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藏在你的梦里》Mr_Alpaca君

6、科学少年郎

　　吴央吉靠着车，站在白文丁小楼门口。她手里提了油条豆浆，还有几个肉包子。这是她刚来的路上顺手买的。天色还早，晨曦的空气里，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吵着。吴央吉等了一会，还是失去了耐心，走过去哒哒哒敲响了门。
　　只拍了两下，门就打开了。
　　白文丁穿着贴身的运动T恤，脖子上挂着毛巾，大汗淋漓的看着她。
　　“白教授这么早就起来锻炼？”吴央吉厚着脸皮冲他笑，扬了扬手里的早餐，“我来慰问一下。”
　　白文丁轻笑一声，好脾气地侧身将她迎进来。“吴警官只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么早，又出什么事了？”
　　吴央吉把早餐塞给白文丁，轻车熟路的走到客厅坐下来，冲白文丁眨眨眼。“白教授很警觉嘛。”
　　“确实有事情麻烦你，想请您同我去一趟县里。我们找到了一个同画像匹配图很高的嫌疑人，需要去调查一下。”
　　白文丁没急着回答。他先把早餐放到盘子里，又把豆浆加热了一下，端到桌上，招呼吴央吉道，“吴警官应该也没吃吧，一起。”
　　吴央吉没有推脱，大喇喇地坐到餐桌前，伸手拿了一根油条，吃的倍儿香。
　　白文丁看她这副样子，不觉抿着嘴笑了起来，眼里流出几分温柔。
　　“我今天有预约，但是改期倒也不是不行。”他沉吟了一下，冲吴央吉露出个笑脸，“看在吴警官亲自上门相邀的份上，我去。”
　　吴央吉“耶”了一声，笑眯眯地说那太好了。白文丁怔了一下，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想拍她的脑袋，却又像是突然惊醒，手在空中画了个圆，又挠回自己头上。
　　“我先去收拾一下，跟诊疗室打个电话。”
　　吴央吉“嗯”了一声，看着白文丁三两步跑上了楼，脸上的笑意慢慢褪了下去。

　　只等了不多会儿，就听到白文丁从楼上下来了。
　　吴央吉闷着头，大口灌着豆浆，随口问候到，“白教授昨晚上休息的好么？”
　　白文丁已经洗了澡换过衣服，正拿着毛巾擦头发，一边下楼一边说，“还好。我作息比较规律，不怎么失眠。”
　　吴央吉失笑，“也是，一看您就特养生。我们平时队里忙起来加班通宵都常有的事。”
　　白文丁笑笑，坐在她对面，也给自己盛了碗豆浆。他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胡乱搭在前额，少了平时的精明爽利，倒是显出几分软糯，像是只淋了水的猫。
　　吴央吉看着他愣了几秒，突然晃过神来，连忙说，“哎说到这个，魏长旬熬了一晚上正气急败坏呢，一会去队里你离他远点，省的他迁怒。”
　　白文丁没有多问，听话的点点头。

