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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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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正是灵隐寺最清闲的时刻,送走香客,偌大的寺院隐匿在暮色之中,落日的余晖洒落在青砖黑瓦上为它镀上一抹特有的金辉,颇有几分西天雷音寺的庄严与神圣。
黄昏休息的钟声“铛铛”敲响,闲暇的师兄弟聚到一处聊起化缘途中的趣事。白夭夭一路打着招呼走进寺庙后方的小院落,推开门,老顽童一样的师父拿着扫帚清扫满地的枯枝落叶。她走进去,糯糯的叫了声“师父”,看着他瘦削的背影在忙碌也不问话,像尊生了根的石像静静地站着。
“你想问便问呗,为师又不会不理你。”道济没有转身,难得专心致志的清扫一次落叶,倒叫白夭夭无所适从起来。
她双手不安的捉紧裙摆,张口欲言又止。良久,待道济将最后一片落叶扫走后,她才问:“师父,为何成仙就要修无情道呢?如果是这样,那徒儿不想成仙。爱而不得的滋味实在是太痛苦了。”人人都想要长寿,想要享受腾云驾雾的快意,得道成仙就成了修仙者毕生的梦想,然而却不知成仙的途中要丢掉很多的东西,比如说七情六欲。人没了七情六欲,那还是一个真正的人吗?
道济将扫帚放到角落里,解下别在腰上的酒葫芦,拧开塞子喝了一口烈酒,反问:“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与许宣见面后,你们之间发生了不得不让你产生这等疑惑的事情来吗?”
闻言,白夭夭立刻明白过来了,原来她的师父一直知道植念柏就是许宣幻化的,不然他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点头,承认自己在与许宣见面后对自己所修之道产生了怀疑,说:“我不明白,为何人可以有七情六欲,而紫宣则不能?难道七杀格注定是孤独一世吗?所以我和他之间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分别,所以那十几条小妖才会因我们而牺牲?”西湖断桥上,她对许宣的诘问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立下此生不念亦不见的誓言也有她的错,是她将两人之间的矛盾放大,是她没有坚定的相信他,对他产生怀疑,才会逼得彼此站在种族对立方,硬生生将一切情缘斩断。
“夭夭啊……”道济长舒一口气,转身走到她面前抬手摸摸她的头,说:“你入门前为师曾对你说过,无欲则刚,世间万物都是这个道理。我还跟你说过,你成仙成佛不在于修什么道而是在于你的心,你的心之所向会指引你得道,无情者得无情道,有情者也未必不能成仙成佛啊。为师素来支持你在人间炼情,看尽悲欢离合人间百态,而这些经历将会让你得到不一样得感悟。”
师父所言她似懂非懂,千百年游历三界大好河川看遍世间生离死别她都不曾弄懂这些道理,现如今经历了与许宣刻骨铭心的生离之痛后才隐约有些明白,多情总被无情伤。
“紫宣生来身怀七杀,孤苦一世,他若有七情六欲注定多灾多难。你与他并非无缘,只是缘分再深也敌不过命格的阻拦。为师说过,倘若紫宣不是身怀七杀,你与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道济喝着酒,又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小脑袋,笑道:“虽然如此,上天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你和他会如愿以偿的,好孩子。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携手共度生生世世,这是为师对你们的祝福。”
苍天有情,又怎么忍心让你们分开呢?既然你们命中注定要走到一起,再多的困难险阻、天劫都拦不住命运的红线将你们牢牢捆住。
白夭夭闻言,展颜一笑。如果说骊山圣母是将她带入修仙大门的恩师,那么道济师父则是在自己修行路上的引路人,他教会她的不仅仅是法术、佛法,还有人世间的各种道理。面对性格迥异的两位师父,她总是心存感激,若非他们的悉心教导,她又怎么会有如此成就呢?在他们的帮助下,千年修行,距离飞仙不过一步之遥。
“去吃饭吧,往后的日子有得你忙咯。”道济在掌心画了一道金符,念叨了一句白夭夭听不清楚的佛语,然后用法力将金符打入她的体内。他看她一脸的疑惑也不解释,喝着酒,嘴上念着一句“天机不可泄露”走进禅房。
白夭夭歪着头,一脸茫然。师父神神叨叨肯定没什么好事发生!
