渝的爱情。”
　　“子非鱼。你怎么就知道我不爱红练呢？”
　　“哎呦喂，酸死我吧。好好好，你开心就行。”了空空道：“不过你可想好了，你真的放下她了吗？万一有一天，她真的回来了，你要怎么办？你们还没成亲，你反悔还来得及，她爱你，她不会恨你，反而会感谢你让她拥有了一段值得回忆的日子。圣人还会动摇，你不是圣人，你只是个普通人。”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过了很久，他把笑意堆在眼角，“我不后悔。”
　　了空空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接受了他的答案，“好吧，既然你考虑清楚了，那我也只能祝福你们了。”他举起茶杯说道：“以茶代酒。”
　　孙三笑道：“干了。”
　　白红练的嘴角偷偷翘了起来，可还是没逃过林悦燕的眼睛，“白姐姐在想什么好事呀。”
　　“没什么啊。”
　　“少来，肯定是在想世叔吧。”女孩儿撅起小嘴道：“现在应该好好传道授业不是吗？”
　　“是是是~我的小姑奶奶。”
　　“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来的。”
　　“是有人来了。”
　　“谁啊？”
　　“你现在最讨厌的人。”
　　林悦燕一脸不满道：“他怎么又来了。”
　　“他就是嘴欠，倒是你世叔不多的能说得上是朋友的人哦。”
　　俗话讲“爱屋及乌”，想着孙长风的名字，女孩儿心里的不悦多少打消了一些。
　　“不过你要是不想见他的话，就在这呆着吧。”
　　“可是这样世叔会不会很没面子。”
　　“傻丫头，你世叔不会在意的。这是也是你的家，你不想见谁就不用见。”白红练道：“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练功。”
　　林悦燕听着，慢慢点了点头。
　　“我记得以前她做得饭菜你也吃的啊。”
　　“口味改了行不行。”
　　“行~反正舌头长在你身上。”孙三道：“那中午我来做，在这吃吧。”
　　了空空道：“那感情好，老长时间没吃你做的菜了。”
　　“不过这饭可不白吃。”
　　“啊？”了空空道：“在你这都没白吃的午餐啊，扫兴。”
　　“你可是‘天下第一盗’，我这么穷了你不劫富济我，反而白吃白喝肯定会于心不忍呀，我这是帮你解脱~”
　　“嘿，这什么话都让你说了。”了空空道：“行，说吧，什么事。”
　　孙三压低了声音道：“如果我有什么不测，帮我照顾好那丫头。”
　　“开什么玩笑，没你的解药，谁还能进这个院子。”
　　“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不像。”
　　“所以呢？”
　　了空空叹了口气道：“那我不答应还行吗？”
　　“老伙计，仗义！”孙三竖起大拇指道。
　　“哎呀，吃你顿饭可真不容易啊。”
　　“你可别这么说，上次我托你帮的忙你可都还没给我信儿呢。”
　　“嘿。”了空空道：“白红练说的一点都没错，你就是没良心，我到底是为了谁日夜兼程得赶过来的啊。”
　　孙三一脸无辜道：“难道不是吗。”
　　了空空笑道：“行，就算是吧。”
　　“什么叫就算是啊。”
　　“因为接下来告诉你的事情，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哦？”孙三道：“说来听听。”
　　“我昨晚回去的时候，在城里看到两个人。”了空空道：“两个你能猜得到的人。”
　　“一个用浮尘的老书生？”
　　“一个输也不下桌的赌徒。”了空空道：“至于那个老书生，已经成了个老酒鬼，搬着棺材喝酒的老酒鬼。”
　　“有意思。”
　　“我说过，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当下，了空空将自己见到的景象毫无保留得告诉了他。却见他脸上的饶有兴致转而变成了愁眉苦脸。
　　“怎么了？”
　　“我突然觉得这把火好像随时都会烧到我这。”
　　“所以你还是不准备走吗？”
　　孙长风笑了笑，静静看着院中那奄奄一息的一树梅花，良久道：“我不能走，至少现在还不能。”
　　“那树梅花，是那年种的吧。”
　　“那年立冬。”
　　“它快要死了。”
　　“我知道。”
　　“你还不打算放弃吗”
　　“我已经找到了医它的办法，现在只差一个正确的时间。”孙长风道：“如果我现在走了，它就真的死了。”
　　“你觉得它能等到那个时间吗。”
