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长绝》雅懿

33、第三十三章 青鸟飞鱼

　　方奕轩道：“山顶和山腰离得很远么？还不宜长途跋涉……我看他是懒吧。”
　　水无月思索了片刻道：“也许是‘近乡情更怯’呢。”
　　方奕轩愣了愣，似乎并不明白这种感情。
　　水无月道：“如果是你，你爱的人伤你至深，你对他恨之入骨，十年之后，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你是愿意同他相见，还是放弃这个机会，老死不相往来？”
　　方奕轩脑海中又浮现出斐昱的身影，他们不过相识一个月，但自己的脑海中却尽是他的痕迹。虽然自己没有向他表达过自己的心意，可是他一直以为，斐昱不是愚人，会渐渐了然，然后做出选择。他不知道最后斐昱有没有明白他在乎的不是副帮这个职位，而是和他并肩作战、携手并行的一席之地。如果真的有这么个机会让两人冰释前嫌，他会轻而易举、义无反顾地回到他身边做一个任劳任怨的副帮主么？
　　他不会。
　　方奕轩似乎有些明白了这个老头的情感。

　　通往山顶的路更加崎岖而陡峭，怪物等级也有了质的飞跃。不过对于轻功有了一定造诣的两人来说还是较为顺利得到达了。依然是熟悉的破屋，只不过这次没有老头出来迎接。水无月带着方奕轩谨慎地走进屋内，外观虽然惨烈，但是内里还是五脏俱全，桌椅板凳一应俱全。方奕轩甫一进门就强烈涌上一种怪异的感觉，水无月忽然道：“这屋子没有窗。”
　　话音刚落，两人打开的门‘砰’地关上了，水无月皱了皱眉，拔出腰间长剑一阵挥舞，看上去摇摇欲坠的木门纹丝不动。
　　方奕轩道：“这屋子是不是有什么机关？”方奕轩想到了自己读过的武侠小说，似乎每次发生这样的情景就意味着他们进入了一个未知区域，需要通过探索找到另一条能够出逃的路。
　　水无月沉思了片刻：“跟着我。”然后熟门熟路地把桌子上七零八落的杯子摆出一个怪异的图案，一阵石板脱卸的声音过后，他们面前的地板绽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房间内本就仅靠一盏油灯照亮，显得晦暗不明，裂口更是深不可测，黑黢黢地让人望而生畏。
　　水无月朝他伸出手：“把手给我。”
　　方奕轩还没有从这么快就解开的机关中回过神，又迎上了水无月关怀的目光。他笑了笑，将自己的手放在水无月掌中。
　　水无月握住他的手，两人在裂口面前站定。“跳！”方奕轩有些轻微的恐高，但是此时还是闭了闭眼，纵身一跃，手上传来的温度让他莫名感到安心。
　　没有想象中的呼啸在耳边的风声，因为两人几秒之后就着陆了，快得让方奕轩还没来得及感受心惊肉跳的‘跳崖’氛围。
　　水无月从腰间摸出一颗透着荧光的东西，方奕轩猜想应该是夜明珠一类，他想了想自己手镯中那颗价值一百万银两，约合人民币一万元的夜明珠，暗道风云第一人果然是身家颇丰。
　　两人凭借着微弱的荧光看清了身前的路。
　　水无月捏了捏他的手：“怕么？”
　　方奕轩也反握住他的手道：“不怕。”两人相视一笑。
　　水无月拉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你跟着我的脚步走，这个地方有机关，一步走错就会触动。”
　　方奕轩点了点头，小心谨慎地贴着水无月身侧行动。“不愧是第一高手，懂得真多。”方奕轩轻笑道。
　　水无月道：“这个地方的布局和那个老头家的一样，我第一次去他那就被摆了一道，不过这些机关粗制滥造，年久失修，不会对生命造成威胁。”
　　方奕轩点了点头，又想起水无月现在背对着他应该看不到，改为轻声应和。
　　水无月似乎是笑了：“我能感觉到，你不用多此一举。”
　　方奕轩调侃道：“难不成你后脑勺还长着眼睛？”
　　水无月道：“后脑勺没长，但我有‘心眼’这门高级心法，可以通过系统给予的上帝视角窥探周围他人的举动。”
　　方奕轩怔住了：“还有这么恶心的心法。”
　　水无月道：“当然没有，我编的。”
　　方奕轩笑出了声。

