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与七说》沐莘子

15、第十五章 桔梗花

　　这天隔壁的婶子又过来串门了，倒是怕这兄妹两的不会过日子，这会手头才有些钱，怎么就往外扔东西了呢。

　　“方家妹子，这又是做什么，这屋子是重新修了一次吧。”婶子在门口伸着头看，方苼在屋外院子里捣弄着东西，大黄见来了人，便甩着尾巴热情地往婶子身上蹭。

　　“嗯，哥哥在里面弄着屋顶，之前的旧了的都换了新的，这些废木头便不要了，我便拿出来扔掉。”她拍了拍手掌，过去缸里面拿水洗了洗手，甩了甩水便往腰上的巾子上擦。

　　她对婶子说:“阿婶，进来坐一下吧，喝口水也好。”

　　“诶，好。”婶子被方苼拉着手进了屋，才走进去便看见爬到屋顶上的方铎，正拿着锤子使力呢。

　　方铎弄好这边，摸着已经没了钉子，便叫下面的方苼，这般便看到婶子来屋里了。

　　“原是婶子来了。苼儿，你去给婶子倒杯水，我这会便下来了。”他做好手头上的，便扶着梯子，手上拿着一个木箱子下来了。

　　方苼去给婶子倒水，婶子也不是空手来，这会又给他们带了鸡蛋，她顺手便把篮子放桌子上了。

　　“方苼啊，你兄长最近是去做了什么活，都有银钱把这些桌子凳子的都做了新的，不是婶话多，切不能做了歪门邪道的，而且有余钱了便存着，莫大手大脚的。”

　　方苼说:“阿婶怎么又拿鸡蛋过来了，以前便觉得总是拿你的东西不好意思。”

　　“哎，婶也算是看着你们大的，以前便心疼你们兄妹孤苦伶仃的，也把你们当是半个孩子，习惯了，习惯了。”

　　那边方铎正好入屋了，看见桌上又多出来的一篮子鸡蛋，他在衣服里拿出一些碎银子，拉过婶子的手放到她手心里。

　　“婶子拿着这些钱吧，以前我和苼儿过的艰难，经常收了你的东西也不知道怎么报答，这会日子算是过得好了一些，这些钱便给婶子当家用了，我们只当你是亲人了。”方铎这般说，婶子哪里愿意收，听着这亲人二字更觉得贴己。

　　婶子把钱又塞了回去，训话着说:“现下有余钱了不能到处乱花的，婶子日子过得好好的，不用你给我这些银钱，不正是伤了情意。”

　　方苼也说:“阿婶，无事的，这是哥哥给你的，应该的，不伤情意。”

　　婶子是热心肠，哪想过要报答，她硬是不愿意收，把东西都放在桌子上。

　　“你以后也是要娶妻的，还得存钱做聘礼，再说方苼这孩子总归要存些嫁妆，不然去了婆家怕要看脸色过着呢。”

　　方苼抽出腰间放着的干净帕子，手掌抓着方铎的小臂，方铎也抬高了手让她借着力踮起脚，方苼随意地帮他把满额头的汗珠子擦干。

　　婶子看着这场景觉得有些奇怪，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对，或者是兄妹不该这般亲密，总该避嫌吧。

　　“婶子怎么突然说这个了”方苼把帕子放好，在桌子上倒了一杯水递给方铎，抬了抬下巴示意哥哥喝茶。

　　“说起这个，我才想起来这里有事要与你说。方铎啊，婶子也是把你当自己孩子一样才这样直白和你讲的，你可是有想过娶妻了，你已成年许久了吧。”

　　方铎不想婶子问到这个，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不曾想过，以前想着能把苼儿养大照顾好便是了，只当是长兄如父。况且像我这般的家世，也没有姑娘瞧得上罢，若是能平淡过一辈子便知足了。”

　　婶子拿出一张画像，也不知道在哪找到的，她摊开来，递给方铎看。

　　“你瞧见这姑娘没有，这画像还是我托人去找到的，怎么样，觉得这姑娘如何。”

　　方苼托着下巴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越看觉得好看。

　　“阿婶，这个姑娘是哪家的小姐吗，长得可真好看，我瞧着这眼睛便觉得十分可爱。”

　　方铎温柔地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发。

　　“苼儿说这女子好看，那觉得自己好看还是这画上的人好看”方铎逗她。

　　“哥哥说过要谦虚，那我便说那女子比我好看，嗯，比我好看一点点。”

　　婶子听见了，便捂着嘴笑:“方苼这孩子，嘴巴甜的很，这是问你哥哥，你倒是抢了答。”婶子这般说，心里想的是，方苼确实是出落的像个小美人，她倒是没有见过比她好看的姑娘了。