雪,下得有点大,分明是夏日当空、热浪翻滚的时节,他却要裹上好几层的狐裘才敢走进这里。踩着厚重的积雪,脚底传来“咯吱”的声响,越过大片的红梅林,里面就是许宣修行的地方。
齐霄抬手放到嘴边哈了口热气驱散寒气,细长浓密的眼睫毛上已经挂上冰霜,嘴唇冻得有些发紫。他快步走进湛蓝色的结界,一眼便看到了要找的人。
寒潭中央的寒冰床上,许宣正盘腿打坐,浑身几乎被冰雪覆盖,诡异的是他竟丝毫不惧严寒。
看他身上积雪的厚度齐霄猜测他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好些日子,也不管他有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说:“你被困住这个地方十年,好不容易出去了,下凡一趟竟又回来这里修炼,你这是作何?”许宣身怀七杀可能不在意这点寒气,但他却不行,才走进寒潭不过半刻钟,双脚居然有被冻僵的迹象。
许宣没有回应他,眼皮都懒得动一下。
齐霄不知道他受了什么打击,也不介意他的冷落,反正这十年来他都是这样,习惯就好。他用仙力打破脚上的寒冰,跺跺脚驱除寒气,哆嗦着说:“前些日子你带回来的血液我调查了一番,总算是有些眉目了。腥臭发黑的血液混合了妖的血,我想应当和东郊山头遇到的豺狼妖有关。不过说来也奇怪,我看那日的打斗,小白修为虽不如豺狼妖高,但她的每一个功法似乎都是克制豺狼妖的。你说豺狼妖是不是有些忌惮小白?”
听到“小白”二字,许宣才稍稍睁开眼睛,放在膝盖上的手抬起将体内运转的仙力挤压到腹中的内丹处,轻吐一口浊气,淡淡扫了眼被冻得双脸通红的齐霄,也不说话。
“天帝日前也说过,临安城有邪祟作乱,弄不好的话三界将会掀起腥风血雨。”齐霄不知从哪里搬来干柴堆成一堆,用法术将木柴点燃,见火光渐渐照亮整个寒潭他才找了根粗壮的木柴扔到一旁坐上去,伸手靠近橘红色的火苗驱寒取暖。做好一切,他又继续说:“如果豺狼妖就是天帝口中的邪祟,而小白目前的功法刚好克制它,那我们为何不让小白与我们一起联手呢?”
“不可以!”齐霄的话刚说话,许宣立刻否定了他的想法,说:“邪祟作乱事件可远比我们想象中的危险得多,若豺狼妖真是那个邪祟,即便小白的功法能够克制它,那也是十分危险的,我不能让小……”说到最后他脑海中竟回想起前日白夭夭在断桥上对他的诘问,他似乎是忽视了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千年来每走一步都是自己替她做决定,一意孤行的自己是否伤到了她?
齐霄有些好奇白夭夭到底对许宣说了什么,竟然让独断的他发生这么大的改变。他为难,他亦不多做劝说,道:“或许,我们该问一问小白的意见?”
是该问她的意见的,但不是现在。许宣将肩膀上的积雪抖落,用仙力将被积雪弄湿的衣服烘干,在寒冰床上站起,说:“豺狼妖与邪祟这里我们需要好好调查一番,我有莫名的预感,豺狼妖不是邪祟,但与邪祟脱不了干系!”他不能让小白陷入困境,要护她周全就绝不能打没把握的仗。
许宣做事向来稳妥,邪祟事件事关三界他们不能掉以轻心,慎重点是好的。齐霄这样想,点头决定和他一同调查。
天色渐黑,白夭夭提着琉璃灯走在西郊医馆的小路上,身边跟着小青和不请自来的赵司巍。本来调查老太身份的工作是她和小青的,也不知道赵司巍是从哪里得来的小道知道她们今晚要去西郊老太的住处便死皮赖脸的缠着她,要跟她一起行动。
“神仙姐姐,你为什么不答应我的求亲呢?你拒绝后,我伤心难过得好几天都睡不着觉。”赵司巍拉着白夭夭的衣袖,魅惑的桃花眼染上水汽,贝齿轻咬水润的下唇,咋一看像个被夫家抛弃的可怜小媳妇。
白夭夭扶着隐隐作痛的额头,柔声劝说:“我已经嫁人了,又怎么能跟您成亲呢?而且,现在天色已晚,您不宜跟着我们一起行动,请回吧。”
“神仙姐姐这是嫌弃子仲没用吗?”他眼中有泪光,哽咽道:“子仲会武功的,会保护好自己不给你们添麻烦的。你就让子仲跟在你身边吧……神仙姐姐……”说罢,他轻轻摇了摇她的衣袖。
白夭夭头更疼了,她对娇滴滴爱哭鼻子的女……咳咳、少年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她被他缠得实在是头疼,一旁的小青也看不下去便骂了他一句“大男人的哭哭啼啼多难看!”。这一骂非但没有制止他,反倒让他变本加厉当场坐在地上撒泼起来。
“好啦好啦,你跟着去便是。但是你要记住,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内,不然遇到危险我可救不了你。”白夭夭没辙,只好答应他。
“太好了,谢谢神仙姐姐。神仙姐姐最好了!最喜欢神仙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