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与七说》沐莘子

18、第十八章 桔梗花

　　　　七夕观灯，素来是男女间所言定情之时，好些小摊贩都拿出自己做的花灯和首饰物什出来叫卖着，黄红交错的灯火暖意融融。

　　今日谢秋棋好不容易把方苼带出来了，他心里怀的什么心思方铎自然知道，没想这次竟放心由了他单独和他最疼的妹妹在一起了，他岂不是有希望了

　　这会他乐颠颠地给方苼拿着花灯，看见方苼瞧着一个玉簪子瞧着，是牡丹样的，好似十分喜欢，他二话不说便砸了钱，把那簪子放到她手心。

　　“谢秋棋，你……”方苼握着手中略带凉意的玉簪，不解道。

　　谢秋棋笑她傻气，他把她头上戴着的木簪子拿下，往她的乌发间戴上玉簪，一时她绝美的容貌被衬的更为娇艳。

　　“方苼，你觉得我待你如何”

　　方苼不假思索地便回:“你对我很好……是除了哥哥以外，对我最好的。”两人认识的日子也不短了，她也是有心的，尽管他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可她能感受到谢秋棋对她的柔情。

　　这回轮到谢秋棋脸红了，一向爱与他斗嘴的方苼这是夸他了，他没听错吧

　　“那，那是当然。”他说。

　　“其实我可以对你好，比你哥还要好，方苼，若是我想娶你，想要把你放在心窝窝里疼爱着，你可愿意嫁与我”

　　两人这会低着头闹了大红脸，一种奇妙的气氛在这对男女之间流淌，女子双目潋滟，娇俏可人。

　　而在街头的另一边，林嫣不再戴着往时脸上的面纱，一道略带韵味的柳叶眉下是一双冷清的凤眼，只是这时她望着身边面容如玉的俊美男子，清丽的眉目间带了一股含情似水。

　　“方才一路走着，真的有些累了，方铎，你可有觉得有些腿酸了”

　　方铎一路听着她断断续续地说着话，他便也就淡淡应着，认真地听她说，小臂抬起，他手上帮她拿着那一盏花灯。

　　他那一双与方苼相似的眼睛里透着林嫣的身影，和第一次见她不一样，今日的她格外地兴奋，知道他话不多，偏偏想着法和他说话，又爱和他说一些笑话。

　　可总算是他的眼睛里带了些笑意，那样的感觉似乎是与方苼在一起时不一样，可他却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我不是很累，林小姐，可是要休息一下”他一直照顾着妹妹，对于林嫣般女子，也觉得应是更为娇弱的，所以也犹为体贴一些。

　　“好，我们去那边坐罢。”她拉着方铎的衣角，往比较少人一些的地方去。

　　林嫣也被家里教过规矩，但她性子始终是直接，一下便靠着侧边的大石头坐下。她实在是没走过那般久的路，一般出门也是有轿子，自然不用多走。而现在，她忍不住揉着她的脚踝处。

　　“你做什么……”林嫣看着面前身形高大的男人蹲在她身前，帮她抬直了脚跟子，不轻不重地揉着。

　　“我帮你按一会。”怕她担忧，他这会想到了什么似的，面上的柔情更深了，说道:“苼儿以前总爱抽筋，我便习惯帮她揉脚了，不会很痛的，很快便好了。”

　　这话说完，林嫣有一时的沉默，尽管方苼是他至亲的妹妹，她也不由有些吃味儿了。只不过她清醒了，又暗骂自己想的太多了。

　　林嫣只觉得想要逗一逗这般正经样的男人，她坏心地把头一撇，说道:“我脚心也疼的很，你也帮我按一按。”

　　方铎先是犹豫了一会，眼瞧着林嫣“皱眉”的模样，他想是十分疼痛了，带着些怜惜，他托起她的浅黄绣花鞋子。

　　“林小姐，多有得罪了。”说罢，他便解下鞋子，白净的手指搭在她的脚底下灵活地按揉着。

　　“嘶……疼，啊，嗯……”她自禁地叫出来，后知后觉地看到方铎通红右耳，想要帮她穿回鞋子，才知道自己叫声实在不雅，她憋着一口气暗说:“不疼，一点都不疼……”

　　方铎难得调笑了，勾着手指在她脚底一挠，林嫣十分地敏感，一瞬间便笑出了眼泪珠子，往他厚实的背部用力打了好几下，可对方铎来说，却是挠痒痒的力度。

　　她望着对面垂眉帮她揉脚的男子，明明是那般气质如玉的人，可却甘心为她做着旁的男子绝对不愿做的事，只觉得这一瞬间她十分幸福，起码眼前之人并非对她没有感觉的不是

　　想到着，林嫣便得寸进尺了去，她对方铎说:“你叫我林小姐，总归生分了些，不如喊我小名，叫我阿棠。”

　　方铎仍维持着下蹲的动作，手上托着的小脚如水清凉，这一双脚很小，他一只手便能握住，他有些怔怔地看着这一双精致十分的玉足，若不是林嫣说话的声儿，他便这样呆着，像是回想着什么。