　　这画上的女子是俏皮可爱的模样，和她完全是不一样的气质，方苼若是不说话，这张脸便像个冰美人，若是笑了，编辑觉得妩媚动人，但不至俗。

　　“绣球招亲”方铎看见画上的几个小字，读了出来。

　　“诶，就是招亲。这画上的是镇上富商的幺女，叫做林嫣，早些年提亲的人多的很，可这林嫣小姐不愿家里安排，偏要自己选个夫君，这会拖到了现在，还是没嫁出去。”

　　“不过啊，这次她来了个扔绣球的招亲，说是无论穷富，只要接到了她的绣球，她便嫁给那人。方铎，你觉得如何，不若去试一试”

　　方苼问:“哥哥可是喜欢这位小姐，其实若是她做我的嫂子，我也心中欢喜的。”哥哥总归不是一个人了，有嫂嫂陪着，哥哥就会过的更开心的吧。

　　“是啊，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了，那林家小姐看着和你也十分何合适。”

　　方铎看着方苼满眼的希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他便自然地说:“这些都是不定数的，若是碰巧了，便再去试试罢。”

　　“诶，好，婶子也是希望能看着你成家立业的，能早些有了孩子也好，你看家中空落落的，也不热闹。”

　　方苼觉得说的不对，她说:“我觉得有秋棋那个大嗓子就十分热闹了，还有些聒噪……”

　　“总之这画我便放这了，婶子先走了，家里还有活干呢。”婶子喝完杯里的水，便起身往外走。

　　“阿婶，我陪你一起回屋。”这般便挽着阿婶的手，一边说笑一边回去，婶子更是高兴的脸上笑出了褶子。

　　多年后的现在，一切都渐渐往好的方向发展着，那些流落街头的糟乱日子似乎已经淡去了。

　　可他没有忘记那些年的日子，只有他和自己唯一的亲人，相互依偎取暖着坚持活了下来，那一次的旱灾，他和苼儿终是来到了这个小镇上，本以为无家可归，却遇见了十分好心的婶子，待如亲人，确实没有过分的。

　　方铎额前的头发整齐地梳上头顶，一丝不漏，洁白高挺的鼻子带略着秀气，鼻翼一边一颗不起眼的朱砂痣似曾相识，似旧人玉面如初。

　　那年飘舞满天的白雪，他眼中唯有雪地里的一团火红。

　　冻得粉红的小脸精致的就像是年画里的仙女般，她一只手紧紧地压了一个雪球，忽地站起身，对着方铎便扔过去。

　　惜打的不准，这一雪球只能扔到了方铎的脚边，可是傻姑娘还是对自己的偷袭十分满意。

　　“哈哈哈哈，哥哥我们一起玩雪，我捧着这些凉凉的雪，十分舒服。”说着她又弄了一团雪球，一把扔过去，这次还算好的，总算扔到他的胸膛上了。

　　方铎弯腰随手拿了一把，大声喊着对方苼说:“若是打到你了，一会儿可别哭鼻子!”

　　他眯了眯眼睛，一个对准，一手甩出去，一团的雪便在方苼的脸上开了花，方铎应声大笑了，可怜方苼就在那站着，一时脸冻的没反应过来。

　　随后她一个劲地摇头甩掉雪渣子，一边拿手抹脸，她嘴巴一撅，捏了自己一把肉便哭了起来，偏生这小动作被方铎看见了，可他还是叹着气过去搂着方苼哄着。

　　“苼儿，不是答应了哥哥不哭鼻子的吗……”他也不知说些什么，便低头盯着她哭红了嘴巴的样子，就像一朵小花般，脸上的颜色十分好看。

　　这边面上哭着，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她一把抓过雪，扔到方铎脸上，随后便破涕为笑，又高兴地扔了方铎一脸雪。

　　“哥哥真傻，又被我骗了。”

　　方铎笑眼一挑，就算是知道了，他却是心甘情愿跳下这个坑的。

　　“来，尝一下这冰。”他用力刨开树底下的厚雪，在底处捧出一小堆的冰霜子，递到方苼的嘴边。

　　方苼啊地就着他的手掌抿了一口，顿时凉的她缩起了脖子，却舒服地把眼睛都眯成一条线。

　　“我最喜欢这些冰凉的，哥哥你也尝一尝，很好吃。”方苼也挖了一捧出来，递到方铎嘴边，方铎也吃了一小口，只觉得无味，却看着方苼期待的小脸，他温暖的手便摸了摸她凉凉的小脸。

　　“好吃。”他这般说，方苼笑的更好看了。

　　方铎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走出门口，只见院子一片青葱，春意盎然的树和草，还有一株被方苼放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桔梗花。

　　他弯腰，指尖轻触花盆里的一片小叶，满是疑惑地问道:“都养了这么久了，怎的就一个花苞都没有长出来呢。”

　　随后他才发现自己在跟一颗“草”在说话，于是把花盆移开了一些。

　　深绿色的一株植物生机勃勃，在这么久的时间里，只悄悄地长了一片日子。花期，更是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