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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不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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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素出院后,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石膏没有拆,行动自然不便,但江时樾事无巨细,都安排得妥妥帖帖,让林素完全没有觉得任何不便。江时樾甚至在林素家里安装了摄像头,他在医院也可以了解林素的一举一动。林素觉得江时樾根本是小题大做,但江时樾很坚持,甚至先斩后奏,安装完了才告诉林素,两人还因此有些不愉快。
不过两人很快和好了。林素不是不识好歹,当然清楚江时樾是关心自己,自己连续遭遇意外,江时樾恐怕也是吓坏了,以他的个性,不将事事安排妥帖,是不会放心的。
许见青和叶闲时常过来,特别是许见青,几乎每天都来,帮着做些家务,陪林素聊聊天。在知道李楠是杜盈的母亲,她也是吃惊不少,想起那晚的情形,仍是一阵后怕,生怕林素时不时想起那晚的事情,所以经常过来陪她,天南海北一通扯,努力不让林素想起那晚的事情,让林素心中觉得很是温暖。
她也努力不再去想那些事情,把注意力集中到许见青和她那位神秘的叔叔身上,旁敲侧击了几次,想知道许见青对叔叔的看法,不知道有没有朝某个方向发展的可能,因为待在家里实在无聊,八卦的火焰总是燃烧得特别旺盛。不过看许见青懵懂的样子,估计叔叔未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不用上班,也不用做饭,每天早午餐都是江时樾出门前准备好的,晚饭也是江时樾回来做,林素原本还可以做点摘菜之类根本不会用到脚的事情,但这类事情被许见青抢了,林素每天无所事事,除了吃就是睡,渐渐脸圆润起来,小肚子也不露声色地突了出来,突得她真是有些着急了。
在林素在家里闲得快长毛的时候,家里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杜江。
自从那天杜江到警局看过自己后,林素便再没有见过杜江。以他的人脉,后来一定知道当初自己进警局是一个局,一想到当初他尽心尽力想办法救自己,自己却骗了他,林素就觉得有些愧疚。仔细想来,很多事情,杜江总是一心一意要帮自己,但自己却无法给他回应,当然也不可能给他回应,但林素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杜江。
所以开门见是杜江的刹那,林素呆了呆,她没想到他还会来,有些不敢面对,但杜江的态度温和,没有丝毫芥蒂,仿佛只是一个老朋友,这反倒让林素更加愧疚。
林素将杜江让进屋,泡了茶,江时樾给她准备了轮椅,小巧灵活,做这些并不困难,杜江开始还想帮她,见她得心应手,便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她忙碌。
林素忙完坐定,示意杜江喝茶,这才发现他憔悴得厉害,比之上次到警局来看自己的时候还要憔悴,整个人仿佛没了生气,她微微有些吃惊,虽然知道杜盈的死对他打击很大,LD集团也因此承受了不少压力,但憔悴成这样还是出乎林素的意料。
似是看出了林素的困惑,杜江摸了摸脸,掩饰地笑了笑:“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杜盈的事,公司也出了一些状况,不过都过去了,慢慢会好起来的。”
林素点了点头:“那就好,最近的确发生了好多事情,你也要注意身体,慢慢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杜江笑了笑,没有作声,林素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人沉默了片刻,还是杜江打破了沉默,指了指林素的腿:“要紧吗?我听说被车撞了,不会有后遗症吧?”
杜江毫不掩饰眼中的忧虑,林素连忙摆手:“不会,就是骨折,再过一两个月拆了石膏就好了,你看——”林素在轮椅上转了一个圈:“完全没事,生活也没有多大影响,谢谢关心。”
又是一阵沉默,过了许久,杜江犹豫了一下才问:“我听说撞你的人你认识,而且不是事故,她是故意的?”
林素有些吃惊,下意识地去看杜江,两人的视线胶着到一处,杜江飞快地避开了林素的视线。林素暗自思索,杜江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了李楠是杜盈的生母?这也不是不可能,杜家在警局有渠道来源,而李楠是杜盈生母的事情,虽然没有通报媒体,但也没有将之作为机密处理,杜江知道也很正常。杜江这是在试探?
杜江不敢与自己对视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林素想了想,决定开门见山,看着杜江:“你知道了?李楠是杜盈的生母?”
