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温》惧寥寥

3、第三章

　　“7月29日下午，死者失踪，30日凌晨三点半，死者家属报案。六点四十五分，安美小区发生命案，死者就是许言。初步尸检报告显示，死者死亡时间在30日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死因为心脏破损内出血。具体死因和诱发因素还在调查中。”
　　“死者无明显外伤，现场没有打斗痕迹、血迹，所采取的毛发等DNA与网吧常来人员进行比对后，并未发现有作案时间的嫌疑人。”
　　“经调查，死者家庭和睦，没有仇家，死者自身没有与他人不和，交际关系良好。”
　　会议室内，林曼在白板上洋洋洒洒写下一面关键词。
　　“初步判定，死者是意外身亡。”
　　周文明听完林曼的报告，不置可否，他扫了一圈会议桌上的人，将视线投射到姜奕身上。
　　“姜奕，你怎么看？”
　　被点名的姜奕抬起头，看了一眼神色不明的周文明，摇头道：“我要等确切的尸检报告出来。”
　　“行吧，那你这几天就多去鉴定所看看，早点拿到结果。”

　　自从周队派给姜奕这个任务后，钱达理就成了姜奕明面上的搭档，实际上的学徒，天天跟着姜奕往分局法医鉴定所跑。虽然能经常看到亲近温和的裴法医，但也得时时面对充满恶臭的尸体和诡异的标本。这种日子真是苦中带甜。
　　一大早，听说鉴定机构有了新结果，姜奕就带着钱达理赶了过去。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钱达理发现姜奕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便不再惧怕他，还敢调侃了。
　　“那天开会，我还以为你和林姐又要吵起来。”
　　“当时各种调查结果的显示，只能证明意外死亡四个字。但是大家都清楚事情不简单，让我去盯着尸检报告，只是周文明在耍性子罢了。”
　　“姜哥你真是厉害，我看到周队就害怕。”
　　姜奕笑笑，便不再说话了。
　　周文明和他，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他曾经也怕过周文明，但更多的还是敬佩。

　　两人来到鉴定机构后，就被裴伯温的助理带到了解剖室。最后只有姜奕一人进去，钱达理还是不愿在那里多待。
　　姜奕进去的时候，裴伯温正盯着许言的尸体出神，许久过后才发现姜奕的存在。
　　“你来了。”
　　“嗯。”姜奕有些心不在焉的敷衍道。实则他是被裴伯温方才的眼神惊到了。
　　那眼里满是冷淡，不见平时的一点温和，仿佛白布下许言的尸体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裴伯温在姜奕胡思乱想间，递给他几张x光照片，上面分别是许言的部分丨身体。接过照片的瞬间，姜奕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在那上面，分散着不少的白色长条，长短不一，粗细大致相同。
　　“许言是死于心脏破损，大量出血。我疑惑破损心脏的源头从哪里来，但在翻找了心脏部位后并没有发现不对的地方，于是我选择用x光照射。”
　　“结果，出人意料。”
　　“他的心脏里有三根绣花针，两根已经生锈，一根贯穿主动脉。之后我用x光照了他全身，才发现他全身都遍布绣花针。总计十五根，九根生锈。”
　　裴伯温掀开盘子上的纱布，露出一堆沾满血迹的绣花针。
　　这些针都经过特殊处理，针眼处都被折断丢弃，留下的都是尖锐极细的针头部分。
　　“许言身上并没有明显的针孔或疤痕，在他死亡前，伤口就完全愈合了。”
　　“这么多针刺进肉里，他为什么没有发现异常？”
　　“大部分人对体内的异物会产生排斥反应，出现红肿或发炎状态，但也有少许人对体内异物没有任何反应，任由它在身体里乱跑，除非碰到重要的器官部位，否则一辈子也发现不了。而许言，就是后者。”
　　“裴法医，辛苦了。”听完许言真正死因的姜奕有些麻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向裴伯温说句慰问的话。
　　裴伯温看出姜奕的心不在焉，无奈的叹笑了一声：“我和助理在下午尽量整理完尸检报告，送去刑警队。姜刑警，希望能早日抓到凶手。”

