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以我此生》沈爻

4、第4章

　　星期天要上晚自习，下午班群里又在约球。
　　“东舟有空不？一起来踢呗！”
　　“@贺东舟，来玩来玩来玩！”
　　班长最骚：“想看东舟哥哥射门！东舟哥哥你最帅！”
　　顾丁吉算整明白了，这不是约球，这是约他贺东舟！昨天没约到，今天继续约！
　　这转学生上次体育课就一战成名了！
　　唯一一条喊顾丁吉去玩儿的，也被淹没在了一片东舟哥哥里。顾丁吉有点不服气了，谁是草儿，谁是班宠，这人怎么一来就又摘他的王冠，又抢他的地位呢？
　　中午吃完饭，顾丁吉嘴一抹就上楼了。把从昨晚到现在还没碰过的书包拉链打开，里面躺着时月的笔记本。他愣了一下，翻开来看，娟秀的字迹就如娟秀的本人。顾丁吉心跳了一下，昨晚回来他回味都没回味就睡着了，今天再想起那公园，那灯光，那柔夷，胸腔里有些激动。把笔记本仔细放好，他看了眼手机，行，后宫这么热闹，贺东舟也没露面。
　　翻出蓝白条球衣塞进书包里，他又看了眼，还没露。
　　他背着书包下楼，跟叶熹微扯谎说下午同学约去学校写作业，后者心里明镜似的，却说：“只准踢一个小时，然后回教室写作业。”
　　“遵命！”顾丁吉坐在自行车上回头冲她笑，“妈妈你最美！”
　　“慢点骑！”
　　汪美青进货去了，贺东舟一个人看着店。空调打着，他架着两条长腿，歪靠在收银台的那方小旮旯里，手里捧着本《经典养生学》。脸是年轻小伙儿的脸，状态是七八十老头儿的状态。
　　手机调的静音，他感觉肚子看得饿了，才翻过手机瞅了眼时间。十二点二十，该吃饭了。从隔壁下了碗麻辣粉丝带回来，他把狗屁的养生学塞回去，玩起了手机。
　　“感谢盛情相邀，本人足球垃圾，你们玩儿吧。”
　　顾丁吉单手把着车头，从兜里掏出响了一声的手机，一看千呼万唤始出来的那位竟然不来，像皮球忽然泄了一半的气。
　　“你骗人，”顾丁吉边骑车边艾特贺东舟，“上次你还跟我说你是贺·贝克东舟呢！”
　　贺东舟一口粉丝差点噎住，这是哪儿来的不正常孩子？要么怎么被学弟看上了呢？
　　群里炸了锅，大家都信了，因为贺东舟的颜值够！有自信说这话！
　　贺东舟关了手机随他们闹腾去，一碗粉丝下肚，他去门口丢垃圾，不经意一瞅，那白山地车上坐着的，可不就是那不正常孩子吗？
　　贺东舟手肘撑在道边的树干上，懒懒散散地朝对方微笑，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危险：“踢球去呢？”
　　顾丁吉猛然捏了车刹，语出惊人：“你、你搁这街拍呢？”
　　“……”贺东舟看了眼自己的T恤、大裤衩，这街哪门子拍？
　　太阳忒大，贺东舟转身往店里走，顾丁吉把车一停也跟了进去。
　　“要冰棍儿自己拿。”贺东舟随手往门口的冰柜一指。
　　顾丁吉隔着冰柜门挑挑选选最后拿了根小布丁，边舔边问：“阿姨呢，没在啊？”
　　“进货去了。”
　　顾丁吉点头，“噢”了一声，然后反应了过来，“所以你要看店。”
　　“所以你才不去踢球。”
　　“所以你足球真垃圾吗？”
　　三个所以，终于换来贺东舟为他转身：“垃不垃圾，得跟你比比才知道。”
　　“那你肯定不垃圾，因为我很优秀，你比我好，那当然更优秀，你比我差点儿，也还是优秀。”
　　这一串儿整得跟绕口令似的，贺东舟差点被他唬住，轻笑了一声，他说：“吃完冰棍儿踢你的球去。”
　　汪美青这小书店真的小，是那种纵深宽窄的门面。顾丁吉往里进，假模假样地看着放课外书的那排架子，停在一本书跟前：“Gone ……gone with the wind，跟风一起走？飒！”
　　贺东舟又坐回了收银台后面，看他的眼神像看文盲。
　　顾丁吉把小布丁吃完，抽出上下两册书，往收银台一放：“我想买这两本，算上冰棍儿钱一起。”
　　“买《飘》啊？”
　　“啥？”
　　“这书叫《飘》。”
　　“四个单词，翻译出来就叫‘飘’？还是咱们汉语简洁。”
　　贺东舟认同，因为他英语也烂，他只是有常识。
