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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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鸢醒的很早，睁眼时天才微微泛白。易鸢躺在床上怔了一会儿，恍然抬手摸上脖颈，触到那抹温凉，一个激灵从床上翻起，手摸上放在床头昨晚易净初执意买的衣衫顿了顿，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起某些画面，易鸢使劲晃了晃头，行云流水的穿好衣，用发带粗粗的束了发，夺门而出。
“早走啦！别看了。”
易鸢面对着易净初空空的房间发着怔，突听得身后传来满是戏谑的男声。易鸢一惊旋身，发现连清则一身玄衣乌发未束披在身后，一手执扇抵在下巴上满脸促狭的倚在廊柱上。连清则见易鸢转过了身，上下打量一番目光闪了闪，张口再三：“你这副装扮是……”然后视线瞥到易鸢束发的发带，挑了挑眉，用扇子虚虚的指了指：“净初送的？”
易鸢微微一哂：“公子说，这段日子扮作男装比较好行走。这个……”易鸢顿了顿，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觉得脸颊微微发烫，“……是。”
连清则半晌不言语，神色莫测，再投向易鸢的目光收敛了几分调侃，多了几分敬重，手却又忍不住抬起摸了摸右手手腕上系着的用来挽发的黑色绸带，几不可查的撇了撇嘴：“行，行，挺好。”
易鸢有些不明所以的抬眼看向似乎像是有些不痛快的连清则，抬手摸上胸口隔着衣物触到那块竹叶状的小小凸起，按下了有点想炫耀昨夜易净初都给了自己什么东西的心思。
连清则慢慢的连客套的笑意都挂不住了，蹙着眉叉腰微垂头重重吁了口气，然后抬头向一脸迷茫的易鸢挑了挑眉，勉强拉了拉嘴角：“走吧，大早上的风凉，咱们别在这傻站着了。要是那臭小子知道他刚走你受了风寒，指不定怎么折腾我呢！”说完把扇子往腰间一别，转身叉着腰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
易鸢抬眼扫了一眼连清则高大的与易净初极为相像的身形背影，视线下移在连清则挽发的黑色绸带上停留几秒，突然想起从昨晚起兜在心里的事，忍不住抬步追上去。
“镇守大人！”易鸢紧赶了几步，语调有些急促，连清则一脸灰败的转头看向双眸晶亮的易鸢，心道还叫什么镇守大人啊这么过不了多久就得叫舅舅了，这么想着忍不住想翻白眼但还是硬生生忍住：“怎么啦？不用这么见外，有话直说。”
易鸢浑然不知连清则的心路历程，兀自蹙了眉头：“公子说，上次明月楼的事，空戎门是针对他而来的。”连清则眉一挑，等易鸢说下去。“此行公子是否会有危险？多久能回来？”
连清则停了步子，眸子黯了黯，然后有些躁的抬手按了按额角，重重的吐了口气，眉头微蹙：“净初曾对我说过，在明月楼你住的房间是他之前常住的，你们到洛河镇入住的当晚，他在你的房间开过窗，露过脸。那夜那几个人目标明确的先进了你的房间，估计本身目标不是你，而是冲他去的。”
易鸢觉得浑身一冷，忍不住捏起了拳头。连清则瞟了易鸢一眼，顿了顿，“此次南疆叛乱，若是世子带兵或者镇北大将军带军，大抵个把月就能平息。但这回是临安王带兵，这就不好说了。”
“为什么？”易鸢眉间一跳忍不住追问。连清则叹了口气，“很……复杂。这么说吧，如今的懿安世子，是现在的王后与王上之子。而临安王是王上还是世子时与前世子妃的子嗣。前世子妃在王上登基前一日意外仙逝，临安王也因次落下腿疾，无法自己行走，常年轮椅代步。王上登基后便扶了当时的侧妃也就是懿安世子的生母为王后。卫国向来有立长立嫡的规训，但王上以‘治世明非必循祖制，立长立嫡有理，然世昌所系惟贤尔’的谕旨立了二皇子为世子。当时就曾因这些事引起南疆的不平与躁动。因为南疆是前世子妃的母族。前世子妃是南疆的公主。”
