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徐寄雁

2、安华镇

　　“我接到上头的通知说我们C城附近有个偏远的小郊区，那里有个图书馆有些状况，所以我打算派两人以游客的身份去查查。”领导故作高深地坐在旋转椅上，拿椅背对着陈觉和容宇，“正好你们放假，你们就当作去度个假吧。”
　　“……” 陈觉问，“李队，那费用报销这个是……”
　　“经费这些由局里出，我们已经联系好你们住的地方，是个民宿，但不是我们的人。你们过去就可以落脚了。”李队靠在旋转椅上点燃了根烟，“你们要带什么写个书面报告交给我。”
　　容宇看了看墙壁上禁止吸烟的牌子，轻咳一声。陈觉望了他一眼继续道：“能带枪吗？还有录音笔和微型摄像头。”
　　“这些会给你们的，你们放心。”李队吸了一口烟后慢条斯理地吐出来继续道，“我待会会通知人发地址给你们，你们收拾一下就出发。”
　　“是。”两人接到命令后朝李队点点头便走出去做准备。

　　小郊区离城区比较偏远，开车过去起码要三个小时。这次任务是以游客的身份过去探查，所以带的大多数是生活用品。容宇穿了一套水洗蓝运动服，陈觉穿着衬衫和西裤，两种风格搭在一起的两人却不让人觉得怪异。容宇一边哼着小调开着他那二手的沃尔沃，副驾驶上坐着陈觉，倒是真的像去度假。
　　“网上没有关于这个小镇的资料。”陈觉捧着笔记本电脑在查小镇的资料。
　　“其实GPS也找不到，我也是问我们楼下那大爷才知道大概位置。”容宇专注地望着前面的路。越离城区越远路便越宽阔，路上只有三两辆摩托或者小电瓶飞驰而过，街道两边开张的店铺也少，大多数店铺都拉着闸门，没有什么行人，显得清冷而又萧条。
　　“那里有间麦当劳，我们去那歇歇脚。”陈觉望着窗外说。车已经开了两小时，估摸着快到目的地。
　　“行，顺便问问路。”容宇找了个地方停车，“到这里我都懵了。”
　　走进麦当劳，点餐台那里只有一个服务员小姐姐，整个店里也没什么顾客，零零星星的顾客都在低头打瞌睡或者玩着手机，倒像是一个个赶路者。陈觉点了餐之后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周围寂静得可怕，与城区里人来人往的商业城截然不同。
　　“这里好少人啊，那个小镇会不会更少。”容宇咬了一口鸡腿汉堡含糊不清道。
　　“难说。”陈觉吸了口可乐道，“我们真没走错？这样的地方还有图书馆？”
　　“待会找个人问问。”
　　正说着背后传来了苍老的声音：“两位算命吗？”
　　陈觉转头看过去，那位老人脸上布满皱纹和老人斑，背部佝偻着，能看到背部脊椎突起，身上的衣服破烂，一双浑浊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们俩，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捉着个圆钵。
　　陈觉刚想摇头婉拒便听到容宇兴奋地说：“好啊好啊，老爷爷这边坐。”陈觉一脸黑人问号的表情看着容宇，容宇回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给他，不知道打的是什么算盘。
　　“爷爷，我想测测我什么时候能发大财。”容宇说着掏了一张五十递给那个老人。
　　瞧你个沙雕样一辈子都不可能发财……陈觉白了容宇一眼。
　　老人高深莫测地细细看了看容宇的脸道：“先生您高堂饱满，贵气逼人，势必可以青云直上名利双收，只不过……”老人欲言又止，用余光往陈觉脸上瞄。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老人认为挡住容宇钱路的是陈觉。陈觉咬着吸管，眼神充满警告盯着对面的容宇。容宇忍着笑轻咳一声道：“能发财就好，其他的不管了，爷爷我再问你一件事啊，您知道那个安华镇怎么走吗？”
　　“你们要去安华镇做什么？”老人看上去略微有些震惊，“你们是？”
　　“游客。”陈觉回答。
　　“那里没什么好玩的。”老人紧锁眉头，“小孩子不应该乱跑”
　　“我们就去那里见个朋友”容宇道，“很快就回来了。”
　　“你们要去就趁现在天还亮赶紧去，晚了就麻烦了。”老人半信半疑地说。
　　“什么麻烦？”容宇马上来了精神。
　　老人只是摇摇头不说话，过了一会才道：“我可以给你们指一段路，到时候你们沿着小路直走就行。”
　　“那我们现在赶紧出发。”陈觉说着，透过玻璃窗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不知是窗有遮光的作用还是已经暗下来。

　　从麦当劳门口出来后天果然已经变得灰沉沉的，不少乌鸦从上空飞过，感觉有细细的阴风往人毛孔里钻，让陈觉打了个寒颤，回头看了看后面几步远的容宇在搀扶着老人走路，老人好像是故意要与他拉开距离一样，走得很慢。
　　“小伙子，你要小心前面那个人。”老人压低声音说，浑浊的眼睛一直盯着陈觉的后背。
　　“为什么啊爷爷，我和他很久之前就认识，人挺好的。”容宇不解。
　　老人又沉默不语，依然直勾勾地盯着陈觉。
　　老人果然带了一段路后便下了车，容宇往前开了五分钟后连水泥路都开尽了，剩下坑坑洼洼的砂石路，两旁种着歪脖子树且杂草丛生，给人一种恐怖片开头阴森的感觉。
　　“刚刚那个老人叫我小心你耶。”容宇贼贼地笑道，“你对帅气的我心里敲着什么小算盘？”
　　“可能他怕我忍不住打你吧。”陈觉斜眼看过去，“我眯一会，到了叫我。”
　　容宇空出右手假装在距离陈觉脸上几厘米处打了两拳又马上抽回来。“我发现你还挺幼稚的啊……”陈觉闭着眼说。
　　“啊？你还没睡啊？”容宇装傻道。

