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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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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风蓁蓁便是这样的一个人,眼里容不得半点儿的背叛。彩云仙君一事也就罢了,不过是她痴心妄想,倘若怀瑾你负了我,那便是往我胸口插刀子,我是断不会原谅的。
那日,留仙阁的彩云仙君对他诉衷情,不巧让修行归来的风蓁蓁撞个正着,盛怒之下,她对他说出这番话来。那时,他只觉得是她醋意大发说出来的气话,过后便忘了,不曾想,在他飞升之日,真真正正负了她之时,竟成真了。她到死都不愿见他,隔着冰镜,残忍的让他目睹她灰飞烟灭。
——我与骊山圣母是嫡亲关系,若我们有了孩子,那便将孩子放到她座下修行,我们啊,就可以游历三界了。
——呵呵,你啊,就是懒!我们的孩儿自然是留给自己教养的,又岂能劳烦骊山圣母?
她当年是说过这样的话来,难怪千年前骊山圣母千方百计的将白夭夭送往九奚山,当时他还以为是她一手促成了紫宣与白夭夭两人的孽缘,孰料,还有这一回事……
青帝双眼布满血丝,攥紧拳头,几乎要将那一株红梅碾碎。但……他还有一事要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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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灵隐寺黄昏的钟声敲响,在偌大的山林晃荡,经久不绝。雨水,下了一日,青砖青瓦上到处是水的痕迹与被雨水打落的残枝枯叶。扫地的小僧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拿着扫帚仔仔细细的清扫着满地的狼藉,闻着远传传来的钟鸣声,内心很是平静。
忽然,一道青色的光芒焦急的从漆黑的天空划过,在小僧双眼的注视下消失在了师姐白夭夭的房子上方。本觉得疑惑,但想到这里仙家云集,师姐身边的人都不是简单角色,便也没多在意,继续低头、沉默着清扫枯枝残叶。
厢房很黑,只有一盏油灯在燃烧,释放本身微弱的橘黄光芒。
青衣仙家从青色的仙光里走出,小心翼翼地靠近窗边昏睡着的白夭夭。又见他捏诀,拿出一个边框有玉龙缠绕的冰晶崆峒镜。稍施法术于崆峒镜上,一道蓝色的光芒从镜面反射出来,直接打在白夭夭身上。
蓝色的仙光笼罩着白夭夭,见她痛苦的挣扎、头冒冷汗并攥紧拳头,青衣仙家伸出双指用法术打入她的眉心,平复她因为净化魔气而紊乱的内息与仙力。时间一点一点在流逝,白夭夭身体的魔气被崆峒镜吸收完毕,正当青衣仙家收回法术拿回镜子时,白夭夭眉心红光一闪,形成一颗红色的花苞,然后瞬间绽放出最美的红梅花。
青衣仙家大吃一惊,上古神器崆峒镜何时掉落也没能引起他的注意。只见他颤抖着手,慢慢的靠近白夭夭眉心的血红花朵,一时间五味杂陈。
突然,房间大亮,青衣仙家惊恐的回头。
他看见风蓁蓁的元神举着失传已久的用女娲石打造的碧玉聚魂灯,缓步走来。
“蓁……”
青衣仙家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风蓁蓁打断:“碧玉聚魂灯聚的不只是仙家的三魂七魄,还有仙家被打散的仙根。我早算出这孩子命中有三劫,除去你诓她为许宣盗取仙草而受九十九道天雷打散修为一劫,魔气缠身险些魂飞魄散便是她第二个劫数。”
“夭夭……她叫夭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真是个好名字。”风蓁蓁坐到窗边,看着白夭夭的睡颜,内心一阵柔软,说话的语气都格外的温柔。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何不告诉我夭夭就是我们的孩子?”青帝有些慌乱,看着风蓁蓁温柔的侧脸以及床边白夭夭苍白的脸色,他的内心充满了愧疚。
风蓁蓁未答,只是静静的将碧玉聚魂灯的灯火熄灭,放到床头上,回头静静的看着青帝布满自责、愧疚的脸。
——你选择飞升,背弃我们的诺言,那我们昔日的情感便不作数。往后红尘几载,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数万年前,她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在九奚山下说得斩钉截铁。一转身,带走的不仅是彼此间最深厚的感情,还有他们死生不复相见的绝望。
“你非要这么倔吗,蓁蓁?你可知……”我差点害死了我们的至亲骨肉?青帝没敢将后半截话说出,只怕一开口他就回想起白夭夭一次又一次因他设计陷入险境的画面。
“你不让紫宣与夭夭厮守,当真是因为夭夭挡住了紫宣的修行之路吗?还是因为夭夭是妖?”风蓁蓁走到他身边,抬手覆上他的脸,轻轻摩挲。她又说:“顾怀瑾啊顾怀瑾,我太了解你了。你满嘴的仁义道德、众生平等,不过是你飞升后为自己的清高自持多添几个虚伪的外衣罢了……众生平等?你何曾做过众生平等之事?”
