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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4 ...

  •   情爱在分别的时刻会浓烈到能盖过夕的颜色。岔路口就在我的脚下,怀里的恋人即将远去要奔赴修罗场,鸦声太恼人,我们肉灵结合,再听不到除了情话外的一丝声响。
      可是再没有这样一个让人分外清醒的早晨了,我们沉默不语,紧紧依偎,共享着同样炽热的体温。
      “要给我写信。”他说,“如果收不到你的来信,我会被我的部下笑话的。”
      我“噗”地笑出了声,这分明是曾经卡尔与我的对话,倒是被他记得清清楚楚。原来这个男人的心思这样缜密,点点滴滴的小事,都在他心里留有痕迹。
      “你还记得吗?”我说。
      “我爱你的时间,可比你爱我的要长的多。”他说,笑着吻了我的肩窝。
      “从什么时候开始爱我的呢?“我问道。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他说。
      “你说谎。“我说。
      “我说过无数的谎,却独独不敢骗你。“
      我也不再继续追问,管它真假如何,我们此刻相爱就大过一切。
      他环住我的腰肢,在窗帘的跃动里,我们一起等来了朝阳。我们终于能尽情的相拥,穿梭了荆棘,熬透了等待,再也不用像走钢丝一样的小心翼翼。而分别在即,重逢遥不可及。一夜未眠的眼有些干涩,暖阳穿透了玻璃映入瞳孔,我被灼痛了一下,滚出两颗热泪。
      我没有去送他,临行时他的副官驱车来接他。而我站在窗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好像眼前就是一汪秋水。
      不过我没有失意太久,我很快就打起了精神。
      不出我所料,在那个昏昏欲睡的某个早晨,广播里满嘴官方的腔调地广播了德国地巴巴罗沙计划。而此刻,一支不可抵挡的军队正在向莫斯科进发。
      我在毕业之后很快就收到了战地医院的通知,因为有护理经验和常识的我很轻松地通过了测试。但是罗西娜就没有那么幸运,她白白费了几个月的功夫。
      临行前罗西娜哭着来送我,她差我如果有幸能和赫尔曼相逢,一定要替她照应她的先生。当我踏上火车的那一刻,还不得知这两列车将要带我驶向炼狱。当列车发车哭泣般的呜呜鸣笛声,我看向窗外,罗西娜红着眼圈,向我挥手道别。很久之后,我都在想,究竟是站在车上的我不幸,还是被留下苦苦煎熬的罗西娜更不幸呢
      在阴雨连绵的初秋,德军的战线已经推进至莫斯科,在这里德军和苏军开始了长达一年的莫斯科保卫战。而我们作为后勤的战地医院就驻在哈尔科夫郊区的一间乡村医院里。距离前线不远,但为了后方的稳点,仍有段距离。而哈尔科夫作为第六集团军的粮食补给区,条件稍比别的战时医院更要优越一些。所以能分配到这里工作,也是我的幸运了。
      我在这里见证了人世间最血腥,最残忍的画面。如果是血肉模糊反倒叫我好受,自有便跟着父亲见证过无数伤亡的我其实对残肢断体已经司空见惯,最让我难受的就是看到年轻美好生命的陨落。你丝毫感受不到年轻人朝气,所有人都饱受了战火的洗礼,在这里人命仿佛不值一提。
      但久而久之,我也渐变的麻木,我的麻木和冷静换来了医生和护士长的肯定,他们对我的信任换来了我高强度的工作。我什么苦都能吃,却独独没有一个钢铁造的身躯。
      在一位无名士兵在接受手术后,他失去了他的双腿和一只眼睛。我在当日的黄昏为他换药,他煞白着脸向我索吻。我知道他命不久矣,拉起他粗糙的手吻了他的手背,他的手指粗壮,无名指还有一大块茧。后来,我总是忍不住猜想,这是一个热爱生命却苦命的男孩,他热爱学习,时常握着笔杆,但也会迫于生计干许多农活。我轻轻放下他的手掌,他满足的笑了,说这是第一次有女孩吻她。他半张脸都被纱布缠住了,但我仍能推断出他的年纪不大,正处于那不知该属于男孩还是少年的阶段。
      我冲他微微一笑,向他道晚安。他闭上了眼,再没有醒过来。
      我在此之后大病了一场,莫名的发起了高烧,昏睡了整整一天。护士长安慰我,终于愿意给我放了两天假期。
      我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我告诫我自己不要再去那些悲天悯人的事。女孩的心事,总是敏感成露水,噙在叶尖上摇摇欲坠,只要坠下,就是粉身碎骨。
      当天,我房间里那张空着的床,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我的新室友是一个乌克兰姑娘,满脸淡褐色雀斑的金发斯拉夫女孩。
      在她搬进房间的时候,看见了躺在床上喝着热牛奶的病怏怏的我时,吓了一跳。我讪讪地笑,这段日子都不曾照过镜子好好打量自己,或许是我憔悴地容颜吓坏了这个腼腆的女孩。
      “夏莉·弗林斯。”我向她介绍道自己。
      她打量着整个房间,最后目光落在了我放在床边的海因里希的照片,黑白的画面里,他身着制服,佩戴骑士十字勋章,对着镜头淡淡一笑,俊朗的好似神话世界里那莫须有的阿波罗。
      “玛丽亚·叶戈尔“她回答我,和我交换姓名,眼睛却盯着海因里希的相片,轻蹙了眉。
      玛丽亚会说流利的德语,她的母亲时日耳曼人。我很高兴我可以和她谈谈天,这些日子着实快要把我憋坏了,可我向来不是能说会道的人。而玛丽亚对海因里希的兴趣似乎比对我的大,她在收拾行李时,时不时要瞥上一眼那张照片。
      终于,我忍不住发问了,“您是见过相片上的人吗?“
      “那是奥克托贝斯少校吗?“她发出了疑问。
      果不其然,我没有猜错。她来自乌克兰的农村,或许见过曾停驻在乌克兰的海因里希的军队。
      “是的。“我答道。
      她看了看我,停顿了两秒,最后只是淡淡地说,“我曾见过他,是位很优秀的军人。“
      “谢谢你对我男友的夸奖。“我喝下一口暖胃的弄牛奶,故作淡然道。
      我很期待看她接下来的表情,因为我猜到她和海因里希或许有过什么故事,总而言之,他们一定有过交集。
      谁知她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多言。在打交道上,我也不会强求,毕竟我知道,我和她都是不善言谈的人。再加上我性格生来孤冷,我和玛丽亚之间的关系一直颇有些微妙和尴尬。但这并不影响我和她的日常生活,我和她或许不适合做朋友,但作为室友还是很不错的。
      我在当天夜里,给海因里希写信,我思索良久,还是把玛丽亚的名字划去了。我知道,猜忌和不信任是最毒的药。
      我回头看了一眼躺在身后床侧的玛丽亚,她正坐在床上,盖着毯子,目光如炬。原来她也在灯火憧憧里,观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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