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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回 ...

  •   原来六艺县中有位大才子,名唤张打油,号乖崖。少日书剑无成,便弃而从商。然诗书满腹,不屑做那些俗事,想来想去,忽的灵机一动,心道:“何不开个婚姻介绍所?俺也好乘机饱餐秀色,岂不美哉。”思前想後,还是这主意最好,便在街上找了个公厕边的房子,不由分说,却见一块六艺县公安局的告示牌漆得白白光光,只是大了点,便拔了来截去左边一截,在上边空白处写了“乖崖婚介,欢迎前来”几字,权当那婚介所已锡以佳名,原来的字也不管它了。这张打油商机不灵,诗才却富,在门两边各书七字曰:“和尚庙中多暗室,乖崖房里有名花”。原来这本是一首七律,他拆了一段下来,也算秃子做和尚,将就材料。做书的却爱那原诗做得好,抄录於下:
      绿透章台雾柳斜,知君麈柄向谁家?
      金沙埋得连环骨,豔照来於葡萄牙。
      和尚庙中多暗室,乖崖房里有名花。
      莺莺燕燕皆罗列,软玉温香骨尽麻。
      原来乖崖做此诗时,四句也有本事的,有个葡萄牙美眉,本是乖崖当年梦中情人,後来见他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元人小令所谓“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之名句,虽未远播佛朗机管弦,那美眉却也晓得的。此是乖崖心头最深之痛,入诗可谓宜矣。搜肠刮肚,至颈联却再无想头,忽然起念道:“我房中,已有美人豔照若干,虽不能监守自盗,却也可以看看解解眼馋,岂不是‘乖崖房里有名花’麽?只是对句该如何?”想了半日,忽然又想到墨憨斋《三言》,凌蒙初《二拍》中,时常有和尚庙里暗藏春色之举,喜道:“俺有了俺有了!”提笔对曰:“和尚庙中多暗室”。此句一出,下两句顺流而下,果然如水到渠成。哪知自挂牌营业以来,也有几个自门前走过,只是看了看便走,也不知为何,乖崖好生纳闷,只道自家诗句做得不好。
      却说这一日乖崖一早起来,也不曾发得利市,忙不迭入内到赫尔墨斯像前躬了一躬。原来乖崖婚介以外,在农贸市场包了个肉墩头,每日晨间鼓刀卖肉。今日嘴馋,早间卖剩了一个小猪头,便来煮熟了供上,只待将赫耳墨斯哄得开心了,大大发个利市,晚间好吃。却说乖崖祝道:“赫圣在上,伏维小子打油乖崖,釜空甑冷,覆醅唯有春宫;烛息灶寒,燃薪无非豔照。现有一事相求,愿早早发个利市,明日弄个大大的猪头,凑成一双上供。只愿赫圣慈悲则个。”
      话音甫落,只听门外有人叫道:“阿弥陀佛,这里可有施主在家?”乖崖喜得将两手拱了两拱,道:“好个知热知疼的赫圣菩萨。”慌慌张张,跑到外边,叫道:“哪位大师想媳妇了?”
      一出门,却见地藏一身白衣,胸前双鸳戏水,暗叹道:“好个小僧。”却见地藏眼含春色,羞答答道:“施主,你那招牌上所写,可是真的麽?”乖崖正色道:“怎的不真?字字如板上钉钉,绝无虚言。”和尚一咬牙,道:“阿弥陀佛,那麽说来,便有劳施主你了。”
      列位,你道地藏为何一见招牌便想进来?原来乖崖先前所拔告示,乃是扫黄打非时所立,原是“严禁□□□□”六字,乖崖将头上两个截去,再加几字,成了“乖崖婚介,欢迎前来□□□□”,旁人哪个敢来?地藏看了,却心头鹿撞,心道:“好个另类的施主也。”心内虽痒,却终是第一遭,在门口欲进不进。乖崖跑将出来,已知地藏心思,挽过驴辔,道:“请问大师法号云何?”地藏道:“贫僧地藏是也。”乖崖笑道:“原来是六艺有名的妙僧地藏大师。大师请进,大师这头坐骑俺令人到五星级草料场订一顿豪华套餐,浑身毛也梳理得一尘不染,大师放心挑老婆便是。”地藏闻言,笑嘻嘻步入婚介所。乖崖将驴子拴好了,一回头却见地藏身後“床上精品”四字,暗暗叹服,心道:“久闻僧家能久战的,一定是精品。只是不晓得哪个美眉能入这位大师法眼。”
      二人落座,乖崖因是头个顾客上门,破费一番,先泡上十年陈雨前龙井一盅,道:“大师可是有何要求?”地藏终是面嫩,低头道:“施主取笑了,小僧只爱美眉,别无他求,第一漂亮,第二会做诗,第三要是尼僧,有共同语言。”
      这三个要求一提,乖崖惊得如雨淋的□□,霜打的茄子,心道:“这第一条人之常情,我收藏的豔照也是漂亮的。这第二条也好办,六艺县五尺应门之童亦能吟咏,美眉谁不能做两句歪诗?只是这第三条,却也麻烦。天下尼僧,有哪个似这地藏秃驴一般不守清规的?”地藏却见乖崖沈吟不语,怒道:“施主,你这婚介所是什麽档次的?连货物也不备齐麽?”