杜江一惊,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移开视线,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是,我听说了。”
林素一下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良久才讷讷道:“其实还不能完全确认,沈院长只是说当初她到过孤儿院,说自己是杜盈的生母,时隔多年,警方确认也需要一些时间。”
“我想她应该就是杜盈的生母。”杜江的视线有些飘忽,声音也变得低沉:“杜盈的葬礼上我见过她,虽然只待了一会儿,也没有任何失态,就仿佛只是杜盈认识的人而已,但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她是一个特别的人,因此记住了,后来知道她是杜盈的生母,那种奇怪的感觉才有了答案,冥冥之中,大概真的有所谓的第六感。”
林素之前一直不相信所有的鬼怪传说和所谓的超能力,但随着年龄增长,加之这一年经历的事情,让她越来越相信,这世上,确实有些事情不可思议,无法解释,却真真实实地存在着,似乎冥冥之中,早有定数,否则,她不会重遇杜盈、倪朵,或许就不会发生后续一系列的事情。
杜江说这话时,语气中隐隐透出一丝无奈与困惑,林素知道现在并不是很好的时机,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沈院长说李楠当初想领回杜盈,就是杜盈刚被你们领养后不久,她那时候去找过你们吗?”
杜江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应该没有,领养盈盈后不久,我们出了趟国,在国外待了几个月,回来后李楠应该也没有来过,如果是要将盈盈领回去,我母亲一定会跟我商量,但是从来没有。”
林素觉得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杜江在讲起去国外的时候,表情很复杂,那是一种掺杂着心虚、愧疚和一种无法描摹的奇怪表情,这让林素很不解,有心细问,但又觉得这涉及对方的隐私,似乎并不合适,而且似乎也与李楠的事情并无关系,甚至李楠当初为什么没有领回杜盈,也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所以最终林素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我觉得很对不起你——”杜江看起来很是愧疚,甚至不敢去看林素的眼睛:“如果我能将杜盈照顾好,她就不会对你做那么可怕的事情,她也不会遇害,李楠也不会因此伤害你,你几次陷入危险之地,都是我害的,我都不知道该怎样弥补我的过失,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杜江有些说不下去了,他难过地垂下头,用手捂住了脸,林素有些尴尬,她没想到这些事情会让杜江这么愧疚,这个男人,对外杀伐决断,高冷淡漠,但一涉及到亲人,内心却是这般柔软。林素连忙摆手:“不关你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对杜盈已经足够好,你是个好人,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这些事跟你完全没有关系啊,你不要多想。”
杜江将头埋得更深了,因为用手捂着脸,林素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但从他塌陷的双肩,和偶尔几近耳语的喃喃“都是我的错”,林素知道自己的话完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林素不知如何是好,她跟杜江并不熟,也不知道杜江失控的情绪到底因何而起,她不知道该如劝慰这个明显失控的男人,一时间有些茫然。
门却在此时突然开了,林素下意识地抬头望去,便见江时樾拿着钥匙走了进来,林素觉得奇怪,推着轮椅迎了上去:“你不是上班吗?怎么回来了?”
“下午要开个会,回来拿点资料,顺便看看你。”江时樾推着林素朝里走:“既然回来了,就给你做了饭再走,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江时樾的话突然戛然而止,他看到了客厅里坐着的杜江,脸上的诧异之色一闪而过,很快笑道:“素素,有客人啊,杜总,你好——”说完上前与杜江热情地握手寒暄:“你来怎么也不说一下,幸好我回来了一套,素素,给杜总泡茶啊,哦,茶有了,怎么也不拿些点心——”
装,你给我装。林素在心中腹诽,客厅里装有摄像头,林素就不信江时樾不知道杜江来了家里,甚至所谓的拿资料,也不过是回家的一个借口。林素静静地看着江时樾浮夸的演出,有心不搭理他,但杜江刚才的表现,让她又实在放心不下,她有些认命地走了过去,狠狠瞪了江时樾一眼,笑道:“聊了半天,都没想起来,杜江,你坐,我去拿些点心。”
她有些不放心地看了杜江一眼,却发现他早已没有了刚才的疲态,整个人精神抖擞,那个杀伐决断的杜江似乎又回来了。
两个男人都是演戏的高手,聊得很是热络,江时樾甚至热情地邀请杜江尝尝自己的手艺,并详细地说明了自己的手艺如何让林素满意,让林素颇有些无奈,男人的小心眼真是无处不在。
好在杜江今天的战斗力不在线,并没有留下来与江时樾火拼,很快找了个借口告辞了。待得杜江出门,江时樾的脸便跨了下来:“他来干什么?”
