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与七说》沐莘子

12、第十二章 桔梗花

　　“这故事到这算作是讲完了，大家听完便请回吧。”七公子讲了一日，有些困乏了，侧了身子往椅子边上靠着，但没有放尽身体所有重量。

　　底下的人都听的入迷，知晓是这个结局，仍要问个明白问个清楚。

　　“公子，你讲的好是好，任我说，整个临汴城都没有哪个说书的讲的比你好。只不过这样的结局，对于沈家二少爷来说，太苍凉了些。”

　　七公子他听见了，自是觉得无奈，这便是他脑子里存着的故事，同样也是刻在心里的结局，至于其它的，他一概不知，就像他之前断失的记忆一般，模糊不清。

　　“所看到的是结局，亦或者并非他的结局，一切皆是茫茫世间中有安排的，若是你们还想听故事，便不要多问了，待七日之后，你们再来，我便为你们讲上第二个故事。 ”

　　七公子说罢，便往楼上去了，留下一席观众，有些听的入了迷的女子却在捏着帕子抹眼泪。

　　“这七公子可真是个怪人，我们听故事的，就为了听个得趣儿，若是这样的结局万般不喜欢，也是能够要说书的改一个的，可他却是没听懂？”褐色布衣男子不免觉得可惜。

　　他旁边的妻儿也听了一日，那妇女抱着两岁的孩子，有意无意地说道：“确实如此，只是觉得这故事讲的实为生动，就像...就像他亲身经历一般，若是我，就算是亲历也不能讲的如此细腻和感人至深。”

　　“你就算了，回去带好我儿还好，说什么话呢。”男子嗤笑他的娘子，那妇女便一个哼气走掉了。

　　而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李大人从头到尾坐在那里，也不嫌地方喧闹无雅致，他就听了这般久，他知晓门外的两个马屁虫还跟着他呢，他便一个大声呵斥，叫他们上前。

　　“大人啊，可是有什么事吩咐？”田鸿赶着第一个跑过来，把另一个人甩开了去。

　　李大人无奈的瞧了一眼，又拿起他的官架子，拍了一把桌子说道：“方才说书的那个，你们给我查清楚了他是什么人，查到了，以后可以跟着我下面做事了。”

　　田鸿挺直了身板子，不顾后面一直想要扒开他的人，答应道：“大人，保证帮你给查到，然后……”他嘿嘿笑着。

　　李大人眉头一紧，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便问道：“你笑什么，想必是我很好笑？”他眼睛一督。

　　“哪有的事，保证给大人您查清楚喽，祖宗十八代连上族谱保证也给你翻过来。”说罢，便收到李大人一记刀眼，吓得他马上溜走去查东西去了。

　　哎，想不到，李大人竟然是好这口的，家里有美娇娘还不够呢，如今瞧到了个模样俊逸，偏生又带着些病态的公子，就瞧上啦？接下来怕不是还要骗回府上，那府上的母老虎可不是要发威了

　　大人这样的做法，他还是有点紧张兮兮的，想想还有些刺激。

　　自己那模样身形彪悍的李大人，和那个飘着仙儿气的公子，要真是他想的那样，可不真是辣他眼睛了。罢了罢了，只能去查一查那公子是何种底细了。

　　揽亭寺庙内。

　　七公子这日又去了揽亭寺，这是他来的地方，自然也要回去。

　　寺庙内有浅浅的念经声，飘渺不定，又显得空旷安静。

　　大堂里，大师跪坐着打经。

　　“公子近来可好，这寺庙之外的事儿，想必是精彩多了。”慧心大师双手合十，便是一直在此静坐着。

　　七公子亦双手合十，随后放开，问道：“慧心大师，到底何时，才能告知我的身世？”

　　听着有节奏的木鱼敲打声，“咚咚”的声音在安静的寺内十分清晰，缥缈间只听他说：“待你讲完你记忆中的故事，你自然会知道。”

　　七公子略显失望，正想与大师道别，于是那慧心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总归给了他一个答复。

　　“公子，待你讲完第二个故事，便再来我这寺庙，你先前有带着的东西，可你如今忘了。待那时我便拿出来还给你，或许这些对你有用。”

　　“是，多谢大师。”既然是他以前的东西，那便是对他记起往事有用的，他不由有些欣慰，总该是离自己身世更近了一些了罢。

　　晨间还散着薄务雾，日头还未出来，他便就着雾气一路地走，一路地走。

　　......

