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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沈辰砂推门出去时长廉刚将他要的肉带回来,他也不拘束,从长廉手里直接抢过来,往院子里一坐,将包着的那一层沾满了油的纸揭开。
      是只烤乳鸽。
      乳鸽的皮被烤的深褐透亮,扑鼻的香气直往沈辰砂五感里钻。沈辰砂吞了吞口水,毫不客气的张口咬下。内里的肉被腌的入味,白花花的肉被腌成了淡棕色,伴着皮的脆香,内里的肉显得焦酥得很,一口下去肉筋轻而易举的被咬断了,肉质紧实,烤的软硬正好。且不说入口即化,香味也足以在嘴里飘荡个好几日。沈辰砂琢磨着哪家烤乳鸽如此好吃,长廉却先开口了:“家里信鸽太多了,我懒得出去,便给你抓了一只烤。”
      他家的人都这么喜欢猜人家要说什么吗?
      正吃着,瞧见关鹭阳扶着罗鲮出来在小院儿里遛弯,“有人陪着倒也不无聊。”沈辰砂像是感叹似的说了句。接下来几日过的安生,关鹭阳有个姐妹陪着也不天天念着沈辰砂闹了,罗楹的身子骨也一点点儿硬朗起来,只不过沈辰砂那日午膳后就没见着过顾长林,前几日还惦念着,日子越来越舒坦后就日渐淡忘了。
      沈辰砂闲着脑子也不转了,刚才想起来教里的事情,将落朝放到平日煮水的锅里烧了去,只见花瓣都在高温中滚融了,扑鼻的香气冲了出来,只有那些纹络依然闪着金光。沈辰砂将火熄了,摇着扇子等了半刻,等着滚沸的水终于凉了,他才将那双软玉似的手伸进去将金丝儿捞了出来。这金丝儿远不似花朵般娇嫩,摸起来冰凉彻骨,韧性也强。沈辰砂从长廉那摸来了一小只玉锤子,便整日整日的坐在院子里瞧着百花争艳,手里的小锤子就不时地鞭策着那金丝儿,莫约三四日,金丝儿被打散了,成了一粒粒的小金球,看着澈透的很,里面的金色纹理交错复杂。沈辰砂小心翼翼的将它们放进锦囊,而后将骨笛摸出来,甩出刀尖儿,在院儿里榕树上画下第二个“正”字的最后一笔。
      十天了,沈辰砂不知道顾长林是没回来过还是自己没看到他,只是心里总是有隐隐的担忧。他将教主给的那张写满了药材的纸从怀中拿出,勾掉了第一味药。其实沈辰砂早看出这并非什么绝世良药,就算先知被救活了莫约也是个行尸走肉了,每味药就是一件日后能助他走江湖的东西,暗器,毒药,丹药…教主想的齐全,这次赶他下山也是看着他到了瓶颈,让他自己来摸爬滚打。只是自己的即没有人脉,也没有经验,这株花若不是因为自己贪玩,楼里的姑娘泄密了给他,估计现在还像个无头苍蝇般乱转。
      路途遥远,毫无方向,举步维艰的感受实在不怎么样,尤其身边还没个可以帮自己的人。他从来都是走着别人安排好的路,像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一般,从未吃过一点儿亏,连仅有的少年仇都快被忘了个干净,更别提那种在怒火中重生或是复仇的戏码了。
      沈辰砂胡思乱想着,丝毫没注意到长廉已然徘徊到了自己身后。长廉看他出神,轻轻咳了一声,瞧到他身子一抖,才开始说话:“公子这几日外出办事,日程有点久,马上就回来了,叫你不要忧心。”“我忧心?我忧什么心,是怕那几个姑娘心里闷得慌!”长廉最后一个尾音还没落下,沈辰砂就嘴比脑子先转,迫不及待道,长廉吞了吞口水,压低了嗓子反驳:“我瞧着姑娘们都在看公子你啊…” “你说什么?!”沈辰砂一时无名火大发,气得跳脚,骨笛正欲敲在长廉头上,被门口一熟悉男声打断。
      “闹什么?”顾长林抱着剑站在门口。
      “你不说他马上回来吗,这也太马上了!”沈辰砂瞬间站的板儿直,双手背在身后看着乖极了,他不敢大声吆喝,只得暗暗咬牙切齿的质问长廉。“别为难长廉了,他的话是我的意思。”顾长林挥挥手将长廉遣下去,示意沈辰砂坐下,而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这是你当年灭门之祸的线索,你且看看,报不报全在你。”沈辰砂早有感觉并非风流债如此简单,只是一直拖着,心里虽然惦记着但是奈何自己无能为力,对于这样的事情全无经验,无从下手。
      沈辰砂挑了挑眉,将信封拆开,里面的纸张还带着印花,大约价格不菲。字刚写上没多久,还往外蹿着墨香。字是顾长林自己写的,大约意思是时间久了,事情不好查,好不容易找到点什么,让这个懒蛋快些动作了。沈辰砂面儿上不露声色,心里却暗暗掂量着这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他不信有人能这么无缘无故如此待他好,就算为了他一张脸皮子,顾长林也做的过了。何况信里字句清晰,每句话看着都毫无破绽可言。沈辰砂就是这个个性,完美是错的,不完美也是错的。