　　不久安华镇就到了，陈觉下了车后马上灌了一大口水漱漱口，把水吐到旁边的杂草丛内。砂石路有点颠，震得陈觉有点反胃，缓了一会后掏出手机给接待人打电话。容宇往四周张望，这个小镇视野非常辽阔，住宅都是平房，能一眼看到不远处有一栋高大黑色欧式房子，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巨大墨水瓶，特别显眼，他猜测那里应该就是图书馆。房前有条很干净的大路，隔着条路的房子对面是死水湖，隐隐散发着臭味，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一片死寂。过不久从一排房子里面走出来一个壮汉，脸长得憨厚老实，让人感觉没有任何威胁。
　　“你们好，我叫张平，是接待人。”那个壮汉走过来帮忙拿过他们的行李箱，“跟我这边走。”
　　“你好，我叫陈觉，他是容宇。”陈觉礼貌地微笑。
　　张平带着俩人穿过一条条小巷，这里的房子大多用砖头砌成，有些墙连墙粉都没有刷，砖红色的砖头裸露在外，门是木头门再刷上一层深色漆，大多数门是用生锈的粗铁链和大铁锁上锁的，砖头墙上布着青苔，门上的漆也有些掉落。这里就像古老的小镇，但却异常安静，没有小孩打闹，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连小鸟飞过也不出声啼叫。
　　“这里挺安静的啊。”陈觉看懂容宇的眼神示意。
　　“哦，年轻人都往城里打工去了，去了几年又回来把孩子接走，剩下的大多是老人，这里大多数都是空房。”张平解释，“我也是在外打工，恰巧碰上假期回来的。”
　　“哦，你回来这里好像是和父母住的？”容宇问。
　　“对，我们住一楼，你们住二楼。”张平憨厚笑笑，“对了，你们是……为什么来这里旅游？这几年来这里的人很少了。”
　　“兄弟。”陈觉说。
　　“情侣。”陈觉说的同时容宇也一起说道。
　　“啊？”张平一愣，看他们的眼神也充满暧昧色彩。“哦，我懂我懂。”
　　“不是。”陈觉转头望着容宇，“容宇你有毛病？”容宇在一旁笑得停不下来。
　　“现在来这里旅游的人很少了，其实这里也不是什么旅游景点，就图书馆特别一点。”张平接着说，“听说你们来这里拍照啊？”
　　“对。”陈觉点点头。
　　“那你们最好还是拍早上吧，晚上就别出去了。”张平神情欲言又止，“你们需要什么在那个墨水瓶建筑旁边有个杂货铺，或者你们和我说一声就行。”
　　很快三人便到了一处房子，房子看起来有点年代，与刚刚看到的砖头屋不同，这个明显翻新过，前院有一棵歪脖子树，树下有只眼睛发着荧光的黑猫正警惕盯着俩个外来者。
　　“进来吧，那是咪咪。”张平笑笑说，“很温顺的。”
　　“家里现在有人吗？”容宇问。
　　“我爸出去打牌了，估计饭点回来。”张平说，“我妈就不用见了。”
　　“为什么？”陈觉刚问就看到一个瘦小的女人从屋子里走出来。那个女人脸色苍白，黑眼圈极重，额头上还缠着纱布，头发乱糟糟的，手里抱着一个胶制洋娃娃，嘴里念念叨叨的，也没看见有外来客。
　　“回来了。”那个瘦小的女人说，语气平静，好像只是机械性把字念出来。
　　“对，妈您进屋吧。我做饭去。”张平说。女人点点头又念念叨叨地回屋里。
　　“我妈有点精神失常，你们不要介意，她不会伤人的，晚上睡觉你们锁好门就行。”张平抱歉地说道。
　　“没事，能体谅，你也不容易。”陈觉拍了拍张平肩膀。
　　“行，二楼已经打扫好了，你们从这个石阶上去就行。”张平指了指前面露天石阶，“待会一起下来吃饭。”
　　“好，谢谢。”陈觉和容宇道谢后便提着行李上了楼。
　　二楼果然很干净，客厅家具应有尽有，里面只有一个房间，房间里是张双人床，铺着干净的床套。房间里有个窗户可以一眼看到远处的大墨水瓶。
　　“我们要一起睡了啊……”容宇装作一脸嫌弃道。
　　“不……你睡沙发。”陈觉打开行李箱开始收拾。
　　“老规矩”容宇拿出手机道，“谁点数小谁睡沙发。”说完按了微信表情包里面的骰子。可能是应了算命老人的话，马上出了个6点。
　　“行吧，你不用扔骰子了，老子赢了。”容宇边说边往床上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