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温》惧寥寥

11、第十一章

　　李从阳一案最终以凶手冯翔定罪结束，所有的后续都不了了之。冯翔到最后都没有供认出真正的幕后主使者，并且经查处，那个向他转入高金额的账户户主是一个叫刘稚的人。
　　只有周文明和姜奕清楚，这个“刘稚”正是姜奕从前的原名，也是在当卧底时用的假名。这个账户，是当年宋臻亲自为他开通的。
　　“程秉和昊歌在审问室，随口聊起你，被冯翔听见了。他一定在行事之前就被告知了你的事，所以能立即反应过来，反咬你一口。”
　　姜奕也不知有没有在听周文明的话，他低头喝着咖啡，周文明根本看不清他的神色。
　　“算了，难得休息，我竟然把你叫出来谈公事，真是浪费啊。”周文明打趣道。其实他更想问姜奕，这件事是不是宋臻指使的，他的人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但他不想刺激姜奕。
　　姜奕确实没有听清周文明的话，他脑中正在疯狂思考怎么进行下一步。李从阳一死，他能获取宋臻情报的线索就断了，从进攻到防守，变成了被动者。
　　李从阳的死也是一个重要的信号。
　　宋臻一定会回来找他的。
　　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突然，姜奕的手机震动了。他随意瞥了一眼，是兆鑫岳发送的短信。
　　“回电。”
　　姜奕顺势起身。
　　“周哥，我有事先走了。”

　　兆鑫岳这次带来了新消息，也是那个人提供的。
　　他说宋臻下令搞死了李从阳，并且不日就要来到锦木镇。县局缉毒大队已经派人来守株待兔，可能会和锦木镇公安分局甚至刑警队合作。
　　对姜奕来说，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孙孟留在局里，自己不用看到对方了。
　　兆鑫岳虽然可惜李从阳的死，没了牵制宋臻的线索，但好在还有内线在。
　　“就这样吧，我得先挂了。”不等姜奕回话，兆鑫岳就挂断了通话。
　　姜奕握着早已黑屏的手机，神色疲乏。
　　李从阳死后，他的手下就为他操办了葬礼，在警方让其认领尸体后，他们便把李从阳送去火葬。他死后的埋葬地是锦木镇最大的墓园。
　　也是姜奕母亲所在的地方。
　　姜奕想，他许久没去看她了。
　　带着莫名涌起的思念，姜奕来到了墓园。
　　他并未先去姜明珍的墓前，而是去找李从阳。
　　李从阳的墓地在较偏僻的角落，等姜奕找到时，发现那里站着一个女人，是苗晓晓，李从阳的生前女友。她不时抬起手抹着眼泪，长发垂落，遮挡住了悲伤的表情。
　　难得这世上，还有人真心对他。
　　姜奕竟发现自己在羡慕李从阳。他对于李从阳的感情，还是恨大于一切。即便知道他是因自己而死，姜奕也不可能原谅他做过的一切。
　　等他让宋臻付出代价，他和李从阳的恩怨也就一笔勾销，再无瓜葛了。
　　最终姜奕都没有上前去打扰那个女人，他也并非真的想见李从阳。或许这是姜奕最后一次见他了。于是姜奕转身离开，走向姜明珍的地方，却在高处时，视线敏锐地捕捉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在墓园门口，裴伯温穿着一身黑色正装，手捧一束素净的花，跟在一个中年男子身后。他们脚步不停，走向姜奕原本要去的方向。姜奕几乎在下意识躲了起来，不愿在此时和裴伯温碰面。但真正令姜奕惊讶的是，那个中年男人。
　　他是姜奕认识的人。
　　姜明珍生前非常热爱公益，除了定期捐款外，还会去锦木镇的桃源福利院做义工。在姜奕三岁多的时候，姜明珍就带着他一起去福利院帮忙。从小乖巧的他就听母亲的话，陪那些比自己还小的孩子们玩耍。但自从姜奕七岁时，父母离婚，姜明珍就带着他搬走了。为了夺取抚养权，她净身出户，带着孩子艰难生活，也因此再未去福利院。直到姜奕上了大学，在外读书后，她才重新拾起自己的事情，回到福利院继续做义工。
　　而这个男人，就是桃源福利院的院长，裴清。多年过去了，当初温润如玉的他气质未变，却有了满头的白发，苍老许多。
　　姜奕猜测裴清是来看望母亲的，但他疑惑裴伯温的出现。他为什么会和裴清走在一起，还跟着他来墓园。
　　据他所知，裴清至今未婚，没有子女，福利院收养的所有孩子都跟着他姓了“裴”。而裴伯温，莫非也是福利院里的孩子。
　　裴伯温，确实是福利院里出来的。
　　“明珍，我把伯温带来看你了。你看这孩子，出落得多好，现在是警察局里的大法医了。”裴清柔声说道。
　　在男人说话间，裴伯温上前恭敬地放下花束，朝墓碑上优雅淡笑的女人，鞠了一躬。
　　“你有话对你姜阿姨说吗？”
　　其实没有。
　　裴伯温并不擅长表达感情。他只知道他的命是姜明珍母子救下的，在福利院里，姜明珍待他如亲子，还时常让自己的儿子陪伴他。尽管在他四岁后，姜明珍和刘稚就再也没有出现。等他后来一路在外求学，不曾回来过，就再也没见到姜明珍了。
　　更见不到刘稚。
　　直到一年前，他主动申请调任工作，从市局，回到这个小地方。
　　才在裴清的告知下，得知姜明珍的死讯。当时裴伯温询问刘稚的下落，却被裴清狠狠责骂了。
　　他至今都记得裴清充满仇恨的眼神。
　　裴清告诉他，一切都是刘稚的错。他不学无术走上歪路，在外面和□□上的人有了牵扯，连累他母亲惨死。从此不允许裴伯温在他面前提及这个人。
　　裴伯温早在懂事时，就看出了裴清对姜明珍的感情，现如今，他对刘稚的满腔恨意，更是一种爱意无法宣泄的转移。
　　他看着照片上笑容温暖的女人，回想起从前那个爱笑的男孩。
　　他不相信裴清的话，他希望亲自听到刘稚对他讲述真相。
　　姜阿姨，他到底在哪。