      顾长林见他半天没有个声响,眉头皱了皱,以为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妥,刚要开口解释,沈辰砂就先打消了他的念头:“多谢,正好我最近手头没事,顺便报个仇还是可以的。”顾长林开口了一半的话又咽到肚子里,看着他,想着这张小嘴儿里还能蹦出什么话。“你近日手头的事情多吗?不如和我一起?”沈辰砂说着抬眼看了顾长林,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眉毛默默弯曲了一个疑惑又惊喜的弧度。
      那就是答应了。沈辰砂想。
      顾长林的信里写的是离他们目前所在位置不远的一个剑庄,沈辰砂磨磨叽叽一个时辰也到了。剑庄门脸儿不大,和平常大户人家的院子差不多,只是坐落在郊外的山林间,还有一块石碑,上面洋洋洒洒几个大字儿:无砺剑庄。
      “写得挺不错。”沈辰砂评价道。
      叩门的人还是顾长林,沈辰砂缩在他后面等着。不一大会儿,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应了门,他扫过顾长林的眼神有点怪,沈辰砂心思太细,注意到了。侍卫问了一串常规问题,听到顾长林说到要见庄主,皱了皱眉还是带他们进了门。庄子不大但是七拐八拐的,沈辰砂就一直缩在顾长林身后默默的记路。
      庄主看着年纪轻轻,蒙着面纱,看身型听声音就知道是个姑娘。他们站着的地方离她有些远,看不大清容貌,沈辰砂就一直盯着她围着的面纱,似乎要将那块儿面纱看穿。接着顾长林和庄主说了什么他都没听,然后他们就被赐座了。随着茶水被侍女呈上,沈辰砂也回了神儿。女庄主看他一直心不在焉也没气恼,现在眼神对上了,表示“你可以问我话了。”
      他俩同时开口,最后沈辰砂闭了嘴,让庄主先说。
      “少爷。”
      不止是顾长林愣了,沈辰砂也怔了怔,他没想着现在已经身居高位的庄主能开口就这么直白,也没想着自己猜的是对的。不等他们回神,女庄主接着说:“莨儿已经不方便给少爷行礼了,还请少爷见谅。”沈辰砂没说话,算是默许了。他心里也没想到当时跑出来的除了自己还有个婢女,那大约那群说着要灭门的人最后也没做的多决绝,说不定,说不定自己那对儿没脑子的父母还活着。
      “老爷和夫人是真的没了。”莨儿看着自家少爷促起来的眉头,干错利落的断了他的念想。沈辰砂自小就这样,脸上情绪写的满满当当,心里想的东西一点儿也藏不住。大约也是因为这样,总有人轻而易举的信了他,可是莨儿知道,自己家少爷扯起来慌草稿都不打,心里头真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儿,也真没人知道。沈辰砂端起茶盏,抿了口压了压神儿:“这几年辛苦了。”莨儿知道是客套话,没接话,也跟着自家少爷抿了口茶。顾长林自刚才莨儿那一嗓子“少爷”开始就没插话了,面儿上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是心里的算盘大约打的噼啪响。
      沈辰砂也没管他,放了茶盏就定定的看着莨儿。那眼神莨儿清楚,那叫“从实招来”。莨儿一抬手遣了下人,将围在自己面上的纱巾取了下来。
      那块儿纱巾盖的是一长条疤,从脖子延到嘴角的一条长疤。
      “莨儿大约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当时端着水盆正准备往里屋走了去侍奉,半路上就碰着那群蒙了脸的黑衣服,被贼人一刀撩了脖子以后在地上躺了半天。他们从我身边过了好几次,没一个人瞧见我没死。我躺在地上的时候,就觉得身子在一点点凉下去,血混着漫天的叫声汩汩的往外流,混着地上的泥水和旁人的血跑了好远。等他们都杀进屋子里的时候,我才撑着身子跑出来。后来跑了不知道多远,被我师父救了,后来就日复一日的练武,后来的就顺理成章的坐了这个位置。所以少爷,我没瞧见老爷和夫人被杀,但是被救了后没几日我折回去过一次,没瞧见您的尸首,但是我瞧见了老爷和夫人的。”这一番话莨儿说的时候没怎么喘气儿,说完后沈辰砂瞧见她肩膀重重的沉了下。“贼人样貌我看不清,夜黑风高的。说话也没什么特点,行为做派像是大门大户。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能记着的,大概就是他们压低了嗓子喊的一声檩爷。”莨儿说着还用手指尖儿蘸了茶水,在木桌上将那檩字写了出来:“我查了好几家人,才问到是这个字儿。这位爷取名字也够刁的。”沈辰砂刚乍一听以为是林,只是这回他没露声色,只侧头看了顾长林一眼。
      还是那副冰冷的嘴脸。沈辰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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