　　七日既过，他再次坐上那个木椅子，还是那个旧式的茶楼，开始讲他第二个故事。

　　“今日讲的故事便是，方氏兄妹的故事，大家且慢慢听我说。”

　　“前有桔梗花的传说，所说的桔梗，其寓意便是永恒之爱，一切缘分，从此被连在一起。”

　　破旧的屋里，一个娇小的身影正蹲在地上，伸着手不知道在捣弄些什么。

　　门间传来急忙忙的脚步声，是隔壁的婶子，她心里一阵上下的，听到那消息便往这小妹屋里来了。

　　“哎呦，方妹子，怎么还在这逗弄这窝狗崽子呢，你可不知道现在出大事了，你快去那米铺劝劝你家哥哥去，我怕方铎那孩子打不过那些人吃大亏了!”

　　方苼一早便在屋里忙活着，这下正拌着些剩菜汁儿喂着面前的几只小狗，看着约莫一个多月大小。

　　听闻隔壁的婶子说的这堆话，她算是很快反应过来了，她把稻草往里胡乱塞了几把，便起身出了门口，小脸紧张地看着婶子。

　　“婶子，我哥哥在外面怎么了!是又打架了”她一张小脸看着是十足的乖巧劲，却是天生的气质，看着便让人觉得心喜。

　　“哪是打架，我看他们人多，你哥哥身子骨又不彪悍，怕不是只有被打的份。哎，你还是去看看吧!”婶子也不好说，便跟她说急了。

　　方苼身上还粘着好些草碎，看着有些脏乱，也顾不得拍抖下来，这会便向婶子道了谢便往桥头的谢家米铺跑去。

　　“这俩孩子在这镇上相依为命也这般不容易，我便也只能尽量帮着了，所幸这还有个旧房子，总算是有个归宿。”婶子自说自话着，如今这日子过得都算好了，可是有些人仍是为三餐温饱烦扰着。

　　谢家米铺，算是镇子上最大的粮仓地了，整个阵镇子的收购，售卖生意都在此处。因着生意极好，货物又多，也请了不少的劳工。

　　方铎便是其中一个。

　　“上次欠着的米钱还没还，你也还赶来，今天我个做掌柜的不打个痛快!”米铺的掌柜极为暴躁，更是拳打脚踢着地上的人。

　　方铎自知欠钱理亏，他今日便是自己卑伏了身子给他打骂，他额上扎着汗巾子，闭着眼睛隐忍着，只字不坑。

　　“哟，还不说话了，脾气也很大嘛，还挺倔，你今日要不是不把银子还了，我便让你当着整条大街的人，被打的求饶，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掌柜变本加厉地刺激着他，可他依旧不为所动。

　　“你看这是什么个理儿，我看这年轻的模样十分合眼，又有手有脚的，怎么就欠钱不还呢!”

　　“哎，你不知道，现在的男人啊，人模狗样的，背地里去温柔乡可欢了，这会讨债的来了，还不是跪在这了。”

　　街头邻里的都对他指指点点，丝毫不管自己这般羞辱别人的话被听进去。

　　米铺都围着人，还有一些彪头大汉提着刀站在周围，紧紧盯着被打的男子。

　　方苼一来便难受的大喘气，她挤开人群去找哥哥，怎的便见到他跪在地下被人践踏的样子。都说血脉相连，她只觉得鞭子一下一下打在他的身上，她身子也泛疼。

　　方铎只听见熟悉的生声音，随后身上便被一阵冲力压了一下，怀里是一阵和他相近的气息，那是比他更浓一些的体香味。

　　“你们别打了，都别打了，求求你们了。”女子软软的哭腔听着实为心疼，掌柜顿了顿，确实没再打了。

　　方苼紧紧抱着他的腰，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烂掉了几处，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疼痛，因为他的手都在颤。

　　“怎么了怎么了!还有没有理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和我演起了苦情戏码那妹子你也快走开，不然我那鞭子下去你可吃不消。”掌柜冷冷的目光看着眼下抱着的兄妹，没有半点动容。