　　凭借水无月对这个地方的了解，两人没费什么力气就到了通道的中点。那是一个巨大的墓室，墓室正中摆放着一个石棺。
　　水无月皱眉道：“怎么回事，那个老头家这里是一个祠堂。”
　　方奕轩踌躇道：“不一样吗？那接下来咱们干什么？”
　　水无月道：“棺材里会是那个老头想要见的人吗？”
　　方奕轩诧异道：“难不成他已经死了？”
　　水无月望着棺材，目光坚定：“看看不就知道了。”
　　石棺被四枚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钉钉住，水无月抽出了方奕轩腰间的‘太虚’剑，把它当做撬棍一般撬开了四枚铁钉。
　　方奕轩望着沾染了锈迹的太虚道：“你这样让我很嫌弃我的剑。”
　　水无月道：“出淤泥而不染，我相信剑随主人。”
　　方奕轩感到脸上红了红，水无月可真特么会说话。
　　水无月把剑插回他的腰间，“来吧，展现你男人魄力的时候到了。”
　　方奕轩只能无语地同他一道使出吃奶的劲推开了石板。

　　棺材中果然摆放着一具尸体，不过似乎已经死去多年，此时腐烂地只剩下白骨和衣物了。
　　水无月道：“你有手套么？”
　　方奕轩傻傻地‘啊’了一声。
　　水无月直接上手扯下了他衣服上的一片布料，方奕轩惊叫出声：“大哥，我这样衣衫不整很影响市容市貌的。”
　　水无月道：“是啊，这身破烂衣服还是别穿的好，咱两都是男人，我不介意你脱光。”
　　方奕轩只能无奈地换了一身衣服，看着水无月把布料裹在手上，在尸体上摸来摸去。
　　方奕轩问道：“这尸体有什么古怪么？”他看着森森的白骨，莫名地有些恶心。
　　水无月一边摸尸一边道：“现在还没有，但是必须找到它。”
　　方奕轩只能锁着身体等在一边。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水无月终于开口道：“成了。”
　　方奕轩支撑起有些犯困的眼皮：“什么呀？”
　　水无月竟然将尸体的衣物拼拼凑凑地摆在了地上。“你看看，这图案。”
　　方奕轩惊诧道：“这……和你身上的飞鱼服好像！”
　　水无月道：“不是像，这就是飞鱼服的一种。”
　　方奕轩道：“所以说……”
　　水无月道：“所以这个人应该和我一样，是锦衣卫。”
　　方奕轩满头雾水：“锦衣卫怎么会在这里……”
　　水无月已经掏出了包裹，取出了包裹中的东西，放在骷髅的心脏部位。
　　方奕轩看了一样差点干呕出声，那东西竟然是一颗干瘪的心脏，但随着水无月将他放入胸腔的动作，骷髅和心脏竟然一同燃烧了起来，最终化为了灰烬。
　　灰烬之中摆放着一枚玉佩状的物事。水无月拿起它，凝神细看了一会儿后在方奕轩被撕毁的那片布料上擦了擦，递给了方奕轩。
　　方奕轩疑惑地看着他。
　　水无月道：“属性还可以，你拿着吧。”
　　方奕轩急忙摆手：“我不能老拿你东西，这是你的任务……”
　　水无月肃容道：“当我是朋友么？”
　　方奕轩被他突然正经的表情吓到了，犹豫着接过了玉佩。
　　青鸟之心：锦衣卫杨涟的遗物。质地（灵品），防御＋1000，附加：灵巧5%，唯一被动技：相思，同图显示‘飞鱼之泪’的佩戴者坐标。
　　论起属性，这个玉佩似乎还称不上灵品。不过这个被动技倒是别具一格，只是似乎更加适用于情侣之间。
　　方奕轩道：“好像还有个飞鱼之泪啊！”
　　水无月道：“恩，走吧。回去找老头。”
　　两人沿着原路一路走回了密道入口，方奕轩忽然发现自己来时那种憋闷的感觉消失了。
　　水无月道：“也许是因为你戴着‘青鸟之心’的关系。”

