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海×陆×父子 ...
-
九月的时候，晴好的夜晚里还可以看得见银河。墨色的天空，星星组成的闪烁河流，倒映在墨色的海上。
十月时，天空高远，没有云。海水温柔得反反复复抚上沙滩。灯塔的光在晚上荡漾出一条通向不知名远方的路。
十一月，大块大块的云堆积在天边，玫瑰红，铅灰，棉花糖的白，阳光像金色长蛇，沿着云朵的沟壑蜿蜒爬行。海水开始变得冰冷。
十二月，后车窗的玻璃上满是灰尘，烤鱼的摊子和婆婆的身影都在渐渐远去。颠簸的公路，与海浪的起伏完全不一样，让人厌倦得想睡。
呐，海风，我正在通往一个没有你的城市的路上。
对于马上就要在那里开始的生活，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一丝期待，也许是我已经很久没见她的缘故吧。可是我想不管我对她还是她对我，都已经连最基本的了解也没有了，即使十五年前我是经由她的子宫来到这个世上。她这次突然回国是为了什么呢？为了我吗？有时我会这么想。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吧？
婆婆说她很开心我去上学，叫我不用记挂她，但是要常回来看她。当然她是叫着你的名字对我说的。你不必难过，她这样很幸福，我也很开心。毕竟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
海风，我在你的海边待了六个月。直到如今我还是很不明白。从我的生活到我的生命，还有你的死。这片海随着季节的过去渐渐变得冰冷，每时每刻都有生命在它内部消亡，可不管是血还是泪都不会留下印记。如此宽广的包容力，简直像是冷漠。
早晨，太阳在海面上投下红彤彤的光路；晚上，灯塔也投下一条闪烁不定的路；七月，我刚来时，夜空中是一条从未见过如此灿烂的银河。
舒伯特的曲子自顾自响着。哪一条才是舒曼所说的冗长的天堂路呢？
或者说，哪一条才是你所选择的路呢？
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这次离开，说不定就不会再回来了。即便如此，你仍是不打算答我吗？
在陆上，我一定会很快旱死吧。
“就这样了，企划部明天上午十点前必须把企划案交到我办公室，散会！”
啪的一声合上文件夹，洛世雄大步离开会议室，留下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面面相觑。
时值春节前夕，满城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洛世雄却越发怨气冲天，制造出的低气压弥漫了整个洛氏的大楼。老婆依然流窜在资本主义社会他也习惯了，到春节时肯定会回来的；女儿浪迹天涯他也认了，好歹上上个月还寄回了邮戳地点听都没听过的明信片；就是这个儿子，简直是前世的冤孽啊！洛总站在电梯里，想起昨天混小子的嚣张样，直觉着牙痒痒。
在世人眼里，洛总裁既有头脑又有毅力外加豪爽大气，知名设计师德洛莉斯也是美貌与智慧并重的性格美女，偏偏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让人头疼。二人第一个爱的结晶洛扬他老姐格瑞丝，打小劣迹斑斑，现今不知所踪，偶尔来封Email证明自己还活着，从照片里倒能看出是越来越嚣张跋扈了……这且不提。就说洛扬，其实说起来这小子还是挺给他老子面子的，六岁开始上小学，十二岁初中，十四岁省重点高中，十七岁以全省前几十名的成绩进了H大，这一路按部就班走得轻松无比风光无限，洛世雄在应酬之际每每念起也是自豪不已，自豪完了就开始上愁：你说这是一什么混小子，进了大学以后就不知道干什么了，成天就是吃喝玩乐泡妞打架，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到了期末准带回一张门门科目都刚过及格线的成绩单。
悲愤的情绪持续到某天饭局上公安局的李局长一席话，彻底转化为愤怒。李局长说，老洛啊，扬扬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啦？我那天下所里坐着，瞅着手底下小王他们揪进一群喝酒闹事的小青年来，嘿，扬扬也跟里头蹲着哪！我赶紧着叫过来问问，他说是场误会，我就给放了。哎老洛你别生气，扬扬这孩子我知道，乖着呢！越来越一表人才了！什么时候有空了，你带他来家里玩，你弟妹可想他了！
洛世雄深吸一口气，说老弟啊，瞅咱这么多年交情了我可得告诉你一句，别让弟妹惦记着这混小子了。是乖，当长辈面他没有不乖的！还有那副好皮囊！我哪次看见他，身边的丫头就没有过重样的！说出来不怕你老弟笑话，可要是再耽误了令千金，我老洛可就真过不去啦！
李局长审时度势的转变话题，老哥你说笑话了，来来，喝酒！
洛世雄就着气喝多了点，晚上回家再瞅见自个儿子就越来越气，也没说也没骂，直接拿过阿姨手里的扫帚把冲着洛扬劈头盖脸地打。阿姨拦不住躲一边去了，洛扬看着情势不对，拼着挨了十几下之后才夺过扫帚来，也不争辩，拿手拢了拢颜色诡异的头发平平静静地说爸，您瞅着我生气，我先跟学校那住去，什么时候您气消了，我再回来。
