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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皇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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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宾客相继离去,太子府的热闹直到夜半三更才停歇。
独独三皇子和大皇子喝多了酒,吵嚷着不肯走,偏说要等老二入了洞房才满意。
“阿岚是我与皇兄看着长大的,如今,阴差阳错,落到二哥手里,日后必是诸多管教,再难相见,我等必须亲眼,亲眼看着阿岚圆满!”
三皇子慕容镜,醉酒后的仪态不复平常俊雅,发间珠玉散乱,满面通红,嘴里囫囵几句,尽是酒气。
他身边倚靠着大皇子慕容沛,更是醉如烂泥,满嘴酒嗝,脸上松松垮垮的肥肉堆起来,傻笑附和:“就是就是!阿岚,阿岚……嘿嘿……”
慕容征鼻间嗤笑,淡不可闻。
他今日薄饮数杯,仍旧毫无醉意,望向兄弟二人时,眼里含着几许鄙夷。
老实说,和这些人竞争皇位,他原本毫无压力可言,若不是……
也罢。
就算是不入流的对手,也毕竟还是对手。
“也好,我们自家兄弟,定要有福同享。”
慕容征在前开路,脚步轻快稳当,月辉洒落,衬得他满面荣光。
而他身后两个醉鬼亦是紧紧跟随,步履匆凌。
洞房花烛,美景良辰。
慕容征站到门前,侧身于一旁,负手而立,一个眼神示意,随侍的太监忙上前将门打开。
红绡喜烛,桂圆枣羹,满屋的脂粉香膏。
这是阿岚与太子的新婚。
今夜过后,阿岚就是太子的侧妃了。
她坐在帐内,内心平静而柔软,盯着脚上那双鸳鸯绣面的新鞋,头一回觉得自己不再是个杀手。
再为他办最后一桩差事,待除掉两位皇子,太子就再无敌手了。
太子答应过她,日后她想要的他都会给。
慕容征转过身,身后的格子木门合上,门沿大红的绸带绕成花,窗纸上贴了几个大大的“喜”字。
他眉目间的笑意,与他身后的灼灼红烛映染,屋里欢声软语的动静传进他的耳里。
于他身旁弓着背的太监小盛子,面色平静,好似主子所做的一切都妥妥当当,不足为奇。
“殿下接下来去哪?”小盛子掌着灯,估摸着应该是要回寝宫歇息了。
但小盛子的师父教过他,宫里头最忌讳揣测主子的心思,哪怕是心里琢磨着,嘴上也万不可说出来。
慕容征放眼梨院,正是梨花盛开,宛如白玉朵朵料峭枝头,树枝间几盏水红的宫灯,衬得那些梨花似个假花。
他却忽然想起了那满院的粉红。
“去桃园,看看太子妃可歇着了。”
说着,大步一转,便毫不留恋地离开了梨院。
曲妙薇几番辗转,起来熄了灯,不过一刻又吩咐绒玉将灯燃起来。
如此反复,难以安寝。
她白日里也忙活了一阵,到底是太子府的正妃,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做,面子上总要给些慕容征。
他一桌一桌敬酒,她便一杯一杯掺了水递给他。
慕容征易醉,这是他的弱点。
鲜少人知道,因为慕容征说过,若要在皇权之中站稳脚跟,便不能有弱点,即便是有,也不可让任何人知晓。
而曲妙薇之所以知道他的弱点,还是在去年年底,他不知从哪抱来一壶女儿红,隆冬的雪夜里,说要与她千杯不醉。结果,他一杯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她照顾他一夜,听他说了许多心里话,那之后慕容征便夜夜来这桃园,夜夜与她说话。
可是上个月后,他就来得极少了。
曲妙薇几番堵在他的寝宫门口,心里的滋味苦涩,以为又回到了初时嫁过来,他对她不闻不问的境地。
现在想来,那时候他便是在筹备婚礼了。
“小姐小姐!太子来了!”
绒玉又大惊小怪。
夜里太子妃睡不着,想要喝酒,绒玉端来桃花酿,行至门口,竟瞧见了太子和小盛子,踏着廊前落叶大步过来。
曲妙薇原是坐在塌上,听闻太子来了,脑子里混沌未散,半晌才站起来。
“妙薇果真没睡。”
太子老远就瞧着灯,心情欢喜,走进来后匆匆打发了绒玉和小盛子。
绒玉抿着嘴偷笑,放下桃花酿就快步出去,还不忘将门给带上。
“今夜不是你的洞房花烛,怎有空来我这里。”
曲妙薇正心烦,见了慕容征本是下意识松了口气,可到嘴边的话里还是掖着酸气。
她走到桌边,自顾自倒了一小杯酒,正要喝下,酒杯被旁边的男人夺了去。
“妙薇,莫闹脾气。”他颇为无奈地坐到她身侧,手里的酒杯放到一边,两手将她扳过来对着自己,“我就是与她做做样子,待她生下孩子,她便什么也不是。”
曲妙薇听了,眉头皱起,认真地看着他:“我不是要你如此狠心对她。”
慕容征挑眉:“那你要我如何?这会那屋里正乱着,我来你这避避也不行?”
“什么意思?”曲妙薇没听懂。
“也不知是谁喝多了,走错了门,不巧被内务总管撞见,再传到了圣上耳朵里,恐怕已经是一片哀嚎。”
慕容征语气清淡,甚至裹挟着揶揄。
他顿了顿,又惋惜地摇头:“你知道,本宫最见不得父子反目的场面。”
曲妙薇耳根子红了,眉头皱得更甚:“你不喜欢人家,也犯不着这么作践她,若只是为了皇位,以你的能力,何须如此算计。”
慕容征伸手摸了摸她的下巴,他最喜欢她夜里这模样,未施粉黛,清纯可人,生起气来也像撒娇。
不过,他不喜欢她为了旁人同他置气。
为了他可以,为了别的任何人都不行。
“曲妙薇,本王吃醋了。”
他目光如炬,隐藏着零星的执拗。
曲妙薇一愣,抬眼看着他,宛若撞进了一池星辰。
慕容征长臂揽过她,单手捂住她的眼睛,薄冷红唇凑过去,狠狠吻在她讶异微启的樱桃小嘴上。
早就想这么干了,白日里她噘着嘴在他左右忙碌,他就一直想要如此了。
唇齿纠缠,香甜馥郁,如酌美酒,昏昏欲醉。
良久,她喘不过气了,软在他的怀里,他才松开手,长臂绕过她的肩,将她搂在了胸口。
“妙薇,若是本王日后做了对你不起的事情,你可会怨我?”
曲妙薇闭上眼,听着男人的心跳,没有回答这个可笑的问题。
为什么不怨?凭什么不怨?
慕容征等了一会,没听她答话,便叹了口气:“人在朝中,身不由己,我承诺过你是我唯一的帝后,可你又岂会明白,本王要踩着多少人头方能……”
话未说完,曲妙薇伸手堵住了他的嘴。
她仰着脖子看他,想起曾经他说自己的母后是如何毒死姐姐,又是如何将他从李贵人手中夺回,一切的一切,从上一辈开始,都是为了皇权。
“我不会说让你放弃皇权,更不会成为你登天的绊脚石,阿征,你需做什么,便放手去做。”
她知道,他今夜来是别有所图的。
“若是事关曲府呢?”
他面色微沉。
“那亦是命。”曲妙薇抬手摸着他的脸,记不清自己当初究竟是为何迷恋上这个男子,又是为何不顾家里人反对执意请求圣上赐婚于他,“阿征,你会看在我的颜面,手下留情么?”
她笑意盈盈,却未达眼底。