易鸢听的微微发愣，连清则缓了口气，“当时是由现在王后的亲哥哥，镇北大将军作为使臣去了南疆交涉，才避免了一场战祸。此次王上本要调遣常年驻守北关的镇北大将军前去，但路途遥远战事在即，便要派世子前去平乱。却没想到临安王自告奋勇，而王上竟也答应了。我猜测，王上同意的原因，大抵是想让南疆顾及临安王，念及旧情而自行退兵。毕竟临安王身上也流着南疆的血脉，两军对阵总会有所顾忌。”
易鸢略一思索：“那为何还要派公子去？”
连清则睨了易鸢一眼，像是被逗笑，嘴角翘了翘：“若一个本身身体康健王位伸手可得的人，一夜之间母丧，身残，本身属于他的王位也旁落他人，还顶了一个‘不贤’的大帽子，是否还能一如既往心思澄明无怨无恨呢？”
易鸢一怔，蓦地想起当初在王城时易净初曾提过，大皇子有反心，结果安然度过。慢慢有些明白：“所以，公子是替王上监视临安王？因为面对的是有血亲的母族，怕临安王阵前倒戈？”
连清则有些满意的挑了挑眉，“差不多吧。毕竟不论王上还是世子，眼下最信任的也只有净初了。”
易鸢心头一团疑云渐渐明晰，眸光闪了闪，“公子曾说他从小与世子在宫里长大……所以王上和世子才如此信赖于他？”
连清则垂了眉眼，嘴角浅笑，“你是想问净初到底是何身份吧？一个可以跟世子一起长大，从小可以住进王宫，在江湖上又有些门道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易鸢一哽，心下微微一惊。从上次便知道，自己在连清则面前简直像是一个透明人，自己心里想什么，盘算什么都能被连清则轻而易举的看破。连清则抬起眸子，笑眯眯的望向易鸢：“净初，是镇北大将军之子，当今王后的亲侄子。这样说你能明白了吧？”
易鸢极缓慢的垂下眼睑。当初知道他是贵胄，只是底细终归不明，自己也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不去在意他的身份。但现在全部都知道了，自己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自己心里有对贵族子弟的仇视和芥蒂，但这个身份套在易净初身上，自己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不想问问净初的母亲吗？”易鸢沉在一片混沌中被连清则拉了出来，忍不住抬眼。连清则瞧着易鸢有些失焦的眼神，心中一疑，转念一想，便舒了眉头。
易净初这个不着四六的小子，从不刻意显露身份。江湖与朝堂向来是两看两相厌互不搭界，江湖上也只知他是伏雷庄竹公子之子，并不了解镇北将军和王后这一层。估计自己说的太快太直接了没给人心里缓冲时间导致太过震惊了。连清则自我合理化之后，产生了一种跟街坊邻居妇女之间八卦别人的奇异兴奋感，忍不住凑近易鸢几分，压低语调：“净初在江湖上行走这些年混了个‘小竹公子’的名头你是知道的吧？为什么叫‘小’竹公子呢？因……”
“因为公子的母亲被人尊称为‘竹公子’。”
连清则面上奇异的兴奋感一滞，然后大失所望的直起身来：“你知道啊？”
易鸢眨了眨眼，总算拉回些神思，勉强应道：“只知道这些。”
连清则顿时又来了劲，刚要张口却被急匆匆的脚步声和急迫的唤声打断。
“大人？！大人？！”
连清则很是隐忍的阖了阖眸，扭头便见到一身白布衣的儒雅书生四处张望，神色慌张，脚步凌乱，忍不住心下微微一动。易鸢也看到白知礼着急忙慌的到处寻连清则，有些奇怪的瞟了眼明明看到白知礼失措的样子却不发一语的静静望向那边的连清则。因为两人立定在后宅花廊围绕的假山石处，层林密叠，天色又暗，若不做声的确难以发现此处还站着两个人。
易鸢心道白知礼如此急迫的寻找连清则怕是有要紧的事，所以清了清嗓子。连清则猛地转头看过来像是被惊醒一般眼神半是混沌半是清明。而脚步匆匆寻着连清则的白知礼听到这边的动静很是警惕的扭头望向这边：“谁？！”
连清则虚握拳抵在唇前轻咳一声，意味深长的瞥了易鸢一眼，负着手率先走了出去。易鸢摸不清连清则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自己现下也没有多少精力去揣摩，心里一团乱麻的顿了顿跟着走了过去。