说着就出了门，剩下洛世雄瞪着眼睛半天才缓过神来，劈手把个万把块钱的瓷花瓶就掼在了门上。
“妈的混蛋小子！随谁啊这是！”
恨归恨，到底还是儿子。出了大楼坐上车，洛世雄终于还是拿起手机拨了电话。
“喂，小颜啊，我是洛叔叔……哎好，小岚也好吧？……小颜你都大四了怎么还不来我这面试啊……不就还有几个月嘛，你实力叔叔清楚……不是徇私，人才当然越早抓住越好喽……”
越扯越远，齐颜一边应着，一边冲着对面的洛扬翻白眼。洛扬贼笑着端起碗来喝汤，顺便附送秋波一个，架势仿佛在酒吧端着龙舌兰似的。
这么多年了，每次这父子俩吵了架，最后总是这个状况。齐颜不出声地叹口气，砍断话题：“叔叔，洛扬跟我一块儿在餐厅吃饭呢，您有事儿交代他没？”
“没有没有，我跟他可没什么好说的……那个，小岚回警队了是吧？”
“昂，对了，正好洛扬说他要跟我这儿住几天，叔叔您看……”
“没事没事，省得看见他我心烦，正好寒假你帮叔叔好好管教管教他啊……小颜啊你可真是个好孩子，洛扬要是跟你似的我得多省心啊……”
挂了电话，齐颜喝口汤润润喉咙，冲着洛扬微微一笑。
一大颗汗珠出现在洛扬后脑勺上。
“我说……”
“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
“……”
“对不起对不起，接个电话……”
洛扬如蒙大赦般抓起手机，三言两语过后，挂了。
冲着齐颜一躬到底：“抱歉抱歉，重要传唤，改日必当亲临府上洗耳恭听您的教诲！”
齐颜皱皱眉，“黛西？”
“是！”继续弯着腰狗腿状。
“……当真了？”
抬头，“小颜，你放心，不管怎样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是不会变的！”
“滚！”
洛扬消失。齐颜翻个白眼准备继续吃饭，忽然觉得一阵寒冷。
一片可疑的窃窃私语。周围餐桌上什么时候全变成清一色形迹可疑的女生了？
“哇塞，说什么来着，果然会长大人是女王吧！”
“扬学长不会是真的爬墙了吧？上次那个……”
“我不要我不要啊，那会长怎么办啊！我要anti他！”
“臭丫头你别偷笑了，我知道你萌上上次那个小受了，你个萝卜！”
“你才萝卜呢你们全家都萝卜！”
“咳咳！”齐颜忍无可忍，拍案而起。
全体噤声，一众女生眨着纯洁（？）的眼睛望着他。
也有眼放绿光的……
环视一周，很好，记住你们的脸了！
齐颜展现杀人微笑，收拾餐具齐步走。
“……我说什么来的，会长是腹黑女王受呢！”一个戴墨镜的女孩对旁边冰冻的同伴说。
齐颜一个趔趄，黑线。
皇家KTV并不是洛氏旗下的企业，不过几年前娱乐业萎靡的时候全靠洛氏支持才得以继续，今年初洛氏又投了一大笔资金给皇家用来进行扩建和室内装修，把皇家建成了全城数一数二的豪华KTV。从这个角度来讲洛氏可以说是皇家的最大股东，因而洛扬一进门，穿着旗袍的礼仪小姐立马扬起灿烂的笑容迎了上来。
洛扬也不客气，绕着大厅后自选食品区边转边指，“那个小面包给我拿一牒。哦还有那个水晶鸭梨，那个荔枝汤多拿几碗。哎那个黄的是什么？恩还有那个炸土豆块，那个，那个，还有那个……好了可以了，饮料我自己拿吧，帮我送到061，谢谢。”
洛扬倒了壶绿茶，想想又倒了壶可乐，一手拎一个正走着，就见前面奔来个丫头，穿着背带短裤红T恤，脑袋上绑了七八条辫子，本来清秀的脸却在右颊颧骨附近纹了线条纤细形状诡异的深蓝色花纹，跑步时脚上的球鞋发出很响的声音，一直到洛扬跟前突然刹住脚步扑上来，吊在洛扬脖子上。
“扬哥哥！梁思凯说你会来，还以为他骗我呢！你好几天没出现了，跑哪里去了嘛！”
“乐乐、咳、乐乐，你先下去……”
女孩松开手，用力拍了拍洛扬的背帮他顺气，换来洛扬更猛烈的咳嗽。
“……好了好了我没事。你怎么也在这儿，你哥让你来的？”
“他才不会让我来呢，说我妨碍他钓马子。切，是他自己不好人家才看不上他的，谁让他那么没有男人味，我才懒得理他。我自己跟来的。扬哥哥，那个漂亮姐姐也在哦，你真的跟她搞上了？？”
搞上了……洛扬无语地看着小自己六岁的女孩。没记错的话，才刚上高一吧？现在的小鬼都这么彪悍么……
“呃，我们是在交往……”
“哇，真的假的啊？还以为思渝姐走了之后你终于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呢，才刚过三个月而已啊……不过对你来说也算很长的间隔了呢～”
“乐乐，我们是认真在交往的……”我跟一小鬼解释个什么劲啊！
“算啦算啦，不用介意。就算你们以后会埋在一起好了，我不会嘲笑你的啦。呀到了，就是这间。你先进去吧，我还要去另个包间找朋友。对了，一会麻烦你一起结帐吧，084，谢谢啦！”
洛扬颇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小丫头这次居然不缠他？
耸耸肩转身进了包厢。
关上的门外面，身穿白色T-shirt和牛仔裤，头发覆住眼睛的少年手抄裤兜走了过去。
乐乐又从拐角处蹦出来，看见少年便一脸欣喜。
“安静安静，这里！”
海水无声涨起。
作者有话说第5章 海×陆×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