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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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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渐渐放明,隐匿在深山里的太阳缓缓升起,照亮无边的黑暗,五更天的铜锣声传遍临安城大街小巷,寂静的街道上终于有三三两两忙碌的商人走过,总算是恢复了点生气。
许宣在白夭夭殷切的眼神下背起醉醺醺的道济,抬手捏个“瞬身诀”,一眨眼的功夫三人一同回到了灵隐寺道济的禅房。两人合力将道济扶到床上躺好,盖上被子,熄了琉璃灯里的灯火才蹑手蹑脚的离开。
“许宣,我替师父跟你说声抱歉。”白夭夭见走出房门的许宣第一时间是封住自己的心脉,想起道济师父在街道上用葵扇将一道金光扇进了他口中她内心有些过意不去,但她师父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她解释道:“师父行事虽然疯疯癫癫的,但都是有原因的,他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对你。”跟自家师父相处了十年,他的秉性如何她自然最清楚不过了。
许宣僵着身体咳嗽了几下,仙力在体内运转一周后并没有发现异样,这才将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说:“你师父行事诡异,你跟在他身边可不要将不好的学去了。”灵隐寺道济和尚声名在外,即便他常年不出九奚山他也能从青帝口中得知关于他济世救人的信息,想来他喂自己吃下不知名的东西自然是有他一番道理,他也不计较什么。只是他堂堂药师宫前任宫上竟然被人喂了药,说出去他这面子往哪搁啊?
白夭夭非常了解许宣的性格,知道他就是喜欢死要面子活受罪,说话干巴巴不留情面定是觉得自己一时不慎让人喂了药面子过不去,她岔开话题不让他在此处纠结过多,道:“你这次下凡可是因为老太?”
“这你都猜到了?”许宣不可思议的回头看了她一眼,绾着妇人发髻、露出光洁额头,一身素白长裙的她确实比十年前成熟了不少。
他的疑问传到白夭夭耳朵里别具夸奖意味,笑得有些小得意,说:“上一次你化身为植念柏替老太治疗时,我有看到你将她吐出的黑血用仙术收集起来,当时还不确定你就是许宣,也只纳闷你这样做有何用意,发现你的身份后加上今晚你突然出现在老太养伤的院子里出手救了我,所有的小事联想起来就猜到了大概。只是还不清楚你调查老太的原因。”说着说着,她不敢肯定自己全部的猜想时正确的,有些不自然地抬手挠了挠脸颊。
一抹笑意在他唇边轻轻扬起,好看的丹凤眼因笑意眯成一条好看的缝隙,欣慰道:“你长大了。我确实是发现了老太的异样才下凡的,此外天帝还给我安排了别的任务,在调查途中发现你遇到了危险便出手将你救下。”十年的岁月沉淀真的让一个人成长许多,他乐意看到她由青涩走向成熟,因为那样才是如她千年前所愿这般成为真真正正的人的历程。
他抬头看已经大亮的天空,听着耳边传来黄鹂鸟清脆的啼叫声,未等白夭夭对他前一句话有所反应,便说:“天亮了,按照你的习惯这个时间点你也睡不着,不如我们到外面走走吧。”
过了睡觉的好时期她的确是睡不着的,最近为了豺狼妖和老太一事忙前忙后她也许久没有出去逛过,想到热闹的临安城大街她内心有些雀跃,觉得许宣的建议不错,便点头答应,和他一起走出灵隐寺,下了山,在大街上闲逛。
巧的是,今日是临安城百姓的赶集日,偌大的大街上摆满了寻常日子见不到的商品,有嫁娶礼品、女子装扮小饰品、各种特别的小糕点,叫卖声络绎不绝,人潮汹涌,格外热闹。
“在人间的十年你都没有出来逛过吗?”许宣与她肩并肩走着,路过多人的地方还贴心的侧过身替她挡住陌生人的触碰,防止她受伤。
白夭夭今日非常开心,吃着刚买下来的小甜点,眉目尽是甜美的笑意,说:“这十年来跟着道济师父和师兄弟们闯南走北的历练,哪有这个闲工夫出来玩呢?虽然和师父历练的过程也很有趣,但都是在郊外啊碧水潭这些人迹罕见的地方,而且师父是佛门中人鲜少会到这么热闹的地方来,我常年跟着他自然是没有这个福气的。”十年的历练并没有她所说的轻松,她受过许多伤、历经过很多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磨难,最后才被磨平了棱角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她生性贪玩喜热闹,这十年的清修也不知她是如何度过的,没有他在身边护着她一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头。思及此处,许宣有些心疼,看着她的眼神带着怜惜,哽着嗓子细声道:“十年来,夭夭定是吃了许多苦。”
白夭夭舔着糖葫芦,被他的眼神惊住,心中一片酸软:“不苦。”
怎么会苦呢?只要一想到你,再多的委屈、再大的伤痛都是值得的、甜蜜的,即便我们不复从前,即便我们走到一起需要承担四十九条妖命,一切都不会感到苦涩。
他以为她说的是手中甜到发腻的糖葫芦,眸中闪过一丝失落随即又被无奈淹没,抬手轻弹她光洁的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你啊!笨死了!”