　　“哥哥，明明你很疼，为什么还要跪着给他们打，他们太过分了，我们回家好不好。”方苼想拉他起身，可他一动不动。

　　方铎本是离了魂一般，听见方苼哭喊着抱着他，他才定了身，随即身上的疼痛感越加剧烈。

　　他咬着牙，艰难地挪动着已经跪的发疼的膝盖，把方苼挡在身后，随即抬起一直低垂着的脸，众人这会看的眼光有些不一样了。

　　“我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看那样子长得好看的，根本不像是那种人，况且这妹子更是长得花儿般娇艳，是不是误会了”

　　方才说话的女人忍不住给了一记白眼，说道:“你可别瞧见人家长得好看，你连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没了啊，你瞧你，真没出息。”

　　“看个热闹而已，何必认真呢，两位姐姐。”谢秋棋见这边热闹，钻进来听了两个女人斗嘴，觉得有趣，便搭了话。

　　本来女人觉得烦人，这会看见是谢家大少，忙变了脸色，嬉皮笑脸地迎着。

　　“大少也来这瞧啊，你看这是在你家米铺里欠了银子的，可不是，还有个妹妹呢，怕是得跟着他过苦日子了。”

　　“哼。”谢秋棋推开了她们，自己往里走去，嘴上哼着曲儿，心情极好。

　　这边方铎护着方苼，直视着掌柜的眼睛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本是还了你钱，奈何你说要涨了五倍的钱还你，字据分明没写，我如何给”字字有力，不卑不亢。

　　“这本就是规矩，你们几个，说是不是。”他笑的得意，朝旁边的汉子问。

　　几人点头，分明就是他的人。

　　方铎又说:“如今我也说过，以工抵债，可是你仍要我立即还，是否太不讲理。而且，现下你打也打了，还想如何。”

　　掌柜的明显是欺负人了，收着高价的借款，若是闹大了，他也不好做，衙门那边也不是他能惹起的。

　　方苼听着争吵，有些害怕地揪紧了方铎的衣服，从小跟泪包似的她便落了一滴泪。

　　方铎听着抽泣声，便转头摸了摸她的脸，手有些脏了，他又懊恼地用衣袖擦了擦她脸上他摸过的痕迹。

　　“别怕，哥哥在。”方苼立马便止了泪。

　　谢秋棋在不远处，把这边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这会瞧见方铎身后露出一张小脸的方苼，只觉得是看对了眼，一下气不过，怎么能让漂亮的姑娘在地上坐着呢!

　　他指着手，咋咋呼呼地说:“喂，够了啊，本少爷还说怎么回事，掌柜的，你说欠了钱还不就是了，在这闹是丢了我们谢家的脸面吧。”

　　“是是是，谢大少，你可怎么来了，都是他们闹心，我这也是没办法。”掌柜立马便低头弯腰了，和之前趾高气昂的样子判若两人。

　　“怎么了，就我就不能来了是吧，行了，你们这些人也散了吧，散了听见没有!”他叉着腰，走动着赶着人群，这边又继续教训着掌柜。

　　“那个，让他们把本金还齐了算了，别再给我生事了，听见没有!”

　　掌柜忙答应着，等他觉得不甘心地再过去想要踹方铎一脚，结果被他抬手一拉，再一个用力推到他大力地往地上摔去。

　　“你，你给我等着!”说罢，掌柜便踩着不自然的脚步走了。

　　谢秋棋觉得自己算是扶贫救难了，一脸英雄救美的样子走到那兄妹的面前。

　　“姑娘，你没事吧，都是下人没礼数，不知道有没有伤到你。”

　　方苼摇了摇头说:“我没事。”随后便拉着方铎，他就着她的手慢慢站了起身，身子极稳，看不出是跪了这么久的。

　　“多谢，以后有什么我能做的，我便一定会还你一个人情。”方铎客气地说道。

　　“小事，小事。”他摆摆手，谁知那两人果真一个动作向他点头道谢了便走了。

　　他追着问道:“你们还没说叫何名，家住哪，这也对救命恩人太不尊重了吧!”

　　随后他又嘀咕着说:“算了，我自己会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