　　“一定能。”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陪你等到那个时候好了。”了空空道：“既然见证不了矢志不渝得感情，见证一下枯木逢春的繁花也不错。”
　　孙三笑了笑道：“很久没下棋了吧，陪我下一盘怎么样。”
　　“好啊。”
　　待棋盘摆好，孙三便道：“你先吧。”
　　“承让了。”
　　两人手谈其间，有来有往，杀得是难解难分。
　　“这棋子儿怎么这么多缺口的啊”
　　“那天心烦，让我摔了。”
　　“心烦，真是好理由。”了空空落子道：“你可是最宝贝这盘棋了，我记得有一次咱们手谈我不小心碰洒了，你差点没杀了我。”
　　孙三笑了笑，道：“现在我也很宝贝，只是……”他没有说下去，只是在笑着。了空空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看到他这样的笑容了，自己也想笑，可藏在他心中的疑窦却是变得越来越大……
　　“世叔今天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啊。”
　　“因为世叔今天要托人办事了啊。”
　　林悦燕带着些许不满瞅了一眼了空空道：“世叔有什么事，悦燕也可以帮你办啊。”
　　“因为这件事情，只有他能办。”
　　“好吧。”林悦燕心有不满，可孙长风这么说了，也没有办法，当下道：“世叔辛苦了，你多吃点。”说着便往他的碗里夹菜。
　　了空空看了看林悦燕道：“孙三，吃完饭，这丫头能借我带出门一会儿吗？”
　　“我才不跟你走。”
　　“好。”
　　“世叔？”林悦燕难以置信道。
　　孙三道：“但是天黑之前她要回家。”
　　“你放心，一个时辰也要不了，我保证把这丫头安安全全，平平安安，完整无缺得给您送回来。”
　　“世叔~”林悦燕撒娇道。
　　“悦燕，你相信世叔吗？”他凝重的眼神落在她的心里，她知道，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便只道：“好吧。”
　　林悦燕的心里一直揣着对他的不满，忘了身旁白红练的位置。
　　这个绝美的人用笑容隐藏着浓郁的忧伤，在旁人看来是沉鱼落雁，而在他的眼中，恰似西子捧心。孙长风的筷子夹过她喜欢的菜肴放在了她的碗里。他笑着，眼睛也在笑，像秋风一般，吹红了她的脸颊。
　　枫叶快凋落了，但现在更是最美的时刻……
　　“你知道他托我办什么事吗？”
　　林悦燕藏着不满道：“不知道。”
　　“他托我办的事与你有关。”了空空道：“但是并不用征得你的同意。”
　　“那你带我出来干嘛。”
　　“因为我想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林悦燕不情愿得跟在他的身后，了空空时不时得回头，深怕这丫头走丢似的。
　　“快点，早点到了你就能早点回去见你喜欢的人。”
　　“你、你别胡说！”
　　“快点走吧。”
　　林悦燕嘴上不服，可脚底下已经加快了步子，跟在他的身后。
　　现在他们走到了，走到一座墓边。
　　她很熟悉，因为她来过，这正是明月之夜，良宵之曲弹奏的地方，也是他带她回家的地方——孙长风的墓。
　　上次来时，她带着难以遏制的惊慌，而现在，她只觉得满满得温暖，步履轻盈，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
　　“带我来这干嘛。”
　　“看来你来过这。”
　　“来过。”
　　“那你告诉我，这是谁的墓。”
　　“是我世叔的。”
　　“不对，这不是他的。”
　　“你说的对，因为里面是他的衣冠冢。”
　　“不对，这不是他的衣冠冢。”
　　“什么！”
　　“这是其他人的墓。”
　　“你说什么，这明明写得是世叔的名字啊。”
　　“这不是他的名字。”
　　“不可能！”
　　“你自己看。”了空空反手一指用不轻不重的手法点了她的一处穴道。林悦燕登时只觉得浑身剧痛，条件反射得拔出了短剑。
　　了空空并指一接道：“你再看！”
　　“啊！”林悦燕惊了，倒抽了一口凉气道：“这么会这样。”
　　没错，他说得对，现在自己看到的不是他的墓。
　　谁的墓？
　　现在，她所看到的名字，的确还是他的名字，但这墓，已经不是他的！
　　既然名字是他的那为什么不是他的墓？如果不是他的，那又会是谁的？
　　谁的？
　　孙长风
　　之妻
　　孙离氏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