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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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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昨天的那场闹剧,我再也听不见关于我的下流话。或许是因祸得福,至少我的耳朵边上清净了。
我们穿过了茂密的森林,来到一户农家,这户人家只住着一个中年男子。他身材臃肿,嘴里叼着廉价雪茄,却和亚历山大很熟络的样子,看到我的时候诧异了一下,却只是笑呵呵地和亚历山大开玩笑。
亚历山大带着我跟在这位农民的身后,在这小小的农场里却藏着一间不小的地窖,里面藏着不少好酒。但我知道亚历山大绝对不是带我来看藏酒的,角落里藏着几个箱子,叼着雪茄的农场主揭开箱盖,里面也是一些瓶装的酒。农场主迅速地将酒瓶捡走,原来别有乾坤,这下面藏着的全是炸药包。
人不可貌相,看上去轻浮的农场主原来深藏不露。我惊讶着想,这些自制的炸药虽然简陋,但的确会在我们几天后的行动里发挥出不小的作用。怪不得亚历山大会那么肯定,是我小瞧了他们。
我没有多嘴询问农场主是如何在德军眼皮子底下藏炸药的,毕竟这样的农场,应该会有不少德军光顾。但他们总有办法,我好像也不需要多问。
在农场里稍作休息,我久违地可以好好地洗个澡,我也终于把自己那一头长发剪掉了。我的手艺不好,长发簌簌落地,我的发梢只能将将落在肩上,被我修剪地不整齐,左边长了些,右边短了些。我却好像在镜子里看见了年幼的自己,蓄着短发,会因为简单的小事而大笑。我拨开凌乱的发,镜子里又是一张疲惫苍白的脸。我突然发现,笑其实也是件难事。
亚历山大看见我的头发,惊讶了一下,也没有多说什么。
我们又匆匆地出发了,这次我们要马不停蹄地朝着那条铁轨走去。
我有时候在想,这些乌克兰的游-击-队员,夹在苏联和德意志中间,在这场战争里,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战斗。或许是为了自由?为了独立?我说不清,因为我自己的身份更模糊,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在思考的时候,抬起眼睛观察了一下身边的队员们,只有马诺夫还在恶狠狠地瞪着我。我翻了个白眼,你就算恨我又能拿我怎么样呢?真是无耻又小心眼。
穿过茂密的森林,我终于跋涉到目的地,我看到广阔的田野,风在麦田上留下脚印,尚留着淅淅沥沥的雪痕,破败荒凉的白色落在淡绿色的麦田上。一条铁轨横卧在眼前,连通了南北。
风吹过我的发梢,我下意识地去捋了捋鬓发。我看着漫无边际的铁轨,多希望自己下辈子能做一缕风,流浪又自由。
我跟在队伍末端,踏过只有脚踝高的麦田,走到铁轨处。一个满脸雀斑的队员打开了跨在要上的背包,疑惑道,“要用多少呢?”
“这一包全用掉的话,会不会太浪费了?”他向亚历山大抛出了疑问,接着他清理了一下包里一块块巴掌大小的炸药包,一共有六块。
“先用两块怎么样?”他接着问道。
亚历山大把目光看向了我,在他的引导下,所有人都带着疑惑地看着我。这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诚然说,我在这些人中可以算是文化人,上过大学,可我攻读的是文学系,除了耳濡目染懂一些医学之外,别的一概不会。难道他们还指望我可以用文学概论来讨论炸药的剂量吗?“你们是第一次用炸药吗?”我问。
亚历山大看向别处,心虚地说,“当然不是!”
“那就先两块试试吧。”我说。
其他人纷纷附声,认可了这个提议。接着另一名队员小心翼翼地拿起了炸药,用绳索在两条铁轨上各绑了一个,又从麻袋里摸出几个导管,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炸药装好了了。
“好了。”安装的小伙擦了擦额头的汗,拍了拍手上的土,站起来吹了声口哨。
亚历山大示意我们退后,撤退到相对安全的距离,我们照做了,纷纷跑到了有十米远的位置。接着亚历山大掏出了他腰间的那把左轮,对着炸药包的位置开了一枪。我下意识地要回头,想要逃地更远些。结果我能听到“噹”的一声,子弹打中了铁轨。亚历山大打歪了。
亚历山大尴尬地深呼吸两口气,又朝着铁轨连续发射了几颗子弹,这几发子弹倒是不辱使命,打中了炸药包,可是炸药却毫无反应。
“该死。”亚历山大咒骂了一声。
“用火柴试试吧。”站在一旁的马诺夫提议道,接着扔给我一包火柴,朝我喝道,“你去!”
火柴不偏不倚地被扔到了我的头上,我知道马诺夫是故意的。我弯腰捡起火柴的空隙里,亚历山大已经走到了我身边,“让我来,这种事让男人来做。”
我抬头,正好看见他鬓边的络腮胡。这些日子的相处里的确让我改变了对亚历山大的看法,他是个看似粗犷其实心细的男人。在某些方面,他也可以算是个体贴可靠的男人。我握住了火柴盒,用坚定又执着的眼神看向亚历山大,我说,“我可以。”
我走到铁轨旁,身后那么多双眼睛还在看着我,我捡起被扔在一旁的导管,有些无奈地想,不知道亚历山大在想什么,他当时一定不把这炸药当回事,没有问清楚究竟该如何引爆。分明有导管还想着用子弹引爆……
在我推开火柴盒的时候,远侧响起了火车的鸣笛声,我在那一刻有些慌了,亚历山大在我身后紧张地喊,“你快点!”
我紧张地拿起一根火柴,在火柴盒一侧狠狠一划,一串火苗在我手上燃了起来,然后迅速地点燃了导管。身后的人纷纷往森林里跑去,亚历山大还在等我。我甩手灭掉了火,一边扔下火柴棒,一边转身要跑。我忍不住回头,一辆绿皮火车正在从远处驶来,我急忙回头看向亚历山大。
在奔跑中,我看见亚历山大身旁的马诺夫诡异地笑了一下,接着他看着我掏出了手枪,与此同时亚历山大回头看了我一眼,向我伸出了手,“夏莉,快啊!”
在那一刻我的内心是绝望的,我的心脏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而剧烈的跳动着,还是因为我在跑步的缘故,在亚历山大吼出声之后,马诺夫对着我举起了枪。我瞪大了眼,看着子弹划过的弹道,下意识地躲避,子弹划过了我的大腿,我的大腿狠狠地烧灼了起来,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腿上的枪伤,身后的炸药包发出一声轰鸣,我被一股热浪般的波动推倒在地。
“你在干什么?”亚历山大的怒吼声远远传到我的耳朵里,他愤怒地朝着马诺夫举起手枪,马诺夫只是头也不回地奔跑着,丝毫不顾亚历山大压在弦上的怒火。亚历山大停住了脚步,想回头帮我,可是火车已经停在了不远处,几名德军扛着枪下了车,我回头看了眼鲜血淋漓的大腿,耳旁传来其他队友的呼喊声,他们叫亚历山大不要再管我了。
我也在同一时间叫住了他,“不要管我了!跑啊!”
他彳亍了一下,犹豫着看了眼远处的德军,我不要命地喊,声音近乎失控,“快跑啊!不要管我了!”
亚历山大回头,悲伤地看着我,说了声抱歉,然后转身没入了深林间。
那几名德军已经跑到了我身边,见亚历山大等人逃走了,便举着枪开始朝森林林扫射,我捂住大腿上的伤口,握住了那把□□手枪。
“该死!”那几名德军咒骂道,我知道他们除了我一无所获,竟然感到前所未有过的安心,长长地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