　　“多少钱啊一共？”
　　“两块。”
　　“几块？”顾丁吉一百块大钞已经掏出来了。
　　“冰棍两块，书白送。”
　　“别吧，”顾丁吉自己看书后面的标价，一套76，他把红色的毛爷爷放下，“我待会儿再在你这拿几瓶饮料。”
　　说完，他把书包一卸，坐在收银台旁边的小凳上，翻开了《飘》。
　　贺东舟觉得好笑，脚尖轻碰了下他的腿，“你不踢球吗？”
　　“外面好热，容易晒黑，今天没涂防晒霜。”
　　三点多一点，汪美青进货回来了。陈家平的车里装满了书，贺东舟和顾丁吉俩人去帮忙，搬了有一会儿才搬完。
　　搬完了还要理，汪美青不让他俩弄，从后屋切了西瓜出来，热情地招呼顾丁吉吃。她没想到贺东舟真跟这孩子成朋友了，还挺高兴。
　　四点多，贺东舟拿起书包，又提了一塑料袋的冰饮，顾丁吉收拾东西跟在后面，俩人一起去了学校。
　　路上，顾丁吉看起来像是突然间有了心事。
　　贺东舟看了他一眼。
　　顾丁吉心里兀自琢磨着，贺东舟管刚才那个男人叫叔，可男人明显跟汪美青是一对，难道……
　　他看了贺东舟一眼。
　　怪不得东哥这么酷，原来心里有伤。
　　到了班级，男生们都踢球回来了，一个个累得瘫在座位上喘气。顾丁吉叫唤着：“谁要喝饮料！东舟哥哥请！”
　　一听东舟哥哥，大家仿佛春风吹，草长莺飞般过来拿饮料。班长瘫在那不动，伸出手接，贺东舟随手一扔，却很有准头，班长轻松接住，嘴里弹了个响，“谢哥哥！”
　　有人问他俩下午怎么搞一块去了，顾丁吉一听，张嘴就想反驳谁跟他搞……
　　遥遥的，隔着三四个座位，眼神碰上了贺东舟的，忽然就噤了声。
　　“他下午在我那读名著。”
　　贺东舟母亲在学校旁边有家小书店，贺东舟经常待里面，大伙儿都知道，但顾丁吉读名著，仿佛是太阳西边出，老母猪会上树。
　　男生都起哄顾丁吉去了，贺东舟从书包里摸出耳机，边听歌边刷题。数学最后一大题正解得爽呢，有个人影遮在面前，他抬头，顾丁吉手里抓着一摞白卷，朝他露出一排白牙：“能借我抄下吗？”
　　贺东舟抬了点下巴，做完的卷子都在旁边，意思是随他抄。
　　“你ABCD写得真好看！”
　　半天，顾丁吉以为他不会理自己了，贺东舟瞥了眼，回道，“你ABCD写得真大。”
　　此情此景真熟悉，顾丁吉自己傻兮兮地接：“我考得真差！”
　　“……你补习班交了多少钱？”
　　“666！六万六千六！”
　　贺东舟不说话了，真有钱，也真遭钱。
　　顾丁吉唰唰唰抄完五张卷子，别说，手速是真快。自习前组长来收卷子，顾丁吉豪气地把五张全给了人家，让人自己理着。组长没见他作业交得这么干脆过，笑嘻嘻地全收走了。
　　过了会儿，人又回来，手里捏张毛爷爷，“鸡丁，贿赂我啊？要贿赂你也得找学习委员呀，对象搞错了！”
　　周一早上升旗，校服要穿，校牌要戴，门岗查得比平时都严。顾丁吉赖床起迟了，骑自行车来准迟到，叶熹微开车送的他。结果他翻完书包，又摸口袋，都没找着校牌。
　　忘戴校牌，个人扣五分，班级扣两分。比起学习成绩，老赵更看重纪律和荣誉，因为学习学不好，有能力问题在里面，纪律守不好，那是态度问题。因为这事儿扣班级分，得被他训死。
　　顾丁吉可愁死了，就在他瞎琢磨的时候，一个高个儿从他旁边经过，又停下，“没戴校牌？”
　　顾丁吉哼了一声：“你快走吧，要迟到了。”
　　贺东舟把胸口的校牌摘了，低头往他身上
　　一别，自己往前走了。门口的老师果然拦住他，他从书包里拿出张纸，跟人说了几句什么，那老师就点头让他走了。
　　顾丁吉一路跑进大门，没让人看清他胸牌上的脸，然后一头追上贺东舟，差点没撞人身上：“你刚那纸是什么？免死金牌啊？”
　　完了又仔细瞅了他一眼：“咦，校服终于发了啊。”
　　真要迟到了，贺东舟长腿迈得很快，“还一并发了校牌，第一天就给你使了。”看来这一纸临时证明，留着还挺有用。
　　顾丁吉又感动，又佩服：“你校牌好使，头脑也好使，打篮球牛`逼，穿校服还有型，以后让我叫你一声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