白知礼浑身紧绷，双目瞪得极大，眼神四处搜寻有没有什么可御敌的家伙什儿。一身玄衣的男人自暗处走近，在辨情来人正是按以往时间去房间结果不见了的连清则，面上表情几变，心中松了口气然后蔓生了一股埋怨，在看清连清则只穿了一件玄色单袍时顿时微蹙了眉：“虽是仲春但晨起水重风凉你怎么能……”边说边伸了手要去整理一番连清则松垮的领口，刚走近几步却见连清则身后又走出来一人，顿时手僵在半空，脚步也生生止住。白知礼愣愣的在两人之间扫了一番，连清则没什么表情，就如以往每日坐在堂上断案时那般沉稳。一身男装的易鸢眼神有些飘忽，只是对白知礼点了点头便又沉默着凝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连清则见白知礼脸上表情又是几变，上前几步拉下白知礼僵住的手，触到时心下一顿，拧眉：“手凉成这样还来教训我？”
白知礼微微回神，将手从连清则温热的手掌中挣脱出来，低下眉眼：“刚才发现您不在房间便出来寻，大约是被风吹得狠了，不碍事。”
易鸢有些迟钝的分了些精力在身前这面对面站立的两人身上，总算察觉出气氛的诡秘。天色将明未明，三个人站在这里着实有些暧昧，易鸢顿了顿，脑子里想了一圈，总算找了个由头：“我去看看连晟。”说完忙不迭的离开了现场。
连清则视线盯着走远的易鸢的脑袋，抿了抿唇。白知礼抬眼时便把连清则目送易鸢走远看了个真切，忙又垂下了眼，嗫嚅几下忍不住开口：“大人，易鸢姑娘是易公子心系之人，我知您对易公子疼爱的紧，也爱屋及乌的对易鸢姑娘多看几眼，但是毕竟男女有别……”
连清则握紧空了的手掌，挑了眉脸色微愠：“你什么意思？是说……我还能趁净初不在做些什么不齿之事不成？抢我外甥喜欢的人？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嗯？白先生？”
白知礼心头一震自知失言忙摆手：“不、不不、不是，我的意思是孤男寡女天色微明在这里独会被旁人看了去怕是会……”白知礼叫苦不迭，心觉越说越乱，一咬牙：“是知礼逾越失言了，请大人责罚！”
连清则负在身后的手紧了紧，盯着面前垂着脑袋不敢抬头的白知礼，心思转了几转，眸子一变，眉间不自觉一舒，但仍端着脸色一哼：“自然要罚。”说完顺手一扯，把挽着乌发的黑色绸带一把撸了下来递到白知礼眼前：“先生之前为我制了这条束发绸带，我近日觉得甚是单调。先生除了满腹诗书，这一手好绣工更是天下难敌。所以……”
白知礼一怔，有些诧异的抬了眼，心头微颤。连清则微微翘了翘嘴角，“便罚先生在这绸带上绣些什么吧，省的总是没事瞎想。”
白知礼手止不住有些抖，接过来，手指细细摩挲那条光滑的绸带。这条发带是第一年跟在连清则身边时，发现连清则不升堂时不喜欢束发，总是披着一头乌发，便想着送了这样一条发带。不知不觉竟也过了五六年。白知礼抬眸：“大人……想要什么花样？”
连清则略沉吟：“绣你喜欢的。”
“我喜欢的？”白知礼眸子闪了闪，视线扫过连清则的眉眼，苦笑着微垂眼睑：“我喜欢的……怕是这一方绸带盛不下。”就算盛得下也绣不出来，因为……太过美好，任何针线都像是一种亵渎。
连清则思忖须臾，打量了眼前低眉敛目的白知礼，忍不住轻声一笑：“那不如绣些菊。恰如先生的气质，淡雅如菊。”
白知礼闻言抬眸，眉眼也微微一松，“好。”
“那便两清。先生不必着急，慢慢绣来。”连清则一扫适才的愠色，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甚至带了些得逞的愉悦，一手拉过白知礼冰凉的手，微微蹙眉：“天气太凉，我们快些回房间吧。冻坏了你，我这府衙可要乱了套喽。”虽然话语中透着些许打趣，却不由分说的拉着白知礼转身大步向前走。
白知礼不再挣扎，手里紧紧握着柔软的绸带，抿了抿唇。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 5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