　　方铎自觉失礼，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林小姐……”

　　“小的时候便在画上看见过海棠花开，可这里却从来没有生长过，因着我稀罕这花儿，家里人便叫了我这个名。”她嗅着空气中的淡香，仿佛真的有海棠花香一般。

　　方铎瞧着面前的女子，初时所见，她面带冷清，而现在的她便像她小名一般，如海棠淡香，不是至美，却沁入心扉。

　　他不自觉就开口叫了一声。

　　“阿棠……”挺直的鼻侧灼灼的朱砂痣，绝色分明。

　　女子面色浮粉，微垂眼尾处，扬起一抹悠长的笑容。

　　到了更晚一些的时候，人群终是散开来，人也愈来愈少，只有一些成对的人儿来到小桥边，在高处放着纸莲花灯。

　　方苼远远地便瞧见了自家哥哥，脸臊着脱开谢秋棋拉着自己的那只手，边跑过去扬着手叫哥哥。

　　这一扑，便是被方铎搂住了，她笑嘻嘻地在他怀里蹭着，一如既往地撒娇着，方铎也十分自然地和她低语着，面上带笑。

　　顿时被冷落着的两人便各怀了心思，一样的便是同样别扭了的内心，尽管是兄妹，这般也太亲了。

　　“方铎，你不是答应了让我带着方苼来玩吗，怎么又见到你了。”谢秋棋愤愤。

　　方铎原是瞧见了苼儿头上一支玉簪，这分明不是他之前给她戴上的木簪，再一转眼看到谢秋棋手上露出的一点深褐色木簪节子，便什么都知道了。

　　偏偏林嫣也随目光，瞧见了谢秋棋手上拿着的簪子，于是便略带惊奇，对谢秋棋说。

　　“谢公子你也喜欢海棠花我见你手上拿着的，却是做工样式都十分好看的。”

　　谢秋棋知道这簪子来历，也不好意思，面上也带着尴尬，见林嫣说了，他像脱罪一般忙把簪子塞到林嫣手上，致使林嫣一脸的不解。

　　方苼怕哥哥生气，却是实话实说了。

　　“哥哥，其实，其实我并不喜欢海棠花，更不喜欢海棠花的簪子……”方苼低低说着，一边瞧着方铎的脸色。

　　可他还是由始至终地平静，沉默了一阵，他放松地笑了一下。

　　“无事，是哥哥自作主张了，苼儿戴着的牡丹，才是最好看的。”他知道，苼儿容貌一眼艳压，便只有那华丽牡丹才配得上，雅致的海棠，终究是单调了。

　　林嫣也不傻，这也是听明白了，想着这便是方铎买给方苼的物件，她忙递过去，圆着场说了几句。

　　“牡丹确实艳丽好看，却难得有人配得上这般气质。方苼样貌本就出色，这簪子往头上一搭，便是更人趁花了。”林嫣确实没有夸大，她本就是这样的气质。而她自己却不知，她身上的幽静和淡雅更为勾人。

　　方铎不知为何自己偏偏把那物强安在方苼身上，他心底里觉得，最美的便要配上最好的海棠，那是一种扣入心弦的那物。

　　他摇头作罢，并不再多说。

　　“两位姑娘，可是要画上一朵面花，我快要收摊子了，收的银子也不多。”一个中年男子手上握着细笔，绕着小碟里面的红色颜料沾点着。

　　林嫣微微一笑，已然十分亲近地拉过方铎的手，方铎只觉得手中一阵凉意，却柔软无比，大手合拢，就这般握紧了她的小手。

　　这是他第一次牵着一个女子的手。

　　方苼却在后面偷着笑，心想哥哥总算不是独身的一个人了，这个嫂子她也是极喜欢的。

　　“方铎，既然你喜欢海棠，不若我画上一朵给你看如何。”林嫣坐在摊子前，绕有兴致地盯面前五颜六色的颜料。

　　“好嘞，姑娘想要画在何处，要画些什么花儿”摊主笑眼眯眯，在方铎两人之间细细瞧着。

　　“那就画在……”

　　“眼眉沾花微挑，沁心雅香。”未等林嫣说完，他便出声说道。

　　方铎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奇怪，他拿起细尖毛笔，轻点微红，对着林嫣说道:“应当画在，眼上。”

　　林嫣有些恍惚，只觉得这一幕有些伤情，明明他并没有说了些什么。

　　“原来哥哥还会作画，可我从未见过。”方苼纳闷，不对啊，万一把林小姐画成大花脸了可怎么办。

　　事实证明她白担心了，林嫣就感受脸上眼角处的湿意，微凉，她握紧了手心。

　　方铎在她眼角处勾勒，巧妙地顺着她的眼尾画出了一抹海棠，以及看着她颤动着的睫毛，心里像有一根羽毛在挠动。

　　林嫣睁眼，眼角的海棠花璀璨，竟没有一丝一毫是对她面容的瑕疵，而是为她的清冷的面容增添一抹妖艳。

　　恍若隔世，相见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