　　等他们到了警局，魏长旬早已经等的两眼通红了。还没等吴央吉站稳脚，他就劈头盖脸一通喊，“大姐，打完电话您这墨迹了两个多小时才来，技术科都来了半天了，您怎么就这么金贵呢？”
　　吴央吉自然不会说自己是先去请了白文丁，只是一个劲道歉装傻，说给大家买了咖啡早点，让大家都先休息一下。
　　魏长旬脸上的表情这才有些缓和，问她说，“带子呢？那人怎么会盯上你呢？”
　　吴央吉把内存卡交给他，却先一步拉住他的胳膊，“你先别急，我刚才检查了一下，视频没有保存下来。一会儿让技术科拿去看看有没有可能复原。”
　　魏长旬愣了一下，脸上慢慢浮出狐疑的表情，“呵”了一声，“大姐，就是说你其实就单纯做了个噩梦，就着急巴脑地把大家都找来了？”
　　吴央吉叹了口气，不想同他争执，耐心道，“不是一般的噩梦，我睡觉的时候是用了美梦剧本的，那个人一定是通过某种方式清除了储存的录像。”
　　魏长旬不耐烦的皱起眉，“吴副队，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神神叨叨的，我看别这个这个案子还没结，你到先疯了。”
　　吴央吉只觉得心里火蹭蹭往上冒，可她还没开口反驳，一个平稳柔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二位不用上火，美梦仪设制剧本播放路径存在单独隐藏文件里，录像可以删除，播放痕迹却不能。如果查清没有播放痕迹，魏警官再发火也不迟。”
　　白文丁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礼貌的笑，眼里却透出几丝冷淡。
　　魏长旬皱着眉，忍了忍还是没冲他发作。
　　白文丁忽视了他的敌意，几步走过来，将存储卡连上电脑，手法娴熟地一通操作，调出来那个隐藏列表给他看，“看起来吴警官所言属实，昨夜确实有个历时近两小时的梦境，内容是高山…瑜伽？”他说着，求证式地看了吴央吉一眼， “但是这个记录是强行终止的，说明发生了什么打断了她的梦。”
　　魏长旬一时哑口无言，最后只是略带嘲讽道，“白先生真是知识嗷嗷丰富，没看出来您还是技术流。”
　　白文丁淡淡一笑，不卑不亢，“您言重了，这还是得交给技术科，看看能否复原。同时我们可以先听吴警官讲一讲是怎么回事。”
　　吴央吉感激的冲他笑笑，将昨天的梦境大体描述了一下。往常即使是用了美梦仪，她也很少能记下梦里的场景，这次却很奇怪，所有情节都像是清晰的印在了自己脑子里。
　　“...最后他放开钳着我脖子的手，我从山崖上落下来，然后就醒了。”吴央吉说完，来回打量着两个人，观察着他们的反应。白文丁微微低头，沉默地思索着，魏长旬眉头紧皱，突然蹦出来一句，“你为什么没死？”
　　吴央吉知道他在疑惑什么，“我在怀疑，是不是同我认出了他有关，梦里当我转头看到面具的一瞬间，脑袋里面像是跑马灯一样涌进来很多现实的记忆……”
　　“你猜得没错。”白文丁突然开口。“他的脸是你的Trigger，让你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了。其他被害人能在梦中遇害的关键，在于他们受到攻击时仍处于被催眠状态，相信所见为真。”
　　“我比较奇怪的是，为什么凶手会找上你。”白文丁摸摸下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没有说判词，对这样一个重视仪式感的凶手来说，意味着他并没打算真的杀了你。”
　　“或许...他还没有找到杀你的理由。”
　　吴央吉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一种介于生气与恐慌之间的情绪一点点爬上心头，“如果这样说，这个人很可能是见过我，并且知道是我在负责此案。”
　　白文丁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吴央吉冷笑一声。“等着抓我的小辫子来宣判的人可不多。这挑战有点意思。”
　　白文丁欲言又止，眼里却带上几分担忧。