　　老头还痴痴地苦等在破屋门外，水无月上前和他交谈。
　　老头似乎是看到了方奕轩腰际的玉佩，一下子老泪纵横，方奕轩将‘青鸟之心’交给他，他反复地摩挲着，整个人在极度地悲伤之下更加苍老了。
　　两人静静地等待着老头宣泄着情绪，然后他忽然一言不发地转身回了屋子。两人有些诧异，对视了一眼。房内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水无月心念电转，开口道：“不好。”身子已经向着木屋弹射出去，方奕轩紧随其后去查看。
　　老头手中拽着玉佩，喉间一道明晃晃的伤痕，鲜血如同泉水一般从动脉中喷涌出来。
　　方奕轩不知所措地看着水无月扶正老头的身体，探了探鼻息道：“已经死了。”
　　方奕轩道：“他这是……”
　　水无月道：“走吧，去地窖，最后的任务了。”

　　水无月背着老头的尸体，方奕轩手中拿着夜明珠，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同样的密道上。
　　方奕轩无意间走错了步子，想象中的枪林箭雨没有出现，几只零落的箭矢歪歪扭扭地朝他们飞来，两人左右晃了晃身子，箭矢就自己掉落在了地上。
　　方奕轩道：“这机关能防得住谁啊。”
　　水无月道：“也许他们本不想防谁。”
　　方奕轩看了看水无月背上的老头，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

　　密道深处果然是个祠堂，一块灵牌矗立在幽幽的烛火群中。方奕轩看了看：“亡弟杨涟之灵位。”
　　方奕轩道：“他们是兄弟么。”
　　水无月盯了半晌，然后伸手将它转至背面。
　　方奕轩看着背后的‘爱妻杨涟之灵位’发傻。
　　水无月淡淡道：“青鸟飞不过沧海，飞鱼跃不尽长空。”
　　一具精致绝美的金丝楠木棺材随着水无月的话音呈现在两人面前。
　　水无月将手搭上棺材板，略一使劲，露出了里面宽阔的空间。
　　方奕轩道：“你刚刚念的什么咒语？”
　　水无月笑了笑道：“吓到了？任务要求，接下来就是把老头放进去了。”
　　方奕轩有些惆怅：“他们是断袖。你不奇怪么？”
　　水无月一边将老头放入棺材一边道：“只可惜他们用尽一生也未能破镜重圆。”
　　老头的尸身一入棺材忽然化作缕缕青烟，棺材中只剩下两枚玉佩交相辉映。
　　方奕轩叹息道：“也许这就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了。”
　　水无月将玉佩从棺材中拿出来，把‘青鸟之心’还给了方奕轩。
　　方奕轩好奇地看了看他手里的另外一枚玉佩。
　　飞鱼之泪：锦衣卫孟飞的遗物。质地（灵品）防御＋1000，附加：灵巧5%，唯一主动技：缠怨——瞬移至‘青鸟之心’佩戴者身边。
　　方奕轩：……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推断，这两枚玉佩就是为情侣准备的。
　　水无月笑道：“这算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么。”
　　方奕轩被水无月突如其来的告白吓懵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水无月将玉佩挂在腰间：“开玩笑的，不过是个任务奖励而已，走吧。”
　　方奕轩诧异地看着他往棺材里钻：“为什么走这里？”
　　水无月指了指他身后，原本曲曲折折的密道已经消失不见，此时他们置身于密闭的祠堂内，别无出路。
　　方奕轩心领神会，也一同躺了进去。
　　棺材内空间很大，似乎是为两个人量身定制的一样。水无月同方奕轩并肩而卧，一同把棺材板缓缓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