数万年前如此,数万年后如此!
青帝慌了神,张口正欲辩驳,可细想竟发现风蓁蓁说的没有半点错误。
“若数万年前,我告诉你,我是妖,你会不会像为紫宣铲除修行之路上的障碍那样,将我铲除?”风蓁蓁靠近他,附在他耳边轻声开口。
“不!我不会……”青帝急忙推开她,不经意间却瞥见她双脚不知何时化作一条长长的白蛇蛇尾,在摆动。
“伏羲族本就是人身蛇尾的妖神,不是吗?若当时我是以这一面目出现在你面前,你还会爱上我吗?”风蓁蓁被他推开也不恼,站在原地,温温柔柔的笑着,那那双竖瞳的眼睛竟是充满了绝望与凄苦。
“你不是妖,你是仙!是伏羲的后人,是这三界的守护仙!你是不同的!”青帝朝她嘶吼,向她辩驳。
“我是妖!我是的,我不过是在妖身前面多加了一层伏羲后人的神圣外衣,你便把我奉若神明。你也是妖,怀瑾!在自私、丑陋的内心外裹上了众生平等的外衣,站立在圣洁的九奚山上,以不得插手人间事,惟恐破坏三界平衡为借口,事事袖手旁观,看尽世人受苦受难,这便是仙?不不不,你不是仙,你是妖!一个自诩清高、自认为众生平等的妖!”风蓁蓁讥讽道:“人世间的几场祸端,有哪一桩不是因为你们仙家斗争引起的?妖帝斩荒、西湖蛟龙、饕餮祸世,这一桩桩的,敢问……真不是你们这群满嘴众生平等的仙家引起的?”
青帝被她逼得哑口无言,双手无力的垂下。
是的,她说的没错,他并没有做到众生平等,对妖族、人族、龙族,或者说对仙族以外的族群都是看不起的。原来,没有她在身边,他连这点事都看不清……呵呵,可悲啊可悲!
“众生平等,是人、是妖、是仙都没区别,一花一木都有自己的尊严,没有任何东西是卑贱低下的……”风蓁蓁合上眼,轻飘飘的说着。
话语刚落,她在他的注视下化作一道红光,迸裂,散作星光,消失不见。
厢房的大门突然被推开,躲在门外偷听许久的李修缘等人僵笑着走了进来,谁也不敢开口说话打破满屋子的尴尬,只好打着哈哈坐在圆桌前自顾自的给自己添茶。
青帝也不知该说什么,在尴尬的众人中唯有紫宣对他行了礼,然后朝白夭夭走去。经过崆峒镜净化魔气,白夭夭的情况应当是好转起来了,如此一来他便放心了。
为了白夭夭,他凡间逗留许久,实属不妥,只能挥一挥衣袖,飞身回去九奚山。
“圣僧,为何娘子眉心多了一枚梅花状的印记?”紫宣拧干热毛巾替白夭夭擦脸,不曾想,这眉心的红色印子怎么也擦不掉。
李修缘走近一瞧,心中了然,说:“这是你岳母风蓁蓁留下的,属于你师父和她的特有标识,旁人可能不明白,但你师父心里清楚得很。哎呀……放心吧,过几天就消失了。”
即便是蓁蓁的元神出现在你梦里,你也做不到真正相信她说的话,所以才眼巴巴地跑过来确认夭夭是否是你和她的女儿。如今,崆峒镜折射出的蓝光就证明了夭夭是伏羲族的人,眉心的红梅印子又证明了她真是蓁蓁的女儿,你当如何?
红尘孽缘,数万载纠缠不休,何时才是个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