　　会议室内，林曼在白板上，给“现场”二字画上大叉：“经过调查，案发现场不存在第二人的活动行为。”随后又写下一个“针”字：“根据尸检报告，死者的确切死因是因体内绣花针游走，破损心脏主动脉，导致大量内出血所致。死者出现意外时处于睡眠状态，现场并无呼救痕迹。”
　　“这些绣花针都生锈了，看来凶手很早之前就把针埋入死者体内了。”程秉一想到人体内有这么多锋利的尖刺，就不寒而栗：“这种死法也太痛苦了。”
　　“许言的情况属于偶然性，体内没有及时发现异常，才给了凶手可乘之机。”林曼说着，放下了手中的笔：“你们有什么想法。”
　　“能用这么极端的残忍手法，凶手对死者的态度应该是厌恶甚至憎恨。”程秉沉思道：“可是从报复动机看，死者与其家属并没有结仇的对象。在这一点上，很难明确侦查方向。”
　　“死者一共被刺入十五根绣花针，从针上生锈的情况看，这些异物存在死者体内有几年之久。”钱达理翻阅着手中的尸检报告，阐述想法：“能近距离接触死者，并将针扎入其体内，凶手应该是他身边的人。我想可以从他身边有过长期接触的人中下手。”
　　周文明听完众人的话，又看向姜奕，见姜奕一手撑着额头，一手翻阅着资料，视线停留最久之处，是死者许言在学校的体检报告。周文明也看过这份资料，许言的体检报告一切正常，医生在为他做常规体检时，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等了许久，也不见姜奕发言，周文明大手一挥，直接下了命令：“林曼，你带人去调查绣花针的来源，务必明确厂家信息和流通方向。程秉，你带昊歌他们去走访街边邻居。王湛，你们几个负责学校里的和死者的亲戚。剩下的人就跟着姜奕负责询问死者家属。”
　　周队命令一下，会议室的人纷纷起身，开始工作。收拾完手头资料的钱达理转头看到姜奕还坐在原地：“姜哥，咱们不走吗？”说话间他看了一眼会议室，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人都是跟着姜奕小组的。
　　姜奕扫了一眼留下来的人，除了熟悉的钱达理，其余两个都是新警员。熟记过刑警队资料的他在脑中快速调动出相关信息。短发圆脸的小姑娘是工作一年半的乔楠楠，皮肤黝黑的男生是工作两年的叶行。
　　“不急，凶手跑不了。”姜奕招呼着他们三人坐下，打算开个小会：“你们觉得熟人作案几率大吗？”
　　钱达理第一时间点了头：“这可不是只刺了一根针，是十五根，也不是一下次刺光的，凶手是在长时间内不间断的作案。能近距离接触死者，并且没有引起怀疑，可见是死者信任的人。”
　　“把熟人进行分类，凶手会在哪个选项里？”姜奕说完，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桌上的笔：“你们说，我写。”
　　乔楠楠是个有些腼腆的女孩，见姜奕一脸真诚的询问，她便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像周队分配的任务一样，可以分成邻居，街边老板，老师和同学，还有亲戚，家人。”
　　姜奕写下一个中心“家”，四散开来其余选项。
　　“我觉得学校因素比较大，同学之间矛盾大了，也能引起仇恨。”钱达理说完，又立马扳倒自己的言论：“可是学校里到处都是监控，针刺入肉里，死者不可能没有反应，这样的报复动作太大了。”
　　乔楠楠点点头，表示意见和钱达理一样。
　　“从死者的体检报告来看，身体正常，痛觉神经无异常，那么在本人清醒状态下，被针刺入就会有反应，更何况是被时常刺入。”叶行端正坐着，直视前方姜奕的眼睛，严肃阐述道：“我认为凶手多在死者睡眠状态甚至昏迷状态下作案。”
　　“继续。”姜奕示意。
　　“针刺入人体内会在皮肤表层留下明显的针孔，凶手为了不暴露行径，会选择在不外露的部位甚至隐秘的部位。能做到这种亲密接触程度，并且有这个机会的，家属可能性最大。”
　　听了叶行的看法，钱达理和乔楠楠都陷入了思考中。
　　姜奕在白板上，将“家”字，狠狠地圈了起来：“想到用针刺入人体，对凶手来说，带来的是报复的快感。他喜欢折磨死者，看着死者痛苦，但并不希望死者真的死亡。从他小心翼翼的作案手法来看，他既谨慎，又胆小。绣花针不能在短时间内致人死亡，它会随着人体肌肉运动而流走，刺入血管，或继续在体内流走。许言特殊的身体情况使凶手意识到绣花针的无害程度，于是他放心大胆的继续作案。”
　　在暗中看着对方体内埋入自己的报复手段，兴奋的血液都在战栗。
　　一切都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报复欲望。
　　“现在事情败露，结果出来的时间越久，凶手的内心就越煎熬。所以之后的走访，你们都要仔细观察，不要放过任何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