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背对背张望 ...
-
晗光仿佛很自然地换了一头羊羔毛。
精致考虑过的凌乱幅度，卷得很有计较。恰好露出好看的下颔线的长度。
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层出不迭地换裙子穿，只是很随意的T恤配短裤，棒球帽遮住表情。
苏泊安永远记得，晗光刚醒过来时看着他的那种表情。
很像是……多了一分怕攥紧，少了一分又怕失去。
然后，她歪着脑袋，剔去了眼里千丝万缕的感情，眯着眼，笑得没心没肺地问：“你是谁？”
他们相识的452天，她问，你是谁。
苏泊安，我给你逃离我的机会。
只有这一次。
察觉到苏泊安大大方方地跟随，晗光蹙眉，停下了脚步。
苏泊安也乖乖地偃旗息鼓，举起双手，一脸无辜地瞧着她。
“……”晗光轻叹了一口气，认真道：“同学，我不搞基。这个月第三个了，不过像你这样追这么久的，我是第一次见。”
自从晗光剪了这个发型，已经被人当成长相精致的卷毛小正太表白过两回了。（……）
“我不……”钢铁直男苏泊安漂亮的脸上好像泛了一阵青白，“搞基”有点羞于启齿。
他突然想起，与晗光“七日姻缘”的时候，有一天心血来潮换了个头像，被小姑娘问是不是魏无羡，惊得他立刻换了一个新的。
这个头像至今仍在各个社交平台沿用。
他很想念他的周晗光，可是又觉得，现在这样无忧无虑的她也很好。
怎么样都可以。她可以慢慢地走过来，因为他永远近在咫尺。
苏泊安略低了眸子，抬眼发现晗光也低眉不知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瞥见晗光沉浸其中的笑颜，苏泊安很温柔地问。
晗光抬起头，已然是警醒戒备的状态，似笑非笑地说：“我想起街角的那家猪蹄挺好吃的。”
她避开了苏泊安的眼光，有点儿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恶狠狠地说：“你别跟着我！”
背过身，晗光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人同此心，君不知。
要装作不爱你，实在是一件很难的事呀。
因为事故，晗光自然是不能再上排球课了，就被编进了大一大二混上的保健班。这自然也是苏泊安的授意，本来按晗光的情况就是歇着也行，但无奈小姑娘总躲着他，只好假公济私一回了。
一般大二的学生见保健班都翘，只有晗光成为重点观察对象逃也逃不了。混在一堆大一新生里，晗光谁也不认识，也无意抱团唠嗑，不过在看见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苏泊安时，眼睛不免还是亮了一亮。
虽然这是看见个猩猩也觉着新奇和亲切的关头。
晗光抱着包坐在了苏泊安的旁边，小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她的脑子可还并不糊涂。
“陪你。”苏泊安言之凿凿地回答。
“……”晗光想说什么，又觉得这人实在厚脸皮，便只是扭过了头去。
心中默默骂了他一万遍：本大爷含辛茹苦陪着你考研，你就这样陪着女孩子浪费时间？
虽然不免咯噔了一下。
他陪的，好像是本人来着。
保健比想象中还要水很多。晗光一边替从前的自己羡慕，一边又不禁为前面小学妹们感人的唾沫星子量慨叹。
码字陷入了瓶颈。晗光蹙眉看了看四周，又埋下了头。
苏泊安看在眼里。
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
晗光抬眼，苏泊安很自然地替她戴好了耳机。
“你……”晗光还没说出口，就看见苏泊安很温柔地笑着说了一句什么。
他仗着她听不见。
但他不知道，她看得出口型。
“是我。”他说。
“或许乱世硝烟之中曾有某位，古往今来最是与我相配。”
是我，最是与你相配。
男主角知道自己是男主角。
可是……却没有人告诉她，女主角失格了该怎么办？
晗光默默低下头，拼命忍住在眼眶打转的眼泪。
不是冤家不聚头。
