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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点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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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阳钟动,史缪夤夜登上金殿,步履匆匆地跪下,“叩见万岁!”
陈丹道:“爱卿平身,可是流窦军情有报?”
史缪谢过万岁站起身来,两手交叠在一起,头垂得低低的,“正是正是!方才臣得到的告急本章,边关烽火,流窦城门外二十几里地发现了北戎的军营!怕是不久便要兴兵了!”
陈丹心下一惊,“竟如此之快!”
史缪道:“陛下!北戎累犯边境,十几年前大楚失了米崇等三城五县,如今可就剩下流窦这个边关要塞!若是屏障有失……怕是北戎兵马便可长驱直入,大楚危难在即啊!”
米崇失守是陈丹心中的一根刺,日日夜夜地扎着心口。当年米崇一战让大楚连死了三个将军,陈丹已经忌惮北戎已久,若是流窦也……他真是想都不敢想了。
“如此……如此……”陈丹一手扶住心口,一旁的大太监都忍不住要喊御医。
史缪又跪下身来,“陛下!”
陈丹缓住这口气,“内侍!速速宣郑玄上殿哪!”
“领旨!”
宫内迅速挑起灯来,郑玄不久便领旨上殿,叩首喊了句万岁,说道:“不知陛下夤夜宣臣上殿……”
“快快平身!”陈丹道。
郑玄余光飞快地一撇旁边的史缪,心中了然,“陛下,可是流窦军情告急?”
“正是如此,流窦城外二十里地已有北戎军营扎守,怕是不过几日北戎就将兴兵进犯!”
郑玄道:“北戎军兵不可小觑,北戎王不为金帛不为粮,心里怕是惦记着大楚土地!”
史缪道:“北戎狼子野心意在中原,陛下,以臣之见,需即可发兵征讨,保边疆安社稷,万万不可使米崇悲剧重现啊!”
陈丹道:“朕正有此意,只是不知该命何人挂帅出征?两位爱去可有推荐人选?”
史缪第一个开口道:“张家世世代代皆为忠良,祖上至今都为陛下镇守着江山社稷,张家后人也向来自幼习武,有领兵之才,这领帅印之人非张家张放不可。”
郑玄却道:“当年米崇殉国的三位将军中不正有两位为张家后人?但米崇一战伤亡如此惨重,十几万兵马一去不复返,可见张家领兵之法并不可阻挡北戎兵马,陛下三思!”
陈丹捋起胡子,眼睫闪烁。
史缪皱眉,“那不知郑大人有何人选?”
郑玄道:“林家有三子,虽其父为文官,但这三子却各个精通武学,尤其听闻其次子林鞍一剑可射南飞双雁,一刀可劈林木两段,如此人才难道还不可领兵不成?”
史缪心知林家为中立党,林大人正在朝中任职吏部侍中,这次怕是与郑党有所联络,想占一份军功了。
陈丹道:“虽说朕也略有耳闻这林家次子,可毕竟张家世世代代皆为江帅,耳闻目染之下,张家后人必然更懂这领兵之道。”
史缪连忙接道:“正是如此!”
正想这时却胆量十足地开口道:“陛下,今日不用张家将,莫非这朝野上下便无人可为陛下安邦定国不成?”
他意有所指,“张家的确是代代捧过帅印,但正是如此,陛下也许久未能在天下网罗人才……”
史缪大惊,这话中之话,不就是指皇上太过重用张家吗?再往深处想,他就是在说张家俨然是分了皇家的天下!
朝野早有这样的话,张王与皇三分天下,这已经是陈丹警惕依旧的,若不然,王竹石又怎会罢官,怎会被赐金远迁金陵城。
郑玄这是,想要搞垮王党又想要分张家的权了!
史缪顿时冷汗直冒,又叩首道:“陛下!林家次子年纪尚小,怕是担不起挂帅征讨之重任啊!”
陈丹虽说有些动摇,这一次的确可以削了张家兵权,可林家毕竟锋芒未露不知深浅,而流窦却是万万不可失守……
郑玄垂眸,闪烁的灯芯之下是他轻轻翘起的嘴角,微微张开嘴就能瞧见两颗略尖的虎牙。
“既然如此,”郑玄笑了,“不如点张统领为帅,林鞍为副帅,由此二人定能退北戎之师。”
史缪心道:老狐狸!这分明就是没想过要举荐林鞍为帅,抬高身价之后又妥协半分,尽显人脉又卖了人情,真不该来做丞相,该去做商人。
陈丹果然大喜,“大楚天下果然是能人辈出啊!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来人,传旨下去——”
郑玄又开口道:“陛下,除了林鞍之外,臣认为仍有一人可担任军师一职。”
“哦?快快讲来!”
