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以我此生》沈爻

5、第 5 章

　　真糟心，好容易熬到周四，中午却天降大雨，哗啦啦地下得一直没停，学生们盼了快一周的体育课再次夭折。
　　“老天在下雨，我心在滴血！”顾丁吉一声哀嚎，栽倒在课桌上。班里气氛一下子被感染，男生们躁动起来，不肯学习，纪律委员拍桌子不奏效，要往讲台上跑的时候老赵来了。
　　“我看谁在那躁动！”老赵板着脸，声音很高，“下学期都高三了，有没有点觉悟，还一天到晚琢磨着怎么玩呢！”
　　他手指最活跃的那一窝男生：“想上体育课是吧？去！在雨里撒丫子疯跑一节课去，跟那大金毛似的，憨乐憨乐的！”
　　顾丁吉肩膀耸动，没忍住笑出了声。老赵立马把矛头对准他：“顾丁吉你别乐，上回英语又没及格，这次物理测验你考几分？物理老师说受力分析你总多分析出一个力，哪来的啊？再这样下去你真完蛋！”
　　顾丁吉说：“赵老师，国内真容不下我的话，我可能要出国。”
　　老赵烦死他了，“国内恐怕真没你容身之所了，出国也好，祸害老外去！”
　　师生间来回几句对话，把学生们乐得前仰后合的。
　　老赵走后，何燃还在笑，手肘往后杵杵他肩膀：“鸡丁，你他妈多分析出的都是什么力啊？”
　　顾丁吉扭头看着窗外的雨，想着自己不太光明的未来，心里顿生无限忧郁，语气丧极了：“当然是男友力啊。”
　　他重趴回桌上：“生活为什么要这么欺负一个花季男孩儿呢？”
　　雨下了一天，晚自习下课了也没停，顾丁吉把自行车留在学校，上了叶熹微的车。隔着车窗玻璃，他远远地看见贺东舟没骑车，独自撑着一把黑伞走在路边。
　　降下车窗，他想喊对方，让叶熹微送他，后来又想起来，贺东舟晚上基本都是和汪美青一起回家的。
　　“妈，待会儿你送我大哥和他妈妈回家行吗？”
　　叶熹微回头看他：“……你什么时候还认了大哥。”
　　“是学习好运动好文武双全的大哥，”顾丁吉说完，就朝道边喊，“东哥！东哥！”
　　叶熹微顺着他的视线往车外看，同时慢慢靠边踩下了刹车。
　　雨幕里，贺东舟看见一辆崭新发亮的黑色宝马，车窗里伸出了顾丁吉尖尖的脸。雨很大，顾丁吉的鼻子没一会儿就湿了，眼睛也被雨蛰了。
　　叶熹微说，“丁吉往里靠点。”
　　可顾丁吉还是就这么看着贺东舟走过来。
　　“阿姨好。”贺东舟微点了下头。
　　车门是开的，顾丁吉伸手就拉他，“快上来。”
　　贺东舟也没扭捏，把伞收了就上了车。叶熹微把抽纸往后递，温柔道，“同学淋湿了吧，快擦擦。”
　　顾丁吉接过纸盒，连抽了几张给他，真像个殷勤的小弟，“青姨店里忙完了吗？我们去接她。”
　　贺东舟低头发信息，发完之后说：“有人接她。”
　　顾丁吉“噢”了一声，心想那人就是他叔吧，于是没再说话。
　　贺东舟擦干自己，手里还有多余的纸巾，他侧身在顾丁吉鼻子那里拂了几下，才捏着纸望向了窗外。
　　一路上，都是顾丁吉话多，贺东舟应他。叶熹微从内后视镜里看了几眼，发现她儿子是真稀罕这个帅小伙儿。顾丁吉话还是那么多，但明显是在观察对方的情绪态度，不断调整着话题。叶熹微也很少看见过这么年少老成的孩子，心里还挺喜欢。
　　把贺东舟送回家后，叶熹微随口问起贺东舟的情况，顾丁吉没多说，就说了句，他是那次我们买辅导资料那家书店，那个漂亮阿姨的儿子呀！
　　叶熹微总算想起来，轻笑着说，我是觉得这孩子很眼熟呢。
　　车驶进别墅区，一路上都没行人，雨刷器来回刮动着，视野都很模糊。快到家的时候，叶熹微忽然猛踩刹车，顾丁吉吓了一大跳。
　　叶熹微忙要打开车门，“好像有只猫，不知道，没看清楚！……”
　　黑暗里却站起一个人，怀里抱着只瑟瑟发抖，不知道是被冷到还是吓到的野猫。
　　“你好！请问没事吧？”这人也不知道从哪出来的，也许刚才就在，只是晚上穿着黑色衣服才没被看见。
　　那人不答，单手抱着猫，捡起掉在一旁的雨伞，撑伞走远了。
　　叶熹微虚惊一场，把车开进车库，还在嘀咕，“下雨天太难开了，多亏踩得及时，不然一条小生命就丧在我手里啦。”
　　顾丁吉眼神好：“妈，刚才那个人好像是我们邻居耶。”
　　叶熹微回想了一下，说，哎好像是那个小伙子。
　　顾丁吉就看过邻居两次，招呼都没打过。母子俩上了楼，还在讨论，“他好像是一个人住，没见过他父母，总是独来独往的，也不怎么出门。”
　　“……不会是吸血鬼吧？”
　　“什么吸血鬼？”顾季安今天回来得早，从书房就听见动静了，笑着问道。
　　“我们在说隔壁那个神秘的小哥哥。”
　　顾季安平日里很忙，加班到凌晨是家常便饭，更没空关心左邻右舍，随口应了句，“可能是什么自由职业者吧。”