许曜也正好在保健班里。第二回上课，两人就打了个照面。小崽子相当不老实地顺水推舟，“重新认识了”她一次。
“那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啊？”许曜装作不在意地问。
晗光歪了歪头，笑：“走在路上遇见，会对他笑的关系吧。”
“苏泊安没有告诉你他为什么没来吧？”许曜装作自然地透露，“我在火舞社认识的学姐小凉和他有点什么事来着。”
晗光无语：“你少给别人编排绯闻行不行？”心里却像推翻了一局，丁零当啷，听得见棋子落地的声音。
“你好像很在意？”许曜咧嘴，却没有笑意。
晗光没有说话，只是笑得像个陌生人。
那种不得不放弃的时刻我好像终于明白了。
看着你们慢慢靠近，或许我应该感到开心。
关心则乱。一向最重视证据的晗光没有小心求证，只是灰心逃避。
如果那个时候她锐气如平常，堂堂正正地与许曜对视一眼，也许就能看见许曜眼底的心虚。
都想光风霁月，千秋万载地芳名流传。可是……在爱里谁没有做过坏人呢？
晗光抱着书走在前头，心里却还是没骨气地挂念着那个追上来的脚步声。
知道他只要阔步就能拦住自己，晗光便加快了步伐。眼光瞟过迎面开来的车。
“啊——”这个吃痛的声音。晗光的手不自觉地颤抖，小姑娘转过身，苏泊安已经倒在了地上，英俊的眉眼因为疼痛皱了起来。
晗光又惊又急，没多思虑就跪着抱住了苏泊安，让他枕在自己的怀里。
刚想喊人来帮忙的时候，嘴唇却被人用手指轻覆住。晗光抬眼，苏泊安正笑眯眯地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
？
晗光立马撒了手，冷着脸起身。
苏泊安被扔在了地上，确实磕到了伤口。小姑娘的着急他看在眼里，于是只是默默地揉了一揉，散漫着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笑眯眯地看着晗光。
“看不出来你还是专业碰瓷的？”晗光笑意冷淡。
“业余的。这是第一次。”苏泊安微笑，语气是步步退让的温柔。
晗光觉得没意思，便住了口。只是看着苏泊安……她以前怎么没觉得他这么不要脸？
“你可不可以再抱抱我？”苏泊安低头看着皱眉的晗光，声色一下子软了下来，仿佛很认真地在提议，吃豆腐的水分在太阳下蒸发得干干净净。
“你……”晗光完全被苏泊安厚脸皮的程度惊到，气呼呼地说，“你这小子怎么回事？”
“晗光。”他唤她。
是思念至极的声音。
明明她就在眼前，却依然无法填满。
“刚才你抱我的时候，心跳的很快。”他说得很轻，语气却万分笃定。
被说中心事的晗光脸色微红，却依然淡定：“我以为你出事了，紧张也很正常。”
苏泊安没有说话，只是咬唇，无奈又温柔地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拥入怀里。
晗光自然是拒绝的，奈何身高差摆在这，无论怎么挣扎都不得要领。只好蔫蔫地任他吃豆腐。
“Don’t think.Feel.”苏泊安听见晗光的心跳，声若擂鼓。
“你也是有一点喜欢我的。对不对？”苏泊安微笑，小心翼翼的求证，让她听得很想哭。
这个笨蛋。
要装作不喜欢你，才是最辛苦的事。
晗光微微颔首，把姗姗的眼泪悉数赶回，抬起头，咧着嘴笑：“我说了我不搞基。不过……我饿了。带本大爷去吃东西吧。”
苏泊安愣了一愣，随即微笑点了点头。
晗光专心地把粉丝、青菜、蘑菇都夹到勺子里，苏泊安看在眼里，想起自己总是这样强迫她吃蔬菜来着。
“为什么这样吃呀？”苏泊安撑着脑袋，凑近问她。
晗光抬眼，苏泊安这张清俊的脸近在咫尺，无论过多久，都依然会在她心里激荡起涟漪。
晗光立马低下头，勺子滑落到碗里，低声说：“就是习惯了而已。”
只有一遍遍复习他加诸她身上的习惯，才能若无其事地生活下去。
想念是无法慰藉的东西，如果他不在，即便他在她身边。
直到她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地背负那些伤痛，直到她成为她自己之前。
怎么能算她真的回到他身边？
“晗光。”苏泊安低落的情绪一下子被藏得很好，笑着问：“能和你一起吃饭，就算是朋友了吧？”