　　吴央吉开着车奔驰在高速上。今天路上人少，吴央吉有点心不在焉，脚下直接踩足了油门。
　　“吴队……吴队！”
　　吴央吉猛地回过神来，赶紧减速。
　　小张从后排探过头来，忧心忡忡道，“姐，一会休息站换个人，我来开吧。”
　　吴央吉心里带着几分烦躁，摇了摇头，“不用，我不累。”
　　小张跟副驾坐着的白文丁交换了个眼神，小声道，“我知道你不累，是我坐着害怕。人白教授也害怕。”
　　吴央吉冲张庆喜翻了个白眼，求证的看向白文丁。后者只是冲她憨厚一笑，然后转头看着外，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几个人在休息站加了油，再出来的时候吴央吉已经坐到了后排。
　　吴央吉翻看着要去调查的嫌疑人资料，突然像是不经意地问道，“对了白教授，我记得您说过跟何所思不认识是么？”
　　白文丁一愣，摇头道，“吴警官您记差了，我当然是认识何先生的。”
　　吴央吉“哦？”了一声，从反光镜里观察着他，问道“您方便详细说说么？”
　　白文丁却轻笑起来，好像吴央吉提起了什么傻话。
　　吴央吉不悦道，“怎么？”
　　白文丁赶紧止住笑，正色道，“抱歉抱歉，我只是以为局里招顾问至少会走个背景调查的流程。何先生是我养父，户籍信息里都有。”
　　吴央吉脸色有点顿时有点挂不住，清了清嗓子道，“流程是流程，这次时间紧，准备上车再补票来着。”她说着，眼睛一转，“没想着您跟何先生还有这层关系呢？”
　　白文丁大方点头，“何先生的太太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很久之前就认得我。后来何先生搞风投的时候接触过几个我的项目，大概是对我印象不错，慢慢相处多了，知道我无父母，索性收了我做养子。”
　　吴央吉“啧”了一声，“听您这一口一个何先生，怕是跟他们不太亲近？”
　　白文丁失笑，“哪儿能，只是我都成年了才去到何先生家，改口总是有点难。”
　　吴央吉还是不很信服，却没有深究，话锋一转，“你刚才说有参与何先生风投项目，难不成是美梦仪？”
　　白文丁沉默了一下，突然转头，从前座猛地探过身子来盯着吴央吉，低声问道，“吴警官是在怀疑我么？”
　　他动作太突然，吴央吉完全没预料到，所有心思还都挂在脸上，一时有些尴尬，讪笑着不知道说什么，
　　白文丁却哈哈笑起来，伸手拍了拍吴央吉的肩膀，又转过身子坐回副驾。“您有这样的考虑是合理的，我其实一直在等着您来问我。毕竟犯人这么来去无踪，我的背景单看还是很可疑的，您要是完全不怀疑我反而有些奇怪。”
　　吴央吉眨眨眼，笑着摇了摇头。白文丁这么光明磊落，让她的试探更显得有几分小人之心。
　　白文丁接着她刚才的话回到道，“我的项目远比不上美梦仪，美梦仪的发明者，诺，在你手里呢。”

　　吴央吉没料到如今的科学家都这么年轻有为。美梦仪的发明者叫王科学，一听就是给予了父母厚望的名字。王科学同学不负所托，还是学生阶段就拿出了美梦仪的预想方案，后来辗转几年没有得到赏识，直到遇见了何所思。
　　白文丁说，要是何所思早个几年遇到王科学，认养这事指定就跟自己没多大关系了。美梦仪是跨时代的产品，王科学在何所思那儿比谁都吃香。可是很奇怪，这个专利后来申在美梦公司名下，王科学除了是公司里的首席工程师，并没有在外面打出什么名声来。也许是王科学真的醉心科学，视名利于无物，又或者是何所思有意保护他免受外面世界纷扰。一来二去，大家都知道美梦仪是何所思的产品，却鲜有人知发明者是王科学。
　　他加入工作很早，上学时候主攻方向其实是工程，心理只是辅修。最近这几年在美梦仪里投入大量心血，反倒动了念头要回去读心理方面博士，这一来二去，才出现在了潘屹岄的名单里。
　　听魏长旬说，前一天中午，他似乎是接了个电话，急匆匆的就请了假，甚至没说什么时候能回来，马不停蹄的走了。听HR说是家里有急事。
　　王科学口中的家在一个离M市五个小时车程的小镇上。他的母亲是个工人，父亲是护林员。王科学是个很孝顺的孩子，工作再忙也会挤出时间回去看爸妈。同事说很少看到他这么惊慌的样子，还在担心是不是他父母出了什么事。
　　太巧了。
　　吴央吉闭着眼睛，听着窗外风声呼啸。
　　她不相信巧合。不管是白文丁还是王科学，所有的巧合总有必然性在背后串联着。可她现在还看不见那条必然的线牵引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