　　看着二人离开墓园后，姜奕才走到了母亲墓前。
　　那上面，赫然摆放着裴伯温手里的花。
　　姜奕不敢去看照片上的母亲，他背靠着墓碑坐了下来，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明明没有刺目的阳光，姜奕却红了眼睛。
　　“妈，李从阳死了，被宋臻害的。”
　　“我不难过，他死在那人手里，总比被我杀了好。”
　　“还有，宋臻要来找我了。”
　　“等我亲手解决了他，再来陪你，好吗。”
　　若是他不幸，最终还是死在宋臻手里，就当是提前下去陪伴母亲吧。
　　反正他，从来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愿望。

　　九月中旬，县局缉毒大队派遣的小分队到达了锦木镇。分局派出所和辖区刑警队都派出了人去迎接上级。这次派来的人里除了有姜奕期盼的兆鑫岳外，还有原本以为不会出现的孙孟。
　　周文明带的人里有林曼和姜奕，几波人汇合后，姜奕在人群中与兆鑫岳交汇了视线。对方给了他一个抱歉的眼神。姜奕心下了然。
　　看来孙孟的出现是突然决定的。
　　一定是发生了措手不及的变故，才让孙孟亲自出马。
　　再次见到孙孟，姜奕心中一派平静，面上也不显丝毫，全然把对方视作陌生人。倒是孙孟看见了人群外的他，主动上前打招呼。
　　旁人见了，都露出诧异的眼神。只有兆鑫岳皱了眉头，思考孙孟的用意。
　　“小姜，回来后还习惯吗？”孙孟外表具有极大的欺骗性，此刻他正笑意融融地看着姜奕，仿佛是一位和蔼的上司或前辈。
　　姜奕全程面目表情，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更别说回话了。
　　诡异尴尬的氛围在周围蔓延开来。
　　被无视的孙孟心中顿生怒意，气愤于姜奕如此不给面子，竟敢当众给他难堪。
　　“这种小年轻啊，见到大领导，话都不会说了。”分局的一个领导见情况不对，连忙上来打圆场。
　　周文明也立刻挡在姜奕面前，阻止了孙孟的怒视：“孙队，辛苦走了一路，洗尘宴已经备好了，先让局里同志们休息下。”
　　“是啊，孙队，门口车子已经备好了，咱们先走？”
　　孙孟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带着队员们走出了机场。
　　故意落在最后的林曼走到姜奕的身边，好奇地打量对方，啧啧称奇：“姜奕，你疯了？他好歹提拔过你，当过你的上司，你今天给他难堪，日后他找你麻烦怎么办？”她也实在疑惑，姜奕为何对他如此冷漠的态度。
　　姜奕自然不怕孙孟的报复，
　　孙孟此人，做任何事，都藏着目的。
　　明明是他把自己赶出了缉毒大队，不允许自己再跟进宋臻案，甚至提拔了姜奕的死对头兆鑫岳，只为了隔绝姜奕获取一切的信息。如今这人主动示好，必有所求。

　　而在当晚，裴伯温又收到了泽维尔和赖恩的信件。
　　“亲爱的伯温·怀特，
　　真是难以置信，第二小姐的报复对象全部到了锦木镇。怀特，我想这是上帝在暗示我，我该去亲自见你了。准备迎接我们吧，亲爱的小怀特。
　　你的泽维尔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