郑玄瞥了一眼史缪,“只是此人与臣多有牵扯,这……”
陈丹便对史缪一摆手,“史爱卿告急有功,明日朕便派人前去封赏。今夜早些歇下吧。”
史缪一低头一咬牙,“谢万岁!”随后才起身一撩衣袍,愤慨地走了。
陈丹道:“郑爱卿道来吧。”
郑玄又道:“此人陛下也熟悉得很……”
陈丹抬抬眼皮。
“正是前右相王大人,王竹石。”郑玄竟语出惊人。
陈丹愣神了一下,“爱卿为何举荐他?”
郑玄笑着轻声说道:“王家毕竟也曾为朝堂效牛马之力,王竹石罢官也有一年,如今命他为军师岂不是正是时候?陛下不也是这么考虑的吗?”
陈丹摩挲着椅子扶手,“朕确有此意,只是他上一次征讨番王落了伤……”
“但陛下也不希望落得个冷落良臣的名声吧?”
陈丹猛然一拍椅子,怒目圆睁,“放肆!”
郑玄立马跪了下去,头磕在地上,“陛下息怒。”
陈丹“哼”了一声,“朕可记得当初可是你的人参的右相,如今怎么又替他说起好话来了?”
“如今大楚危难在即,小仇小恨岂能误事?”郑玄仍跪在地上,“王竹石此人确实贤能,能为陛下分忧之人臣定然要举荐。”
陈丹却沉吟道:“……容朕思量,你退下吧。”
“是。”郑玄这才缓缓起身,弓着背叠着手,小步地倒退着下了金殿。
——
张府中张放正大光其火,管家小厮众仆皆心惊胆战,大气儿不敢出,站在院里远远地盯着,生怕屋里头再碎个什么东西。
张敛倒是面不改色地端坐着,他脚下周围已然是大大小小的碎片。
“当心脚下。”张敛瞧着弟弟在屋里兜圈,脚底下时不时有碎片被踩碎的小声响。
“叫我小心!”张放像个接触到火星的炮仗,立刻就爆了,“你自己怎么不小心小心!”
他气得手臂都在打颤,一根食指很用力地指着张敛那张死人脸。
“整天跟块木头似的,真以为自己不食不屙地是个神仙了!”张放张望四周,多宝阁都被他砸空了,可手里还是直痒痒,“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你怎么!”
张敛叹了口气,“你先喘口气吧。”
“喘气儿!”张放又被点着了,“老子都被你气得不喘气儿了!”
“……”张敛知道自己不会劝人,安安静静闭嘴了,垂着眼皮瞧瞧地上的碎渣子,想着以后这些瓶子还是放自己屋里头吧。
“怎么!不说话了?”张放一拍桌子,走到张敛另一侧大吼,“真聋了啊!”
张敛皱皱眉,伸手揉了一下耳朵,“聋的是另一个。”
张放顿时噎住了,只觉得心里淌着苦,涩得人说不出话来。
张敛瞧瞧他,声音沉稳道:“顾及老先生已经来瞧过了,我并不是不当回事儿……”
“……所以,”张放只觉得自己头顶给冷水一浇,哪还有什么怒火,“所以是真的没救了?没得医了?”
“目前为止,是的。”张敛只想叹气,“你不要自责。”
张放伸伸手,咣当一声扶住多宝阁,把多宝阁敲在墙上了。
不要自责?
张敛道:“身为兄长,不就是为弟弟保驾护航的吗?”
“谁要你给我保驾护航!”
北戎人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伤也是该落到自己头上的。
“你之前还说,还说好转了,能医好的。”
张敛道:“嗯,骗你的。”自从伤了耳朵之后就没好转过,连缓解都缓解不了,从听到的声音变小到听得模糊不清再到完全听不见,也只过了一个月时间。
他本就谁也不埋怨,但他担心张放自己埋怨自己。
“真的一点儿也听不见了?”
“另一边又没伤着。”
两人相顾无言,张放伸手去摸张敛那侧带伤的耳朵,刹那间眼眶就发热了。
“我替你亲手斩了北戎人的耳朵!”张放把牙咬的死死的,“既然找不到刺客,那就一个也不放过!”
张敛这才笑了,想着多宝阁上的瓷器倒是没白摔。
“大人!”门外小厮远远地叫。
“进来!”
小厮推门而入,低着头差点踩着地上的瓷碎片,再一抬头又被张放吓了一跳。
张放眼睛仍泛着血丝,猛一个转头能把小孩都吓哭,“怎么了。”
小厮连忙低头盯地上的碎渣子,“大人!史尚书派人传信!说,说……”
张放皱眉,“史缪?他说什么了?”
“说陛下要递帅印给您呐!让您领兵出征讨伐北戎,守流窦安社稷!”
张放张敛二人闻罢,瞬息间一个转头一个抬头,双双瞧了眼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