杜江来的真正目的林素还真不知道,只是来探病?林素是不信的,来确定李楠和杜盈的关系?但他似乎也没有深问。来向自己道歉?但那明明不是他的错,他将所有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怎么想都有些不可理解。
林素的沉默让江时樾眼睛都瞪了起来,林素有些无奈地将他推到沙发上坐下,将两人的对话事无巨细向江时樾一一交代,最后有些困惑地问:“你说他到底干嘛来了?”
“你都不知道,我哪里知道?”江时樾明显怒气未消,白了林素一眼,但很快正色,埋头沉思了良久,才道:“其实,我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想等有了眉目后再跟你说。”
林素有些奇怪:“和我有关?”
江时樾将林素从轮椅上抱下来,自己在沙发上坐下,将她的腿放在自己的腿上,开始对石膏周围的肌肉在放松按摩,这是江时樾每日的功课,说是有利于肌肉生长,林素有时觉得不耐烦,但江时樾却很坚持,林素也知他是为自己好,几次过后倒也积极配合了。
江时樾一边提林素按摩,一边缓缓说道:“你当时不是说你觉得很奇怪,别人领养孩子都是领养小的,但罗秋澜却很奇怪,领养的是你们这些年纪最大的孩子,我也觉得这点很奇怪,所以托陆浩进行调查,陆浩说罗秋澜当时不只在安心,在其他孤儿院也申请了领养,而且她有一个奇怪的要求,所有领养的孩子,都要事先做一个详细的检查,这个也可以理解,谁都不想领养一个有缺陷或者病弱的孩子,当时检查的医院就是我们院,我费了不少劲调取了当时的检查记录,检查项目太精细了,完全超出了一般领养所需要的检查项目。是单纯的要求高,还是有什么其他目的?”江时樾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弄得林素也紧张起来,忍不住问:“你觉得是哪种可能?”
江时樾没有回答林素的问题,而是继续往下说:“前些天,陆浩无意间告诉我,给杜盈做尸检的时候,发现她的肾脏只有一个,而当初的检查记录上,杜盈的肾脏是健全的,很健康,结合你刚才说的事情,我有一个很大胆的推测——”江时樾舔了舔嘴唇,刻意压低了嗓音:“会不会罗秀澜当初领养孩子是幌子,她想要一个孩子给杜江做肾脏移植,检查记录显示,杜盈的肾源和杜江是匹配的——”
“不可能!”林素本能地反驳:“哪有人这么冷血,这么自私?”
江时樾没有做声,只是静静地看着林素,林素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心底有些茫然,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细想下来,却似乎所有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有了合理解释,罗秋澜为什么会领养年龄最大的孩子、杜江刚才说起国外那段经历眼中那复杂的表情、还有明明不关杜江的事,他却口口声声说都是他的错,甚至当时罗秋澜看自己的眼神,林素清晰地记得,她貌似和蔼地看着自己,眼中却没有该有的温度,或许是因为,她看的根本不是孩子,而是一个器官,能给自己儿子带来健康的器官。
林素越想越觉得恐怖,她猛地抬起头,望向江时樾的目光有些惊恐,有些迟疑,江时樾微微地点了点:“你现在也觉得我的推测不是异想天开了吧?你说的杜江今天的反应,似乎也印证了我的推测,还有,我将李楠就是杜盈的生母的事告诉陆浩后,他派人仔细查了罗秋澜之前的行踪,很意外地发现在李楠在撞你的前一天,两人曾见过面,而且很隐秘,似乎不想被外人知道。我现在很怀疑,罗秋澜在这件事情,不,甚至更远,在杜盈的案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我有一种感觉,她绝对不会像外表看起来的那么无辜。”
林素愕然,仿佛有团东西塞住了嗓子,让她几乎说不说话来,脑子也是乱成了一团麻,完全理不出个头绪,良久才找回了些神智,却还是不敢相信:“罗秋澜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和她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挑唆李楠对付我?还有,你说她在杜盈的案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杜盈的死与她有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杜盈是许莫杀的,许莫都已经承认了,跟罗秋澜没有关系,杜盈是她的养女,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她献出了自己肾救了杜江,罗秋澜不是应该感激她吗,怎么会对她做出不利的事情?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林素不敢继续往下想,脸色苍白到了极点,江时樾看了看她的脸色,知道她被吓坏了,不敢继续往下说,只是拥紧了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展颜笑道:“吓到你了?大概是推理小说看多了,总是把人性想得很恶,其实哪有那么多坏人,再说,她再坏,跟咱们也没关系,陆浩盯着她呢,不怕啊。”
林素觉得江时樾说这话时,语气像是哄小孩,但是很奇怪,焦躁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