　　叶熹微去厨房给顾丁端了杯牛奶，“儿子，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顾丁吉端着奶往楼上跑：“不饿，今晚我要学习到凌晨！”
　　顾季安问：“受什么刺激了？”
　　“老赵他今天刺痛了我的心！”
　　“这孩子，成天一跳一跳的……”
　　叶熹微笑着，轻攀住顾季安，替他捏肩，絮絮地轻语：“他啊，还在学校认了个大哥……”
　　第二天，语文早读课，顾丁吉捧着课本昏昏欲睡，一篇《赤壁赋》读得零零碎碎：“渺……渺沧海之一粟、粟……”
　　张小婕听得难受，掐了他一把，“你昨晚几点睡的？”
　　顾丁吉清醒了一瞬，过一会儿又不行了：“我……看直播到一点哇。”
　　“看来老赵昨天教育得还不够。”
　　顾丁吉已经困得没法理她了。
　　终于挨到早自习下课，跑完操后，学生们又三三两两回到教室。课前顾丁吉去上了个厕所，回来时被时月截了道。
　　他看看四周，果然一个人都没有。
　　安全。
　　于是他才开腔：“怎么了呀？”
　　时月还是那么清秀，只是眼神有些委屈：“你在学校都不理我。”
　　顾丁吉感到委屈，他压低声音：“是你让我在学校别找你，说怕被发现。”
　　时月是这么说的，但不是让顾丁吉完全不找她，而是别那么明显，她轻轻地说：“丁吉，你可真直男。”
　　顾丁吉被这声“丁吉”叫软了，眯着眼睛笑：“时月，那我以后找你。”
　　时月扭身时“嗯”了一声。
　　顾丁吉也跟着扭身，猛然看见懒懒地靠在走廊栏杆上看风景的贺东舟，下意识地问：“东哥，你你你听见什么了？”
　　贺东舟笑得挺坏：“吉弟，我我我什么也没听见。”
　　贺东舟确实什么都没听见，隔这么远，那两人又刻意压低了声音，他又不是顺风耳。
　　汪美青外出办事了，东舟书店也没开门。没汪美青管，贺东舟下自习后一路飙车，晚风猎猎鼓起校服，真是青春肆意。等到了平路段，后面突然冒出个人，把贺东舟吓一跳。
　　顾丁吉和他并排骑，坚持不懈地又问：“东哥你今天真没听到吧？”
　　贺东舟忍不住伸手点对方脑袋：“此地无银三百两，你懂不懂。少男少女之间除了那档子事，还能有什么？”
　　顾丁吉是真纯，被“那档子事”给弄红了脸，“你别瞎说，我和时月很纯洁。”就拉过手。
　　“东哥你有女朋友吗？”
　　“你这么帅你一定有女朋友。”
　　“没有。”
　　“你这么帅为什么没有女朋友？”
　　贺东舟被他烦死了：“谁规定长得帅就要有女朋友。”
　　“我规定的。”
　　“你帅吗？”
　　“帅啊。”
　　“你女朋友叫什么，时月？”
　　“……”顾丁吉噎住，“我没有女朋友。”说完，彻底地闭了嘴。
　　成绩差可真惨。
　　说话都说不过人家。
　　骑过一段小巷，两人就要不同路了。今晚的小巷却不像平时那样安静。
　　先是隐隐传来了几道闷哼声，然后是拳脚打在□□上的声音。
　　顾丁吉眯着眼睛往前看：“东哥，你听见了吗，是不……”
　　“有人在被打。”
　　顾丁吉把车蹬快了，“快去看看！”
　　贺东舟扒着他的肩膀，自己骑到了前方：“待我后面！”
　　站着的有三四个高中生，地上的被打得缩成一团，又瘦，看不出年纪多大。
　　贺东舟和顾丁吉两人离了几米远，又在暗处，没被人发现。
　　那几个人停止了殴打，其中一个高个儿的黄毛用脚踩着地上人的手，说了句什么。地上的回答了什么，说完就被那黄毛连踢了几脚。
　　顾丁吉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热血上头，行侠急切，想往外冲又知道自己是什么垃圾战斗力，所以急得冒了一脑门汗，低声问贺东舟：“怎么办啊东哥？”
　　刚问完，贺东舟已经没影了，只见对方把自行车骑成了一道闪电，黄毛躲闪不及，被他直接撞翻在地。接着贺东舟把车往旁边一推，左手按住对方的肩膀，膝盖同时摁住下身，朝着黄毛脸上就是几拳。
　　黄毛嘴巴被打出血，另外三个人赶紧过来帮忙，贺东舟最后在黄毛脸上挥了一拳，然后迅速起身，一个回身，又一个抬腿，踢倒了一个，手里还制住一个，朝对方胸口打了两拳，他松开手，但还是来不及躲，脸被人狠狠地捶了一拳。
　　顾丁吉看呆了，眼前的一幕就像电影，月光下，贺东舟是那个单挑坏蛋们的独行侠客。
　　顾丁吉把车蹬飞了，学贺东舟把车推倒，他手里已经抓着一把从书包里掏出来的折叠刀。虽然是从景点带回来的纪念品，但好歹还是把刀。
　　被打倒的两个人又重新站起来了，但看贺东舟的眼神里带着怯。顾丁吉这时拿着刀站到贺东舟旁边。
　　“傻逼，”贺东舟第一次骂他，“这种架还用得上刀吗。”
　　顾丁吉紧张地看他一眼，发现对方嘴角流血了。
　　黄毛踉跄站起来后，抹了把脸上的血，同时止住几个同伴，语出惊人：“贺东舟，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