      乖崖被地藏一声棒喝,一个激灵,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道:“大师少要担心,拣日不如撞日,大师来得正巧,今日房内正有一个尼姑美眉在内。”
      地藏闻听此言,喜上心头,道:“这等,何不快请这位美眉师太出来相会则个?”
      乖崖正色道:“不好,人家冰清玉洁,外面太过明亮,不敢见人的。待我进去问问她。”说罢,钻入内室。
      列位,你道乖崖房里真个这般巧,有位尼姑美眉在内麽?天下焉有是理。原来乖崖智计百出,见地藏一口咬定要会做诗的尼姑,马上想到供在赫圣位前那个小猪头了。一进内室,将上供用的花拔了一枝先插在猪头上,从柜中翻出一条旧床单包在椅背上,权当女式袈裟,把那小猪头放在椅背上,果然天衣无缝,只是离漂亮尚隔一层,又翻出一瓶红墨水来,在猪嘴上画了一个娇豔欲滴的樱桃小口,暗中看来,正是:
      香雾空蒙,未著油盐酱醋;星眸娇柔,似含蜂蜜蔗糖。
      半开半合樱桃口,似喜似嗔糯米牙。真个是官宦续貂唯狗尾,神仙上供要猪头。
      收拾停当,见果然瞒得过了,只是两片耳朵忒也大了,扳下来掖到椅背後。原来这乖崖有门绝技,号称腹语,当真是天下无双,此时打定主意,要用此来骗得地藏的介绍费。
      此时,乖崖探出头来道:“大师,美眉同意了,请你进来面谈哩。”
      地藏闻听此日,往日豪气一扫而空,羞羞答答,道:“师太是倾国倾城貌,贫僧是多愁多病身,请那位师太不可太过用力了。”
      乖崖也不知地藏在说些什麽,一把扯过,让他坐在桌前,自家坐到一边,先对那猪头作势道:“这位乃是玉树凌风,翩翩和尚,地藏大师。”忙用腹语术捏细了声音道:“地藏大师,贱妾有礼。”
      地藏听得骨头都酥,又兼对面一阵阵异香扑来,忙站起身深施一礼道:“贫僧何幸,得蒙师太青眼,必当粉身以报。床在哪里?”作势便要过来搂抱。
      乖崖吓得想道:“果然不愧有‘床上精品,妙僧地藏’之称。”忙小声道:“大师,师太是冰清玉洁的好人家女儿,不可失礼了。”地藏这才努著嘴坐下。乖崖又作势对那地藏道:“师太法名那个……猪头三……”
      地藏唬了一跳,道:“甚麽猪头三?”
      乖崖心知漏出话来,忙用腹语道:“大师取笑了。贱妾这名儿,取自《毛诗》中《木瓜》一章。贱妾俗家姓朱,因此诗有‘投之以木瓜’、‘投之以木桃’、‘投之以木李’三句,法名便是‘投三’二字,不是甚麽猪头三哩。”
      地藏叹道:“师太这名儿当真香豔得紧。朱投三小姐,你可知我地藏大师是古今中外第一个诗僧麽?”
      朱投三道:“贫尼怎的不知。贫尼平常也会做两句词儿,以抒心中春困呢。”
      地藏闻听此言,心下大乐,叫道:“师太亦精此道麽?真个与我是天生一对,地就一双。昨日贫僧刚做了一首千古绝唱,唱来与师太听听。”当下打扫喉咙,口吐梵音,将那“太阳出来亮光光”唱了一遍。
      不料乖崖听得这首好诗,起了好胜之心,尖著腹音也叫道:“大师真是惊才绝豔,今日不妨俺两个对诗玩玩,可好?”
      正是:地藏大师工猎豔,打油小子亦能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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