要拒绝这张帅脸真的太难了。
晗光低下头，是不反驳的意思。
路上耽搁了点时间，苏泊安进教室的时候已经黑压压的一片人。
晗光身边的空位……苏泊安眯起眼，似笑非笑。
被许曜占了。
上回信了这小崽子的邪，现在一提到体育课晗光心里就不受用。一到教室就坐在了靠窗的位子上，戴上耳机，索性不闻窗外事。
许曜敲了桌沿三回，晗光才把视线从书上挪开，抬眼见来人是他，也没什么反应。面无表情地又低下了头去。
苏泊安有些见气，走出了教室。
此时许曜推了推晗光的胳膊肘，她不耐烦地剜了他一眼。小崽子被唬得噤了声，与四周姑娘谈笑的同时，眼光还是时不时地瞟过仿佛有些心不在焉的晗光。
方才余光扫过，她好像看见了那谁。
又是黑压压地挤出教室。晗光特意放慢收拾的速度。
许曜有点儿抱歉地说：“我们加了课，今天不能陪你走了。”
晗光反而笑着摆了摆手，你可快走吧小老弟。（……）
刚走出教室，手腕就猛地被人扣住。
晗光抬眼，苏泊安站在她面前，寡色地像一只炸毛的藏獒。
……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晗光相当淡然地抬了抬手，甚至有几分嬉皮笑脸的散漫，懒洋洋道：“你弄疼我了。”
苏泊安果然立刻松了手，眉间的褶皱，是懊悔的意思。目光却还是如炬地指向她。
晗光虽然心里在意他傻乎乎地在外面站了整整两节课，但转念一想，或许该是别人心疼他了也未可知。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一头卷毛，转身准备去吃饭。
苏泊安又黏黏糊糊地贴上来，站在她面前，颔首问：“你去哪？”
不敢气场全开，于是委委屈屈得像个小媳妇。
晗光微笑：“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
话是这么说，苏泊安到底还是厚脸皮地跟了晗光一路。
小姑娘故意使坏，弯弯绕绕地转进巷子里。苏泊安自然是看出来了，却觉得这样小恶魔的晗光，才更真实。
醒来之后，她也常常笑。只是那种笑一眼就能到底，冷冷淡淡，千篇一律。
和稀泥地包裹住自己，让谁也看不清她真正的心。
走得累了，晗光终于停下了脚步。
天色好像也阴沉了些。她没看天气预报，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苏泊安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边，仿若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温柔道：“饿了吧。我知道这里有一家……”
话还未完，晗光就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
苏泊安呆站在原地，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举足无措。
“苏泊安。如果对每个人都好的话，就是对每个人都不好了。”晗光低下头，努力克制自己的语气。
她不知道，他的温柔到底一式几份。
苏泊安慢慢地靠近晗光，认真道：“我只对你一个人好。”
晗光扭过头去。
“周晗光，跟我回家吧。”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全名。
因为杂糅了太多情绪，所以听来近乎无情。
晗光没有回头，语气平常：“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还有，我也不会跟你回家的。”
剔除的冷淡，掩饰了赌气的意味。
听着脚步声渐远，晗光才终于敢回过头。她看着细雨绵绵地落在掌心，仿若心无挂碍地笑了起来。
她终于赶走了最后一位。
或者说，是唯一的那位。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背对背张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