白夭夭捂住被他弹得有些发红的额头,努努嘴,有些委屈。她又做错了什么惹他不痛快了吗?怎么心情一不好就喜欢弹她额头?
许宣打趣的话语被一阵喜庆的唢呐声和爆竹声打断,紧接着街道上密密麻麻的人群自动分成两道将他们挤到一旁,腾出一条大道来,两人相看一眼表示都不知道前方究竟发生了什么。突然,人群一阵骚动,白夭夭不知被谁推了一下跌落在许宣的怀中。
两人靠得很近,隐约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许宣将她抱紧,低头看见她泛红的耳朵,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唇瓣刻意贴着她微红的耳朵,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鬓发间,张口低声说:“靠紧我,可不要被人冲散了,为夫不想再弄丢你一次。”
耳朵传来他唇瓣温热的触感,白夭夭心跳得飞快,身体轻飘飘的,她只能紧紧地捉紧他的衣襟才将酥软的身体撑住不从他怀中掉出去。此刻,她似乎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人群推搡着,在一片热闹的欢呼声中,一顶八抬大轿由身穿红衣的年轻新郎官骑着马领着在他们面前通过,喜庆的锣鼓唢呐声在耳边响起,陪嫁的喜娘提着小篮子到处派喜糖,场面非常热闹。
十里红妆美娇娘,英俊男儿迎亲来,这是多少待嫁女子梦寐以求的?白夭夭回头,看着在面前走过的迎亲队伍,内心竟有些羡慕起来。十年之前,她也是坐在这样的轿子中嫁给他的,只是后来发生了许多不愉快的事情将新嫁的喜悦冲走,在她心中留下了永久的遗憾。
许宣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羡慕和落寞,蓦然想起他们的婚礼因冷凝的阴谋搞得一塌糊涂,洞房花烛夜竟是在昏迷不醒中度过,后来白夭夭为了救他盗取仙草饱受天雷之苦,再后来他为了护她周全将她送往历山修行,再后来的后来便是断桥一别十年之久,他们的婚礼几经磨难都未能真正完成。这是他欠她的……
迎亲的队伍走远,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偌大的街道又变得乱糟糟的。白夭夭看到众人向他们身上投来的异样目光才惊觉他们仍旧抱在一起,脸上一热,挣扎着将他推开,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服,手足无措道:“我、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许宣看她慌乱的样子心头一紧,伸手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入怀中,下巴搁在她瘦削的肩膀,低头轻嗅她脖子传来的馨香,柔声说:“只要是娘子想要的,为夫都会一一为你找来。”
欠你的未完成的婚礼,待事情尘埃落定后,为夫定会补给你,补一个更盛大的婚礼与你。
傻瓜,我都明白的,只是现在的我们还不能走到一起。我们欠下的四十九条妖命,总要想办法解决的,不然我内心难安……白夭夭闭眼敛去悲痛,收回内心因他的温柔激起的眷恋,缓缓将他推开,看着他一脸错愕与心痛扬起生硬的笑容,伸手指着他伸手的摊位,道:“听、听白灵师嫂说,这家摊位做的桃花酥最好吃了,你要不要尝尝?”
怀中的温暖被风吹散,可心底的痛却经久不散。
“好。”他迈开步伐跟着她走到摊位前,看她兴高采烈挑选吃食的模样,抬手捂住疼痛不已的心脏,深呼吸,一切回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